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郑三姑娘约摸是有些羞窘,觉得叫她看了家里笑话,一路上都讷讷无言。阿菱看得出她不善言辞,也不觉得怠慢,偶尔问一问府中的花草树木,三姑娘倒是很乐意跟她说这些。

    弄花一岁,看花十日。进了郑三姑娘的院子,阿菱才知道“花仙”一话不假,庭院中花木茂盛、疏密有致,显然是精心收拾过的。尤其是院里那株合抱粗的海棠树,垂丝娇媚,独有异香。

    阿菱由衷地称赞:“三姑娘这院子收拾得可真漂亮。”

    郑三姑娘抿着唇笑了笑:“我也会只做这些,幸而家中长辈慈和,能容我胡闹。要是论起读书,家里几位姊妹都比我强。”

    阿菱:“三姑娘过谦了,花木也是有灵性,得三姑娘精心养护,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景致。可见三姑娘是个最灵秀不过的人。”

    郑三姑娘被阿菱夸得脸红,带她去暖阁坐了一会儿,很快就从一只桃木匣子里翻出酿花蜜的方子递过来。

    阿菱有些惊讶,觉得这位郑三姑娘也太实诚了些,又将方子推了回去:“三姑娘,这是你的秘方,还是不要外传了。”

    郑三姑娘却坚持:“江姑娘,你收下吧,咱们相逢也是有缘。”

    阿菱推拒不过,便将这张花笺叠好放进荷包里:“好,我回去也做一些尝尝,定不辜负三姑娘的心意。”

    阿菱在三姑娘这里消磨了一个下午,晚膳仍在郑家,男女分席,三姑娘也与她挨着坐。郑夫人瞧见了,不免笑道:“倒是稀奇,咱们家三丫头也有能跟客人说上话的一天了。”

    郑三姑娘被当众点名,涨红了双颊,羞涩一笑:“祖母,我跟江姑娘说得来。”

    郑二姑娘心中不忿,低声道:“一个侍妾,竟也将她捧成座上宾了。”

    她声音小,只有坐在她身旁的五姑娘听见了。郑五姑娘刚受过教训,也没将事情闹大,只是压着声儿说了一句:“难不成天底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话音刚落,郑五姑娘就站起来,扬声道:“祖母,这里我最小,便由我来执壶倒酒吧。”

    郑老夫人一听她的声音就笑:“可不许贪杯。”

    郑二姑娘有气没处撒,自斟自饮了两盏酒,没坐一会儿便要带着丫鬟出去解手。恰逢郑家书院的一位学子要来给郑老夫人敬酒,郑二姑娘听到“林邑”这个名字又坐了回去。席间微微躁动,尤其是郑五姑娘,一个劲儿地对郑三姑娘笑,郑三姑娘被她笑得脸颊烧红,几乎抬不起头了。

    郑大姑娘拍了郑五一下,对郑三温声道:“把头抬起来,你越是不好意思,这坏丫头越要笑话你。”

    郑三姑娘便微微昂首,却在林邑进门的瞬间又低下了脑袋,阿菱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猜测这位林公子估计和郑三姑娘有亲事。

    这位林公子实在是生得漂亮,说句面若好女也不为过,兼他举止有礼颇有风度,难怪满屋子的女人都翘首以盼。郑夫人显然十分喜爱他,不等他敬酒就问了许多,一路上顺不顺利、家中长辈是否安泰的问题。

    林邑都一一答了:“可惜路上耽搁了一日,否则昨日便能回书院。”

    郑夫人忙道:“今天到也没什么,总归赶上了家里的席面,只是你舟车劳顿,今天还是不要多饮酒了。”

    席间有个年长的妇人笑道:“瞧瞧,可见是心疼孙女婿了。”

    众人都笑起来,郑夫人笑瞪向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促狭!”

    林邑面色如常,先向几位长辈敬酒,郑五姑娘故意道:“林师兄!怎么不过来敬一敬我们这些师姐妹?”

    郑老夫人笑骂:“皮猴子要翻天了。”

    林邑从容转向这边,目光并不乱瞟:“那便如师妹所言,只是我这酒可不便宜喝,几位师妹这旬的功课可交得上?”

    郑五姑娘心虚,眼神飘移了一瞬:“三姐姐,师兄问你功课写得怎么样呢?”

    郑三姑娘声若蚊讷:“已经写完了。”

    郑二姑娘声音很快就盖过她,笑吟吟地道:“那就要请林师兄多多指点了。”

    林邑又敬了一圈酒,郑夫人怕他吃多了酒走不稳路,特命一名健壮的男仆送他出去。

    郑二姑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邑的背影,很快也走了出去,阿菱想了想,对落锦说:“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落锦了然:“姑娘想去解手吗?”

    阿菱站起身走到门外,里面热闹的说笑声渐远:“不,跟着二姑娘走。”

    “啊?”

    落锦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张着嘴:“姑娘你说什么?”

