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巡夜人的梆子已敲过三更。

    连穆羽盖着羊皮,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嘴唇也无丝毫血色。阿古丽伸手探到少年鼻前,一派冰凉。一摸手腕处,脉搏全无。

    “瓦妮莎,去马厩宰一匹汗血马,盛一桶马血来,要快!”阿古丽焦急道,“血要热!”

    瓦妮莎正为没看住连穆羽而愧疚,听到主人吩咐,欣然领命,速速去往马厩。

    阿古丽从身上取出拇指大黑色玉瓶,打开瓶塞,倾斜一倒,三粒闪着荧光的丹珠落入掌心。

    她将一粒塞进连穆羽嘴中,另两粒轻置于胸腹间那道伤口上。收好玉瓶,又在伤者四角各摆上一盏古法精油灯。

    不多一会,瓦妮莎哈着白气,抱着一个木桶进来,桶用毛皮包裹得严严密密。

    “快给我盛两碗血。”一见瓦妮莎进来,阿古丽就迫不及待吩咐。

    瓦妮莎盛了两碗温热的马血递给公主。

    阿古丽喝了一碗,端着另一碗想给连穆羽喂些,可他口唇紧闭,血到口边就顺嘴角流了下去。

    阿古丽干脆自己又一饮而尽。

    两碗热气腾腾的马血下肚,阿古丽顿觉血脉贲张,气力充盈。

    “瓦妮莎,辛苦你出去帮我把风,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瓦妮莎连连点头。

    使女出去后,阿古丽除掉面纱,双腿盘于身下,南向而坐。

    她看一眼已然没有生气的少年,眼波泛愧,脱掉厚重皮袍,闭上眼,深吸一口,朱唇轻启,喃喃念出一套古老咒语,两手端于胸前,默默捻动十指……

    四盏油灯噗地冒出蓝焰。

    焰尖生出灰白淡烟,袅袅升腾,从东南西北四角向中央汇聚,眼看着四条烟柱在空中打了一个结,烟雾像水一样向四周蔓延,铺排成一圈波动的烟幕,将阿古丽和连穆羽罩在其中。

    烟幕就似一顶帐篷,颜色逐渐由浅变深,最后变成浓墨般的黑色。

    阿古丽从头上取下银簪,刺破拇指,将血滴到连穆羽灰白唇上。等到连穆羽双唇覆满指血,她又坐回原来的姿势,继续掐诀施法。

    她念了一段古老的诺朗咒语,往前方伸出两指,画了一个圈,随之一个同等大小的黑洞凭空出现。

    那圈黑洞的切面突然间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一张人脸慢慢浮凸出来。

    阿古丽叫了一声:“师父。”

    她用“通神咒”召唤来自己的师父,帝剎国炎海宫教主倚天圣母。

    “徒儿,有什么要紧事找师父?”那张水波般荡漾的人脸开口说话了。

    阿古丽没有睁眼,但是好似能看见面前的师父,面露忧色道:“师父,徒儿通神寻找师父,想请您救一个人。”

    “什么人?”

    “就是徒儿面前这位。”

    “他怎么了?”

    “他被幽阴护法的火焰刀穿了心,求您施法救他一命。”

    人面看一眼下方的连穆羽,发出一声叹息。

    “你太天真,太任性,这么大费周章,就为救一个异族!”

    “师父,他值得施救!请您大发慈悲,徒儿求您!”

    “穿心之人哪里还有的救!就算救过来,心已被穿,千疮百孔,也必将是一个无情无义之徒!你是嫌这世上的无情无义之辈还少吗?”

    “师父,您若不肯施以援手,徒儿也不愿苟活,也只有一死!”

    阿古丽握紧银簪,对准自己咽喉。

    圣母没料到徒弟如此执拗刚烈。

    “简直糊涂!你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舍命相陪?”

