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大司事带着庄恩和一众官员,早早守候在城主府邸门口,决心再尝试说服阿古丽放弃进山的冒险行为。

    一个时辰后,阿古丽出来了,一袭织锦皮袍,头戴璎珞,面罩黑纱,蹬着麂皮长靴,腰挂长刀。

    她让连穆羽在家休息,身边只带了瓦妮莎、林忘尘和吴羡仙。

    哥舒、幽冥二老、蒙狯和十多名天狼铁卫已候在门外,左光也领来了一队人马,苏棠和五名太保混杂其中。苏棠压低帽沿,防止被庄晟认出来。

    庄晟见到阿古丽,苦口婆心劝其不要亲自前往风吼崖,可以让其他任何人代劳。

    阿古丽嫌弃大司事啰嗦碍事,笑着没有搭理他,直接登上高头大马。

    “城主!”庄晟拉着缰绳,恳求道,“您不能去!”他几欲要老泪纵横。

    阿古丽不加理会,向侯冰道:“侯将军守好城池,有事和大司事商量着办。”又看向左光身后十来位军容整肃的兵士,道:“这些人都熟悉山里情况吧?”

    左光道:“城主放心,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乌兰城人,对山里熟悉得很!”

    阿古丽满意道:“好!左将军带路,我们去风吼崖!”

    庄晟眼见没法阻拦,见队伍走远,对庄恩道:“你也去,千万保护好城主,不得出任何闪失!”

    庄恩握着刀,面露不情愿,庄晟怒道:“你个混账糊涂鬼!城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帝刹王一怒之下,会把身边的乌兰人全砍光!你两兄弟也会成刀下鬼!”

    庄恩这才警醒,赶忙回去,挑了匹好脚力的快马,追那支进山的队伍去了。

    队伍从乌兰城西侧一条小径进了山。

    阿古丽觉得奇怪,问为何不走去神近山的那条更平坦的路。

    “城主,山边那条路虽然更好走,但那边靠乌兰山东侧,东侧地势险峻,进山不方便,况且,风吼崖在乌兰山西侧,比较而言,还是走这条山路更近。”左光解释道。

    “这乌兰山里没什么鬼祟吧?”刚一入山,只见四面古木参天,阴气森然,阿古丽不觉发冷,问道。

    “禀城主,我驻守乌兰城这二十多年,倒是发生过几起山魈伤人事件,后来带兵进山清剿了几次,那些猴子大的小个子山怪就都吓跑了。”左光道,抽出佩刀砍断一条横在路中的枝条,“城主小心,别被树枝刮着了。”

    “左光!”紧跟在后的蒙狯喊道,“我看这座山鬼气森森的,夜里不会有孤魂野鬼出没吧?”

    “刚刚左将军说了,只有山魈这种小山怪,不足为惧!”阿古丽道。

    “他没遇上更吓人的鬼祟,不代表就没有!”蒙狯粗声大气道,不停左顾右盼,“我霸方国没有这种吓人的大山,后来随大王征战,也没进过这种野山。”

    “神近山都进过了,还怕这种山,真是!”瓦妮莎嘟囔道。

    “有一种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忘尘笑道。

    蒙狯也不恼,嘿嘿一笑,算是默认。对于与事实相去不远的言论,他一般都能大方承认,或者默认。不过他嘿嘿笑过后,又补充道:“不是有一种人,而是所有人!”

    “有道理。”吴羡仙对蒙狯的说法表示赞赏,“挨过蛇咬的人如果对井绳没有警惕,就说明还没长记性,容易再次被咬。”

    “对,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吴仙长有见识!”听到吴羡仙夸自己,蒙狯乐不可支,投桃报李回夸道。

    “不不,蒙大将军见笑!我哪里是什么仙长!”吴羡仙自谦道。

    蒙狯听到吴羡仙叫自己大将军,乐得哈哈大笑,道:“你不是仙长,我也不是大将军!你平白给我升官了!”

    吴羡仙奇怪道:“你这么大的块头,难道不是大将军?”

    蒙狯笑得捂住肚子:“你们修道人还真有意思,不食人间烟火,也不解世间俗务,大将军岂是随便可以叫的!对于军人来说,那可是天大的荣誉!就像对于你们修道人来说,真人是无上正果一样!”

    阿古丽也噗嗤忍不住笑,道:“蒙狯,这次任务完成,你又立一大功,回头我到父王面前给你邀功,升你做将军!”

    蒙狯听了一怔,大喜过望,抱拳道:“谢公主殿下,蒙狯愿为公主肝脑涂地!”