    阿菱:“我说我们去看看二姑娘做什么,我觉得她好像在跟着林公子。”

    落锦震惊地看向阿菱,她两颊红红,双目泛着一种不自然的光亮,像是酒气上了头。落锦:“姑娘,你喝多了,这是郑家,你跟着二姑娘干什么?”

    阿菱贴着她的胳膊撒娇:“嘘,我们小声点,悄悄的,她们不会发现的。”

    平时最不爱惹是生非的人喝醉了酒居然变得好奇心极重,落锦拗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陪她跟踪郑二姑娘。

    郑二姑娘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林邑,那个健仆去给林邑取醒酒汤,林邑坐在长廊下垂眸看栏前的一丛玉兰。

    郑二姑娘上前行了一礼:“林师兄好。”

    林邑:“二小姐不曾在书院读过书,这一声师兄,林某担不起。”

    郑二姑娘脸色一僵,旋即拿着帕子抹泪:“我就知道,这家里许多人都瞧不上我。”

    林邑:“二姑娘,这招对我没用。”

    阿菱差点笑出了声,落锦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后背急出了一身冷汗。

    那边郑二姑娘气得半死,也懒得再装相:“林公子自是人中龙凤,眼高于顶,不知瞧不瞧得上我那木讷寡言的三妹妹呢。”

    林邑神色渐冷:“看来二姑娘是不懂什么叫背后不语人是非了。”

    阿菱躲在拐角处听得正起劲,忽然瞥见一道白影闪过,她眨了眨眼:“有鬼。”

    落锦吓了一跳:“姑娘别胡说。”

    阿菱扭头看她:“我真看见了,白衣服,长舌头红红的。”

    落锦也朝着花木交盖处看了一眼,屈曲盘旋的虬枝在夜色中好似鬼影,落锦猛地抓住阿菱的手,声音从嗓子眼颤到舌尖:“姑娘,你喝醉了,我们快回去吧。”

    两句话的功夫,郑二姑娘就已经不见人影了,健仆端来了醒酒汤,林邑接过小碗却没有急着喝下。

    落锦恨不得把他手里的醒酒汤抢过来给阿菱灌下去,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有鬼啊!!!救命啊!救命啊!”

    落锦吓得把阿菱搂进怀里,也跟着尖叫起来,林邑朝她们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喝道:“谁在哪儿?”

    落锦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阿菱则是酒壮人胆压根不知道害怕,拖着落锦走出来:“林公子,我们出来解手,不小心迷路了。”

    林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过了个来回,眉头微皱,那健仆结结巴巴地道:“林公子,那好像是二小姐的声音。”

    林邑将醒酒汤一饮而尽:“过去看看。”

    郑家今日迎圣旨,阖族上下皆以为荣耀,虽说是家宴,但郑家人多,家中仆妇仍是忙得脚不沾地,园子这边就一时无人照管。郑二姑娘和她的丫鬟越是见不着人越是害怕,哭喊之间,宴席上的宾客都隐隐听到哭声。

    郑夫人听着不对,示意长媳过去看看,自己仍带着媳妇孙女招呼女客吃酒。郑家大奶奶会意离去,一出门脸色就落下来:“她又闹什么?”

    身边的妈妈低声:“谁知道?今天还跟五姑娘吵嘴,大姑娘把两个人都罚了一顿,五姑娘可是抄了一下午的家训,她扭头就跑了。”

    郑大奶奶冷笑,走出几步又有些担忧:“不会真出事了吧?”

    那妈妈想了想:“应该不会吧,都是自家人,难道哪位男客喝多了冲撞了二姑娘?”

    郑大奶奶脸色突变,加快脚步往园子里去。

    园子里却已经围了一群人,男客吃酒的地方离这边更近一些,郑二爷听出女儿的声音,丢下酒盏就跑过来。郑二姑娘嫌丢人,把脑袋埋在亲爹怀里:“阿爹,有鬼啊!”

    郑大奶奶:“二姑娘是不是吃醉了酒?哪里有鬼?”

    郑二爷也从来不信这些:“我儿,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仆人举着火把,周遭一片光亮,郑二姑娘渐渐冷静下来:“若不是有鬼,就是有人要害我!”

    郑大奶奶:“二姑娘慎言,咱们好好的一家子,谁要害你!”

    郑二姑娘崴着了脚,疼得龇牙咧嘴:“一定是小五!”

    郑大奶奶气得牙痒:“我走的时候,小五还在席上,她怎么能害你?二弟,二姑娘受了惊吓,快送她回去休息吧。”

    郑二姑娘越想越觉得是有人害她,不肯让这件事轻易过去,大闹起来:“我要去找祖父,找曾祖母!”

    阿菱被她吵得头有些疼,靠在落锦肩上喃喃地道:“我就说真的有鬼嘛。”

    落锦赶紧捂住了她的嘴,郑二姑娘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要不是脚扭着了,恨不得冲过去拽阿菱:“她也看见了!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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