    面对师父严厉的质问,阿古丽嘴唇嗫嚅着,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但转念之间,她的神色又变得异乎寻常的坚定。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可对于徒儿来说,他就像苍穹里那一轮红日。”她说道,低声细语掩饰不住心中的羞怯。

    “阿古丽啊,阿古丽,你是被什么蒙蔽了心窍?怎么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阿古丽没有变,师父,阿古丽还是阿古丽。阿古丽只是一夜之间听到惊雷,看到天龙,认出来那个人。”

    那张脸喟叹一声:“那个人……”闭眼沉吟半晌,缓缓睁眼,低沉嗓音道:“莫非,你已委身于他?”

    阿古丽臊得面红耳热,忙道:“徒儿敢对泰拉神发誓,绝对没有!阿古丽至今仍是清白之身!”

    “谅你也没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徒儿虽时常任性胡为,但于男女之事,向来谨守礼法,不敢越雷池半步!”

    “嗯,你作为炎海宫七圣女之首,男女大防是必须严守的头等戒律,此戒一破,万劫不复!”

    阿古丽叩头称是。

    那张脸沉默片刻,框住她的那圈黑洞骤然扩大,及至大到能容纳下一个人的高度,阿古丽的师父,倚天圣母从容走出。

    她身披白袍,白发及腰,蒙面的白纱之上,露出一双仁慈如鹿的眼睛。通身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

    阿古丽睁开眼,面显喜色。

    倚天圣母查看一番连穆羽,道:“你给他服用九转还魂丹,还将自己的指血滴到他口中,是要缔结冥誓吗?”

    阿古丽道:“徒儿认准他是有心之人,所以才斗胆使用血祭,将自己的血滴入他身中,立下此冥誓。”

    圣母叹道:“冥誓,意味着生不相离,死不相弃,哪怕到了九泉之下,火狱之中,也无怨无悔!”

    “阿古丽无怨无悔。”

    圣母默然片刻,将手探入连穆羽心间,摇头道:“此人……”

    阿古丽已将师父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以为连穆羽必死无疑,不等师父把话说完,猛地将银簪刺向自己喉部。圣母一惊之下,伸手往空中一抓,那支已触及肌肤的簪子脱开阿古丽的手,飞入圣母手中。

    “傻丫头,你真要为他去死?”圣母眼中流露悲愤之色,“我苦苦教你十数年,就是指望你有朝一日继承教主之位,将炎海宫发扬光大。你就这么一死了之,对得起师父吗?”

    “徒儿听师父口气,以为您无力回天,一时急火攻心,所以才有此过激反应。”

    “唉,不怪你。你毕竟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难免不计后果冲动行事。”

    “望师父原谅。”

    “此人灵台之中还有一星真火未灭,为师可以用天罡气罩住他,护住这点残火不熄,为他续命七日,七日之内,你若是能够赶到神近山,找到喝百草霜长大的千年灵鹿,给他喝上一口灵鹿血,就能救他回血返阳。”

    圣母闭目凝神,调息运气,将一只手掌对着连穆羽伤口,一抹暖黄光从他胸腹倏忽掠过,眼看着伤口就自动愈合。

    她又将掌心对准少年天灵盖。一束玫瑰色光芒自她掌心射出,从连穆羽头顶流泻而下,徐徐将他全身上下覆盖。

    倚天圣母做完这些,起身看看惊喜交加的阿古丽,百感交集:“真不知道这个瀚海人做了什么,叫你这么死心塌地!唉,但愿你不是一时糊涂!为师还是更喜欢过去的那个你,那个唯我独尊、逍遥洒脱的阿古丽。”

    阿古丽还没来得及道谢,倚天圣母走入黑圈之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七天,这个自己中意的少年还能活七天。