    瓦妮莎揶揄道:“蒙狯,你肝脑涂地了,将军可就当不成了!”

    林忘尘笑道:“也可以当成将军之后再肝脑涂地呀,他这话就是表达感激之情,不是非得脑浆迸裂,流得满地都是。”

    瓦妮莎哼道:“要你说!谁还不明白了?就你聪明!”

    吴羡仙见瓦妮莎不高兴,温言劝道:“林忘尘逗你呢,别见怪!”

    瓦妮莎眼一横道:“谁见怪了!就你俩爱大惊小怪!”一面嘟囔:“亏我天天熬骨头汤给林忘尘补腿骨,望他腿不瘸了,早点好利索,哼,真是白费一片好心!”

    见平白无故惹毛了使女,林忘尘和吴羡仙直吐舌偷笑。

    阿古丽心情轻松,瓦妮莎和林吴二人的斗气话听着也觉舒心。

    一直以来,只要是为她的“随意”做事,她就会满心欢喜,多苦多累都乐得其所。

    庄恩没多久就追上了队伍,向阿古丽报道,阿古丽见他跑得满头大汗,问道:“你爷爷叫你来的?”

    庄恩面色拘谨,道:“禀城主,是的!”

    阿古丽问道:“来做什么呀?”

    庄恩道:“保护城主大人!”

    阿古丽见庄恩正色凛然,微微笑道:“你可比你爷爷实诚多了!”

    庄恩皱了皱眉,眼睛也不敢直视阿古丽,低头瞧着马身子:“庄恩不明白。”

    阿古丽笑道:“大司事满腹经纶,学问大,爱卖关子,又爱长篇大论,听得我脑壳疼。还是你说话简短、利索!那就留下吧。”

    “谢城主!”庄恩一勒缰绳,将马停下,后面的人马一一从他身边走过。

    瓦妮莎从庄恩身前路过,见身着戎装的他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不由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哥舒在后头见了,没好气道:“看看看!当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瓦妮莎脸一热,赶紧别过头去,暗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心却怦怦直跳。

    他们走的这条山道宽处可以三马并骑,窄处只能过一马,队伍粗细就随时变化,前面是左光和乌兰本地兵士,还有混杂进来的苏棠和几名太保,队尾是蒙狯带来的天狼铁卫。

    因为这趟任务不像神近山那次救急如救火,阿古丽刻意放慢了行进速度。到了夜间,路程才走了一半,就在一片榆树林里露营。

    队伍点了四堆篝火。

    夏侯工从两匹驮马背上取下四只腌制好的全羊,架到篝火上烧烤,不多时山林四处便弥漫出令人馋涎欲滴的焦香。

    阿古丽吃了一块羊腿肉,感觉饱了,靠在一块垫背上歇息,见左将军站在外围放哨,就叫他去吃烤肉。

    左光走到公主身前,拱手道:“谢城主关心,左某晚上通常不吃东西。”

    阿古丽感觉稀奇:“哦?晚上不吃,不会饿吗?”

    左光笑道:“习惯了就不会,吃了会头晕,不吃反而头脑清醒。”

    阿古丽道:“还有这回事?”

    林忘尘正剥着一个烤山芋,点点头道:“有啊!人到中年,脾胃变虚,消化力减弱,过午不食能减轻肠胃负担,人确实会更轻松。”

    瓦妮莎撕了一条羊肉放进嘴里,哼哼道:“难怪你们修行人不爱吃肉,就是想让身体更轻松呀。”

    吴羡仙道:“有这方面考虑,肉吃多了,会令身体沉重。”

    瓦妮莎咽下一口羊肉道:“沉重怎么了?我又不想飞升成仙。为了成仙,放弃世间美味,天天吃松仁,啃芋头,没滋没味,太不划算!”她舔了舔唇上残留的香油,向右手边篝火堆旁瞄一眼,看庄恩在做什么。

    林忘尘撕了一块烤焦的芋头皮,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发出享受的哼哼声:“其实……啧啧,芋头真的也是世间美味,皮都香得无法形容!”

    瓦妮莎听了直撇嘴:“真是自欺欺人。”

    林忘尘递过来一块焦皮:“香着嘞!不信你试试!”

    瓦妮莎忙摆手:“算了,算了,你们的所谓美食,本姑娘早领教过了!你还是自用吧。”

    一旁的左光突然问道:“城主,前些日子,你们是进神近山了?”

    阿古丽点头道:“是啊,我们去办了点事。”

    左光装作若无其事,又道:“那可不是寻常人能进的地方呀!左某佩服城主胆量!”

