第 18 章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两人装作赶路匆匆离去。

    虽然计划夜间行事,白天也没闲着,出了县城后,两人沿着附近的山走了一圈打探,路上没有设陷阱机关,这些山匪的确是乌合之众,虽说县里家家噤若寒蝉,但实际上也就能在此地界里耍耍威风,他们两个拿着剑的江湖人一来,便只敢悄咪咪地不吭声,任由他们离去。

    入夜后,二人悄悄潜入县衙,直奔那县令的住所而去。

    院子里黑漆漆的,连个仆从下人都没有,只有主卧还有微弱的光,仿佛是有人偶尔轻轻吹歪了烛火一样,光亮忽明忽暗,有些蹊跷。

    花锦怡不会轻功,拾风雨便给他折了一小节柳枝做成柳哨,让她趴在墙头放哨,若是有人过来,她便轻轻吹一声柳哨装作鸟叫给他报信。

    拾风雨一人飞身上瓦,小心翼翼掀开一块瓦片向屋里看去,只见昨天晚上高高在上的县令老爷此时正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肥大的身躯将床上的人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两条白生生的腿斜在外面。

    县令手里拿着烛台,疯笑着将蜡油滴落在身下的人身上,蜡油滚烫,底下那人却不挣扎,只偶尔抖动一下双腿。

    拾风雨只觉脏了眼睛,装银子的匣子被县令藏在衣柜里,要偷走需得等他睡下才行。

    幸好狗官也没什么威风,没一会儿功夫就完事了,狗官起身离开床榻,床上的人将露未露,拾风雨下意识偏头不看,但脑中的残影有些奇怪,拾风雨脸色变了变,仔细向床上看去。

    床上仰面躺着、四肢舒展的人,竟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少年两眼圆睁,一动不动。

    没等他细想,那县令披着中衣又折返回来,捏着少年的脸说道:“明日再伺候我一天可好?”

    少年不说话,还是一动不动的,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狗官语气温柔,像是对心爱之人说起的情话。

    莫非是他有这难以启齿的嗜好,那帮土匪得知后便掳了人拿来讨好,可昨日他分明没看见那帮山匪绑了少年来。

    秋日微凉,县令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住,那少年的一条腿撇在外面,竟像是不冷一般,也不往被窝里缩。

    县令又说:“你若是能再坚持一天多好,刚才的滋味我最喜欢了。”语气有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轻松和调侃。

    这下,拾风雨终于坐实了心中的猜想,这狗官不仅好龙阳,还偏爱将死未死时的人,可真是禽兽中的禽兽。

    待到花锦怡在墙头都趴累了,拾风雨这才有了动作,他轻巧翻身而下,落地悄无声息,又轻轻推开半扇窗,闪身而入。

    花锦怡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一边怕院子里来人,一边怕屋里的人惊醒。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拾风雨就翻身出来,又将窗合上了。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拾风雨才开口交代:“我将那狗官杀了。”

    花锦怡心里一惊,虽说那狗官罪该万死,但毕竟是朝廷命官,她本来就不想多生事端,只求安安稳稳的回浔州过日子,若是朝廷派人下来追查到她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拾风雨猜出她的担心,说道:“你放心,我用了手段,若是被发现只能以为是突发疾病而死,不会教人怀疑到别人头上,如今有了银子,咱们留些路上用,剩下的便分发给县民吧。”

    他不想将那狗官干的肮脏事说给她听,便与她讨论起这钱的用处。

    想起妇人和小童的黑脸,花锦怡难以心安,虽说县令死了,但匪徒还在,天亮后县令死讯一传开,匪徒无处讨要失踪的银子,可是被欺压的民众还是要被欺压,如果能将银子分给县民,也许他们还可以拿着银子另想办法谋生。

    “若是你我二人应对那帮山匪,可有把握?”花锦怡问道。

    拾风雨经验丰富,一瞬间就有了比较,“山匪的确不成气候,但他们隐匿在山里,我们对这一片又不熟悉,恐怕难以尽数剿灭。”

    既然无法剿灭山匪,将银子分给县民后也会再被抢走,甚至得了银子的人会成为匪徒的目标,引来血光之灾。

    “县民那么多,银钱不仅没法分配,咱们也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如将银子带去给红羽军,也算用这脏银助力红羽军荡扫奸官。”

    花锦怡如此提议也有私心,姜恭虽然深得红羽军器重,但他毕竟少了一截手臂,既然有了这些不义之财,能送与红羽军做粮饷,也算是为姜恭争个面子。

    花锦怡说的话拾风雨自然同意,县令已死,仰仗他的山匪也会惧怕沉寂,只要朝廷派来的下一任县令是个好官,山匪就在再不敢造次。况且他们二人势单力薄,虽然有心除暴安良,但若是遇到山匪就要去对抗,传出去恐怕会使两人被各处的山匪算计。

    虽说如此,两人还是打算趁夜色进山一趟,即使不能剿灭,吓吓他们的胆子也好。

    秋意已至,山上的树木随风散落叶子,零零散散铺在地上,踩起来沙沙作响。

    幸好此山不大,两人沿着山路摸索着前进,不大一会儿便瞧见前面山腰间划出的空地,规规矩矩的房子围成一圈,俨然是个寨子的雏形,想来这就是山匪的营地了。

    拾风雨想起在狗官床上看见的少年,怀疑这山寨里还有受害者,两人便沿着房屋外围行走,先打探打探情况。

    零星有几个屋内还有光亮,两人听了几个墙角,终于听到了几个大嗓门在说话。

    一个粗嗓子的男人问:“当家的说没说那个货什么时候送?”