    阿古丽不知是喜是悲,一时间难以自持,捂脸痛哭起来。

    她决定天一亮就出发,前往神近山,寻找食百草霜的千年灵鹿。

    她叫瓦妮莎打来热水,替连穆羽将身上血污擦拭干净。她又光明正大从哥哥那里借来暖和的皮袍,回来给连穆羽换上。

    现在,军营里很多人都已知晓,帝刹国香璎公主阿古丽收留了一个瀚海人,国王亲自给他取了名字,“小指头”。

    第二天天刚破晓,军营内已经人声鼎沸,车辚马萧。

    营寨外的山林边,十辆攻城车笼罩在白茫茫的晨雾里,浑似高不可攀的巨人。

    枕戈待旦的帝剎国将士终于将迎来他们期待已久的一战。

    他们早就期待着这一战,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他们以为,这将是东玄大陆上的最后一战,这一战结束后,东陆统一,他们就可以解甲归田,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从此过上安枕无忧的日子。

    阿古丽穿过晨雾,穿过兵马,径直来到中军大帐。

    帝刹王一夜未眠,正靠着王座打盹养神。

    阿古丽叫醒他,说明来意。

    睡眼惺忪听完女儿的想法,帝刹王竟然没有大发雷霆,这倒出乎阿古丽的意料。她原以为父王会像夜晚一般勃然大怒。

    他像是已经接受了女儿要救那个瀚海小子到底的事实。他看着女儿,那眼神就似看着执着于一些古怪念头的幼年阿古丽。

    “你还是没长大。”帝刹王咕哝道,摸了摸浓眉,打了个哈欠,“小时候你就古灵精怪,常常出其不意,现在还是没有变。”

    阿古丽看出父亲好似消了气,眼里顿时有了神采:“就是说,您答应了?”

    帝刹王不置可否,面露遗憾:“今天将是这片大陆诞生以来最辉煌的一日,它将迎来一个一统天下的君王,迎来一个历史上最伟大的民族,最强盛的王国。错过这样的历史性时刻,你不觉得可惜吗?”

    阿古丽笑道:“不可惜啊,父王,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我在梦里已见到过不下百次、千次了。对于我来说,这一天的到来,就跟太阳每日从东方升起一样稀松平常。我现在要做的是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我要拯救我的……猎物。”

    “哈哈哈,”帝刹王握住女儿的手,拉她坐到身旁,仔细端详,眼里满是怜爱,“知道吗?在蒙巴哈心里,你就是帝剎国最耀眼的那颗明珠,胜过这个庞大帝国的任何一切宝物。”

    “父王,无论你怎样夸赞我,妄图用这些奉承的蜜糖收买我,我都是不会上当的。”阿古丽听出父亲心情愉悦,也放大了胆量,“我去意已定,只是来告诉您一声,不是来征求您的意见。”

    阿古丽以为父亲夸奖她,是希图用甜言蜜语软化她的意志,令她打消去神近山救治一个异族人的念头。

    然而帝刹王摇了摇头:“不,不,你理解错了。昨晚我是雷霆震怒,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田鼠踢翻了一缸醋坛,让我嫉妒你维护他的感情,所以才会说出令人不快的蠢话。你从小跟着我南征北战,父王哪里真舍得惩罚你?不会的,我如果责罚一个从小跟着军士生活却不吭一声的女娃娃,那我乌尔呼·察布力就配不上帝刹王的称号。”

    阿古丽恍然大悟,扑到父亲魁伟的身躯上,紧紧抱住他,亲了他毛茸茸的面颊。

    “那阿古丽就提前祝父亲旗开得胜,荣登东玄始皇宝位!”

    “东玄始皇……唔,对对,一统东玄大陆,我就是此间首位皇帝,这个称号着实妙极!等蒙巴哈拿下乌兰城,就在这里昭告天下,自封东玄始皇!哈哈。”帝刹王对女儿提议的称号甚为满意,怡然自得地念叨了好几遍,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了,你去神近山,可千万小心,两位护法长老拨给你带去,护你周全。再有,那神近山据说可是仙草遍地,我神往已久,你这次去,记得带些回来。”