    阿古丽轻松一笑:“左将军,你最在意的人如果命悬一线,你会怎么办?”

    左光想了想,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拿自己的命去交换!”

    阿古丽眼里露出欣赏之色:“哦,这个人是谁呀?介意说说吗?”

    左光鞠躬道:“那人是左某的母上,可惜她很早就生病离开人世了,那时我才七岁。敢问城主说的那个人是谁?”

    阿古丽抬起头,望着半空中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喃喃道:“那人是……”

    左光支棱起耳朵,阿古丽却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不过,他已经从她沉醉的眼神里,猜出了那个人是谁:没错,正是他在城门口马车上看到的城主连穆羽。

    左光清楚,阿古丽出于少女的羞怯,不好意思当众说出那人的名字。

    左光心中不禁一动,问道:“城主愿意为那个人冒天大的风险?”

    阿古丽微微一笑道:“我与他生死与共!”

    左光握紧佩刀的手蓦然松开,心里翻江倒海,虽然他还不清楚,为何阿古丽决心与连穆羽生死与共,但就这份决心而言,她显然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左将军内心五味杂陈,道:“城主一片丹心,左某自愧不如!”

    晚上值夜,五名乌兰兵士和五名天狼铁卫共同看护在篝火堆外围,上下半夜两班倒。

    左光一直守在阿古丽近旁。确如他所说,没吃晚饭,他一直头脑清醒,后半夜也没有丝毫困意。过了子时,多数人都沉沉睡去,篝火依旧噼啪燃烧,送出融融暖意,驱散冬夜里的严寒。

    苏棠睁开眼,从地上爬起,身边的五位太保也都睁开眼,他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们暂时不要妄动,他们又都合目佯睡。

    苏棠假装打着哈欠,眼瞟着那五个值夜的天狼铁卫,走到左光身边,打个招呼,说道:“左将军辛苦,该换班了!”

    左光看一眼酣睡的阿古丽,道:“你轻点声,别吵着公主!”他故意提高嗓门,让几个天狼铁卫听到,又说道:“我先去小解一下。”

    苏棠缩着肩道:“我也去,正好搭个伴,鬼怪来了也有个照应!”

    一旁两个天狼兵听到了,鄙夷一笑,继续嚼着随身带的风干肉。

    在林中转了几圈,远离了那几堆篝火,黑咕隆咚的一棵两人粗榆树后,响起噗噗的小解声。

    “现在可以动手了吗?”借着持续不断的滋水声,苏棠悄声问道。

    “还不是时候。”左光道,看着身下黑暗中冒起的白烟。

    “那什么时候动手?”苏棠道。

    “今夜可能不行了。”左光左右看了看道。

    “什么!你是不是怕了?”苏棠道,也左右看了看。

    “那两个黑袍人还没睡。”左光道。

    “怕他们做什么!我们这里就有十多个醒着的,外边还有十多个埋伏着。只要我学一声布谷鸟叫,他们马上就会杀出来,不信砍不倒那几个贪狼兵和两个黑袍人。”苏棠紧握着刀柄。

    “那两个可是炎海宫的八炎法师。”左光凑到苏棠耳边说道,“莫说两个,就是一个,对付我们二十几个人,也绰绰有余!我可是在城楼上亲眼所见!”

    “那怎么办?他们要是明晚也不睡,岂不是就没机会下手了?”苏棠恨恨道。

    “等,总会有机会。”左光打了个冷颤,提起裤子,系好腰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好,听你的。你一泡尿够多的。”苏棠感慨道。

    “你得知道我憋了多久!”左光长吁一口气,大感快意。

    “能憋也是本事!”苏棠道,他矮下身子,将头埋在一丛茅草中,对着前方黑暗处学了两声鹧鸪叫,告知埋伏的同伴,今夜行动取消,对面也响起同样的鸟叫声。

    他站起身,故意大声说道:“真是邪门,大冬天的,这山里竟然还有鹧鸪。”

    左光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那有什么,乌兰山什么鸟不能养?大司事不是说过嘛,这地界可是物华天宝!”

    苏棠道:“明天一早看能不能打几只烤了吃,打打牙祭。”

    两人回到篝火堆旁,苏棠把那几位太保叫“醒”,接替值夜。他时不时看向对面,幽冥二老面对火堆,盘腿而坐,真容藏在兜帽中,不可捉摸,高深莫测。

    左光看一眼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古丽,走到另一堆篝火边,裹了一张羊皮毯,席地而卧,双眼盯着通红的火堆,脑海久久回响着阿古丽说的那一句:“我与他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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