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曾尧口中的小傅是郡王府暗卫首领——傅微山。以他为首,派出去的七名暗卫齐聚在文家,其中有一人断了条胳膊,袖管空荡荡的。

    谢恒殊看着他先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那人低下头:“属下办事不利,在囚云谷中了暗器。”

    傅微山听着着急,索性截过话头替他辩解了几句:“殿下,这也不能怪成黎。囚云谷地形诡异,我们在里面绕了半个多月,机关重重,却一个活人也没看见,恐怕传闻有误。”

    谢恒殊听出他的意思:“你觉得燕家人根本不在囚云谷?”

    傅微山点头:“那八成是个幌子。”

    屏风后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傅微山倏地飞过去一记眼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谢恒殊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抬了抬下巴:“继续。”

    傅微山愣了愣,才继续说:“阿黎受伤,我们就从囚云谷退出来找大夫。他的伤太重,一开始那大夫还不肯治,居然想偷偷去报官,我当时就跟他吵起来了。还是阿峰聪明,搬出了文家的名号,那大夫听说我们背靠财主,才舍得拿药。不过他虽然人品一般,但医术还算不错,血很快就止住了。”

    傅微山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废话多,谢恒殊懒得忍他:“说重点。”

    傅微山停顿了一下才找回重点:“有一家人抬着尸体来闹事,说大夫把他儿子医死了要他赔钱。那大夫一看,这人果然到他家来治过病,大夫就让药童翻医案对质,发现他家大郎是胎里带出来的喘疾,很难医治。那大夫说他当时根本没想着能治好,哪想到几帖药下去,这人居然好得差不多了,病人他爹还到医馆门口敲锣打鼓放鞭炮,当时街坊四邻都看在眼里。

    大夫一高兴,又给他写了几个保养身体的药方。结果这家人回去没多久,儿子就突然急症发作,一命呜呼了。大夫说不可能是自己药方的问题,要去公堂对证,那家人就说谁不知道你小姨的表妹是知府弟弟的小妾!然后站在医馆前大骂大夫仗势欺人。路边许多人看热闹,后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游医,突然蹲下来在死人喉结那里擦了两下。

    那家人七手八脚地把游医按在地上打,那游医就大喊什么‘你们吃了什么药自己心里清楚’‘再不下葬虫子就要将尸体啃干净了’,那家人突然就怕了盖上白布抬着尸体跑了。我看得很真切,那人喉结处有一朵花,跟您随信寄过来的花样一模一样。”

    谢恒殊自从发现自己和阿菱身上多个奇怪的印记后,就让薛衡又查了许多书,知道这是燕氏图腾后就写信告知傅微山,要他们小心留意。

    谢恒殊:“那个游医就是你信里说的纪先生?”

    傅微山:“正是。我猜这人一定知道一些跟虫蛊有关的事,就去跟踪了他一段时间。这位纪先生名声一般,爱蹭吃蹭喝,有时候喝酒喝到整日不醒,今天当大夫,明天给人算命。虽然他看上去行事疯癫出人意料,但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有一回我不小心露了点马脚,他很快就发现我在跟踪他。”

    纪先生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也并不害怕,只是笑一笑摆了一桌子酒菜:“梁上客,共饮一杯否?”

    傅微山跟踪纪先生多日一无所获,早就有些心浮气躁,他自恃武功高强也不怕这是场鸿门宴,当即跳出来现了身。傅微山一口饭没吃,一口酒没沾,开门见山直接问纪先生是否知道虫蛊的事。

    纪先生喝得醉醺醺:“燕家啊……早就死光咯……”

    他果然知道什么,傅微山虽然觉得利诱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仍然尝试了一回:“你知道解蛊的方法吗?若能告知,我家主人必有重金酬谢。”

    纪先生耷拉着眼皮笑了两声,吐出几个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字眼,待傅微山凑近了听,纪先生打出一个酒嗝,傅微山后脑一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傅微山告诉谢恒殊:“我当时以为自己着了道死定了,结果纪先生将我拖到他房里自己就走了。我躺了半天四肢才能活动,刚坐起来酒楼的人就来敲门,我迫不得已还给他垫了一桌酒菜钱。”

    说起这个,傅微山就有些牙痒:“真是气死我了。不过我想着不能再跟他耗下去,就在街上找了几个小幺儿,让他们帮着盯着纪家,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过来告诉我一声。”

    谢恒殊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微山算了算:“大概两三天吧,还受了伤。”

    傅微山再去纪家的时候就谨慎了许多,纪先生这次什么也没干,只是低头往伤口上撒药粉:“你家主人的蛊毒我可以解,但有一个条件。”

    傅微山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件事,沉声问:“什么条件。”

    纪先生却不肯告诉他:“我要他亲自来谈,我必须要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做到这件事。”

    傅微山当然不可能因为纪先生一两句话就信他能解蛊毒,纪先生咳嗽了两声:“你那朋友的伤至今还未好全吧?”