    说着,帝刹王将那本《东陆玄通秘药》交给女儿,要她按图索骥找些仙草带回。

    帝刹王命令守卫叫来两位护法,又命兀尔木将军挑了二十名精锐的天狼铁卫护送女儿。哥舒听说阿古丽要去神近山,自告奋勇也要一同前往。

    昏迷中的连穆羽裹在双层兽毛皮里,被抬上一辆马车,其余人都骑着高头大马。阿古丽特意命人用羊皮将马车四面都封住,以免寒风吹入缝隙冻着昏迷的连穆羽。

    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二十多人,迎着熹微晨光,南向而去。

    阿古丽骑着一匹日行五百里的绿耳快马,放开了走,不消半日就能抵达乌兰城南二百里远的神近山。可她又怕走得太快,马车太过颠簸,会令连穆羽不舒服,于是下令慢行。

    实际上她恨不能插翅飞到那座神山,立刻找到灵鹿。

    她紧贴马车,蛾眉轻蹙,就连瓦妮莎同她说话,也时常没有听见。

    骑行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天狼铁卫卫队长蒙狯,他身材高壮,形似一座小山。幽冥二护法在他身边一比,就似两根枯柴。

    蒙狯是霸方国人,五年前帝剎军攻入霸方首都安歌城,蒙狯以一敌百,死战被俘,帝刹王见他勇不可挡,一身蛮力世所罕见,免他一死,并赐重金放还家乡。蒙狯深受感动,转投帝剎军。

    帝刹王于他有不杀与知遇之恩,蒙狯因此感恩戴德,忠诚不二。虽不能参与期待已久的攻城战,能护送公主,也算一份不可多得的“美差”,说明他深得君王信任。

    他不像队伍中的婼朗人那般鄙夷马车中的重伤者,因为他虽然受到帝刹王中用,在军队中那些婼朗人眼里,他也只是一个异族人。而异族人,就天生打上了“异心”的烙印,一有轻举妄动就可能会被君王抛弃。

    蒙狯感到无聊,同幽冥二护法说了几句话,他们却一声不吭,整张脸都藏在兜帽中,表情都看不到。

    卫队长自嘲一笑,仰起头,粗声大嗓道:“公主殿下,那个瀚海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您这么看重他?”

    “蒙狯,你好好带路,不要这么啰嗦!”与公主并骑而行的瓦妮莎嚷道。

    “瓦妮莎,我就是好奇。如果你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蒙狯大喇喇说道,全然没把使女的警告放在心上。

    “放肆!”瓦妮莎怒喝道,“公主殿下的事是能随意打听的吗?你不想要项上人头搬家,就老老实实闭嘴!”

    “噫!不要这么凶巴巴的嘛。”蒙狯哈哈一笑,还是不以为意,“当年在安歌,老子一个对付一百个,浑身被砍了少说三十刀,也没死,光脖颈上就挨了六刀。我这颗头,没那么容易搬家!哈哈哈。还有,女娃家脾气太大,当心日后找不到如意郎君!”

    “呸!你个臭嘴子!当年帝剎军那三十刀没砍死你,真是便宜你了!”瓦妮莎愤然骂道。

    “就是便宜我了吗嘛。伟大的东玄君主乌尔呼·察布力见我挨了这么多刀还不死,直说这是天意,收留了我。可不就是天意嘛,上天不愿看我就这么死去,是因为我还有使命未完成,现在这个使命,就是把公主安全护送到神近山,找到千年灵鹿,救那个神秘的瀚海小子,小指头。”

    “小指头是你叫的吗?”瓦妮莎瞄一眼公主,阿古丽面朝里,向马车那边侧着。

    “小指头……”

    蒙狯刚想再说,阿古丽打断了他,低声提醒:“卫队长,这个瀚海人是朝我父王伸出了小指头。”

    蒙狯若有所思:“是的,我们都听说了。他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一个愣头青而已。敢对一国之君出示小指头,真的不算什么。”

    “那你伸一个试试。”瓦妮莎故意刺激卫队长,嗤笑道。蒙狯在安歌保卫战中失掉左手臂,装的是一条金属假肢,右手小指被几乎齐根斩断。

    “我……我……伸什么伸!”蒙狯口吃起来,抬起小指只余肉桩的右手,神情失落,嘟囔道,“揭短,欺负人……”