    另一个答:“他说约莫着明日就行。”

    粗嗓子打了个哈欠说道:“那我去睡了,明天还得下山呢。”

    另一个不大高兴,说道:“你不去看着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粗嗓子说:“门锁着呢怎么跑,再说我绑的扣子就连山猪都挣不脱,他还能跑了?”

    另一个应是被他说服了,屋里吹灭了灯,不再说话。

    再往前走走,果然看见一个房门禁闭,门上挂着锁的屋子,屋子一侧有个小窗。借着月光,花锦怡从门缝往里面看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双脚被绑,双手缚于身后,头上套着布袋子,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墙边。

    拾风雨站在她身后,也从门缝看见了地上的少年。

    他手脚麻利的撬开小窗,捡起个石子朝少年打去,少年的身体僵了僵,没敢吱声。

    少年还醒着就好办,花锦怡低声说:“你别出声,我们救你出去。”

    少年的身体挣扎了几下,似乎在说好。

    小窗四四方方的,还没有水缸口大,拾风雨只能在外面把风,由花锦怡先翻进去为那少年松绑。

    花锦怡顺着窗口爬进去,几步走到少年旁边,伸手把布袋子扯掉了。

    少年看样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嘴里塞着破布,他眯了眯眼,像是在适应猛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东西,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花锦怡不敢耽搁,剑锋一挑斩断了他手脚上的绳子,少年的手腕上是一圈青紫色的勒痕,他活动活动手腕和脚腕,扶着墙站了起来。

    “还能走吗?”花锦怡问。

    “能!”他说。少年清瘦,两人又从小窗趴了出来。

    “你可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被掳来的人?”拾风雨问道。

    少年语气中还有惧怕,“还有一位姐姐,前几日被他们掳来,我听着动静,当天就……”

    他喉咙哽了哽,终是没说出那几个字,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那当家的为了震慑他,将他绑在一旁,看着女子活生生被折磨致死。他也果然如当家的所愿,这几日惶惶不安,任人摆布,不敢反抗,只等着明日被送到县衙供县令玩乐。

    山匪十恶不赦,那就不必客气了,如今秋高气爽,趁着他们熟睡之际,一把火烧了清净。

    拾风雨将两人送到上风口,拿出火折子,将联排的房子一个一个点了个遍。

    没一会功夫,火星被秋风送的到处都是,屋子里传来了叫喊声,山匪四散逃脱,拾风雨也不客气,提着剑站在下山的路口,来一个便斩一个,一时间哀嚎声不绝于耳,只有零星几个顺着旁边的山坡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火,到处都是火,噼啪的烧灼声和隐约的呐喊声,魔舞的火苗和闪烁的剑光!

    花锦怡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岁生辰那天,她满心欢喜地下学回家,她陪着从小养大的大黄狗,她愧疚于村里人的挖苦让父母面上无光,她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奔跑,她看见火海里的刀光,看见平日里瞧不起她的李四娘让她快跑,又看见尖刀从她胸前刺出。

    还有,她还看见她爹正在默默收拾鸡,娘在旁边笑盈盈擀面条。

    转瞬之间,屋子里一片火海,房屋的横梁将爹娘砸在下面不能动弹,爹娘无助的哭喊,大黄急切地拉着娘的衣袖,最终也被火海吞噬。

    藏在心里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心脏仿佛被狠狠攥紧,她噗通一声跌坐在地,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拾风雨杀得起劲,根本没留意花锦怡的异样,倒是那少年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何会怕成这样,看着大火将这贼窝烧了,看着那个持剑的人毫不留情的斩杀贼人,他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若是他也有刀剑,恨不得将这帮贼人砍个零碎才能泄愤。

    拾风雨提着剑一身戾气而来,惊得花锦怡手脚并用向后退,只觉得他白净的脸上仿佛又带上了凶神恶煞的鬼面具,那剑随时都会向她挥砍而来。

    看着她眼里的戒备和恐惧,拾风雨怔住了,少年站在她身前,仿佛将她隔在了另一个世界,而拾风雨自己,提着带血的剑、背靠着熊熊的烈火,像个从地狱火里走出来的恶鬼,让她产生了深深地抵触和惧怕。

    本能的,他将还滴着血的剑向身后藏了藏,语气和煦温柔地关切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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