    成黎是胳膊中箭,箭矢有毒,医馆的大夫帮他拔了箭,清洗创口,又敷上解毒的草药。若是情况好胳膊便能留得住,可惜伤情恶化,大夫只能切了他这条胳膊。不知怎么的,成黎修养多日创口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他们甚至去敲了文家的门,请文夫人帮着寻医,最后的情况仍是不容乐观。

    傅微山神色震动:“什么?他中了蛊?”

    纪先生:“准确的说是毒,燕氏所擅长的不止是炼蛊,还有炼毒,未养成的虫子就会被送去制毒。埋虫于体内是为了控制一个人,而毒只是为了杀人。”

    傅微山把纪先生原原本本的告诉成黎,从成黎的病情看来,也来不及将此事上报到郡王府,七人最终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一回。

    谢恒殊看着断了一条胳膊的成黎:“他是怎么医治你的?”

    成黎:“泡药浴。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只记得大部分时候我都泡在药桶里。我原本打算偷偷藏一把药渣走,却被那位纪先生发现了。”

    囚云谷,成黎中毒,纪先生。

    书信来往多有不便,傅微山虽然是个话痨,写起信来却明白许多事不可细讲,广阳府这边的情况谢恒殊也只是略知一二。这位纪先生,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却成了现在最重要的突破口。

    真金白银请不动的人,往往所谋甚广。

    谢恒殊翻了翻手上的册子:“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看牢纪先生。”

    七人齐声应是。

    阿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殿下,这位纪先生可信吗?”

    谢恒殊反问:“听了这么久的墙角,你觉得呢?”

    裙下臣一事与她切身相关,阿菱偷听得理直气壮:“越是这样看上去捉摸不透云遮雾绕的人到了紧要关头反而越可信——话本子里都是这样说的。”

    谢恒殊轻嗤:“胡言乱语。”

    阿菱端正了神色:“说认真的,这位纪先生看上去至少没站在燕家那一边。”

    谢恒殊忽然问道:“我们来广阳是做什么的?”

    阿菱一怔:“当然是解蛊。”

    谢恒殊微微垂眸,鸦羽一般的长睫扫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是,解蛊。可这一路过来你也看见了,受虫蛊所害的不止你我二人,说明燕氏门人已经重新活动开来。”

    阿菱:“魏夫人,还有那位在医馆门前闹事的父亲,都是因为孩子生病走投无路,所以和燕家人勾连。魏大人以前是知府,燕家人主动找上门还情有可原,但傅侍卫口中提到的那户人家只是普通百姓,燕家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呢?”

    燕家人行事极为小心隐秘,虽然对外放出了重振燕氏的消息,但迄今为止几乎没人能查到他们的行踪。销声匿迹一甲子,即便在广阳府,如今还知道燕氏当年辉煌景象的人也不多了。再加上大火将绵延数里的宅邸付之一炬,那条街早就盖了新瓦住进了新的人家,燕家想要重回往日,谈何容易?

    谢恒殊淡淡地道:“既然好奇,明天就去那户人家看看。”

    阿菱愣了一下:“不先去见纪先生吗?”

    “他那里不着急。”

    谢恒殊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怎么?你很着急解蛊?”

    阿菱点头:“有个虫子在身体里乱跑总不是件好事。”

    虽然比起那些稀奇古怪的虫蛊,情蛊已经能算是很可爱了,但这种东西还是尽早摆脱得好,谁知道往后会变成什么样。

    谢恒殊扫过去一道眼风,语气森然:“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阿菱不知哪里又触了他的霉头,正瞪着两眼发愣,谢恒殊忽然抬起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舟车劳顿,你的脸色倒是越来越好了。”

    赶了两天的路,又没怎么睡好,一行人神色都有些委顿。唯有阿菱不同,依旧光彩照人,芙蕖出绿波也不过如此。

    他的手有些凉,阿菱微微瑟缩了一下,眸中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一点茫然之色。然而谢恒殊却是个铁石心肠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在她脸上捏了两把:“坐过来。”

    两个人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阿菱试探着挪了下身体,下一瞬就被拽向谢恒殊怀里。他的手指玩笑一般从阿菱的颈侧上滑到耳垂,盯着耳际那抹嫣红轻笑出声:“喂,这情蛊不会还有采阳补阴的功能吧。”

    虽然知道他在逗自己玩,阿菱也难免生出几分羞窘,静默了两秒,在谢恒殊越发玩味的目光中果断扭头去咬他的手。

    “你!”

    谢恒殊闪避不及,呵斥的话却被落在腕间的一个轻柔的吻堵住了。谢恒殊满目愕然,阿菱深知人不能得意太过的道理,扳回一局后迅速脱身。

    “我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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