    好多位军士都扬起嘴角,只是没有笑出声。

    即便卫队长已然示弱,牙尖嘴利的瓦妮莎没打算放过他,她瞧了瞧前后,只见一众年轻卫士个个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于是决定再羞辱他一番。

    “蒙狯,我常常见你训话这些铁血卫士,扯嗓门教导他们要对国王忠心不二,不然就不配做一个军人,甚至连人都不配。那么,你怎么看待自己呢?”使女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掠着发辫,娇俏脸上尽是得意。

    “当然是忠心耿耿,忠肝义胆!”蒙狯毫不犹豫道。

    “哼,我看未必!”瓦妮莎黠笑道。

    “蒙狯对帝刹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卫队长指天道。

    “你在霸方国时,想必这话也没少说吧。”瓦妮莎冷笑一声。

    “你……”蒙狯语塞,气恨道,“你无故提什么霸方!”

    “不提霸方,只怕有些人就要失忆喽。”瓦妮莎笑道。她本以为自己的俏皮话会引发哄笑,哪料到没有听到一人发笑,四面一看,军士们个个面色冷峻。

    得得的马蹄声掩盖住尴尬的沉默。

    “瓦妮莎,你犯禁了。”哥舒回头道,“大王颁布过律法,军中不得随意议论各位军士属地,更不能有国别歧视,否则军法处置,影响恶劣者处以极刑。”

    “我不属于军中,我只侍奉公主。”瓦妮莎脸一扬,不屑道。

    哥舒拨转马头,往回走了一小段,与瓦妮莎并辔而行。他偏过头,隔着横眉冷对的使女,对阿古丽恭敬道:“公主,瓦妮莎她……”

    阿古丽未加理会。她一门心思都在连穆羽身上,跟他无关的议论全然没放在心上。

    哥舒讨了没趣,闷行一阵,一夹马腹,跑到队首去了。

    马蹄和车轮声碾过轻雪覆盖的荒径,灰黄杂草与黑色碎石间杂在白雪之中,阳光下湿漉漉亮闪闪。

    二十多匹骏马不疾不徐,踏着雪径,溅着泥花,一路不停不歇,赶在太阳西沉前,抵达了神近山地域。

    巍巍大山云蒸雾绕,如一道高不见顶、横无涯际的屏风,隔绝南下通道。

    即便正值凛冬,神近山依旧树木葱茏,山色如黛。远远看去,烟锁雾笼,就似一幅天然水墨。墨色山间露出一线天光,像是一条进山路。

    “看,前面有一座房子!”瓦妮莎眼尖,看到前方一排参天古木后,隐约矗立一幢三层鱼白色木楼。

    眼看天色将晚,人困马乏,阿古丽道:“如果那是一间客栈,今晚就先在那里歇息,明天进山。”

    蒙狯谨慎道:“这荒山野岭,方圆百里也没个人家,哪里会有客人投宿?傻子疯子也不会在这里弄个客栈出来!只怕是某家大族为了避祸,逃到这里盖的房子。”

    阿古丽笑道:“蒙队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蒙狯“哦”一声,转身问道:“其二是什么?”

    阿古丽道:“附近方圆虽杳无人烟,但是四面八方来寻仙访道的人络绎不绝,千百年来无有间断,怎么能说没有客人投宿?要我说,这家客栈才是真有眼光,人家做的是细水长流的千年生意。”

    众人将信将疑靠近,渐渐闻到扑鼻酒香,楼前飘着一面旗幡,上书“仙客来酒家”几个朱红大字。

    “真他娘是客栈!”蒙狯自觉丢脸,一脸晦气地啐了一口。

    阿古丽环视一圈,提醒道:“各位记住,当着外人面,不许再叫我公主,也不许叫阿古丽,叫我东玄人的名字,清楚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是不知道我的东玄名字吗?”阿古丽扫视着一脸茫然的天狼铁卫,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连自己的东玄名字都一无所知,不免有些气闷,强压住火气,道:“记住了,我姓沈,名明漪。”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