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天刚蒙蒙亮,众人都还在沉睡,连穆羽就拎着剑,快步走入驿站后的桦木林,迫不及待要演练在梦里学到的剑法。

    他在林中洒落舞了一阵,只觉酣畅淋漓,胸中郁气一扫而空。心中欢喜,忍不住要分享这份喜悦,低头对着胸口道:“殇璃,在吗?”

    “啊,”殇璃打个长长的哈欠,“你这么早就醒了?好像天还没亮。”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连穆羽道,“昨夜我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红衣少年,教了我一套剑法,厉害得不得了!”

    “有多厉害?”殇璃懒懒道。

    “他一舞剑,天地都为之变色!”

    “哦?这么厉害!”殇璃声量提高,像是打起了精神。

    “绝了!”连穆羽啧啧道,“本来是明月朗照的松林山坡,一片银白,他舞剑时,道道剑光纵天贯地,银白的月光世界不知怎么就变成殷红色的满天霞光了。”

    “他的剑能改变天色?”

    “能改变!我亲眼所见!”

    “这只是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有可能。”殇璃兜头浇冷水道。

    “是一个梦,但又不全是一个梦。”连穆羽试图解释,“我刚才已经练过那套剑法,与梦里半点不差,练下来浑身舒坦,四肢百脉像是通了一遍。”

    “那个人是谁啊?”殇璃故意问道。

    “他自称明月松间主人,说我是第二个到明月松间地的人,我已经拜他为师了。”连穆羽道。

    “你在乌兰城不是有个师父吗?你还说他是个巨人。”

    “是啊。可是这个师父是梦里的。师父多了不打紧,重要的是学本事。”

    “那倒是,只要能学到正经本事,世人皆可为师。”殇璃道。

    “嗯,说的是。只可惜,世人中有真本事的不多见,能不能遇上,全凭造化。”

    两人正聊着,听到东边不远处叮叮当当一阵响,连穆羽擦了把汗,提剑跑了过去。

    林中一片空地间,两个灰影兔起鹘落,潇洒飘逸,原来是林忘尘与吴羡仙在练剑。

    连穆羽躲在一棵桦树后,看得津津有味,把剑招一一记住。

    林忘尘纵身向前,朝吴羡仙肋间斜刺一剑,剑尖射出一束浅色紫光,那道浅淡的光就要触到吴羡仙时,他忽然原地消失,那道光射向一棵桦树,灼出钱币大一块焦黑的疤。

    消失的吴羡仙现身到林忘尘背后,手中剑柄已抵在伙伴腰间。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林忘尘软肋,林忘尘似是怕痒,“啊哟”一声叫,笑着跑开。

    吴羡仙追了上去:“你输了,输了就要被挠痒痒,跑就是耍赖!”

    林忘尘不听,躲到一棵树后,双手扶着树干,瞧着吴羡仙,随时准备开溜。吴羡仙张牙舞爪跑过去,林忘尘大叫一声,只得又往后逃。

    两人在桦林里你追我赶,像小孩似的玩得不亦乐乎。连穆羽一旁看得眼热,既觉有趣,又感失落。他真希望自己也有一个两小无猜、患难与共的朋友。

    “走吧,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看的,无聊透顶!”殇璃不屑一顾,催促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吃醋。

    连穆羽理解殇璃的情绪,一个像殇璃一样从小就习惯了孤独的人,难以忍受别人之间的亲密。而自己虽没有一同长大的同性发小,但至少有姜家姐妹从小一块玩到大,并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所以自己会羡慕林吴二人的亲密,而殇璃恰恰相反,他厌恶这种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亲昵关系。

    连穆羽顾及殇璃感受,毫不犹豫回头,匆匆离开树林。

    站在林边,连穆羽还是好奇,问道:“殇璃,你有过朋友吗?”

    殇璃笑道:“朋友?像那两个呆子一样的吗?反正我不需要,也不想有什么朋友,我只有一个愿望,你知道的。”想了想,又道:“人根本不需要朋友!人的朋友就该是他自己!”

    连穆羽看向东边,金色晨曦已如利剑般穿透层云,向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将丝丝暖意贴覆到万物之上。

    殇璃言之有理,然而他毕竟没有品尝过友情的滋味。

    连穆羽略感遗憾,低头走向驿站,不经意抬头,看到不远处阿古丽那双深邃温柔的眼,蓦然站住,心里一阵悸动。

    “这么早就去练功,休息好了吗?”阿古丽往后一捋厚密黑发,随手绑上一条樱红发带,“别太累着。”

    连穆羽回过神,眼光躲闪,道:“不累。”

    阿古丽走到连穆羽跟前,问道:“你看这条发带可还过得去?”

    说着轻轻一甩发,连穆羽闻到一股淡如秋菊的幽香,看着她顺滑如瀑的长发,道:“好看。”

    阿古丽扬起笑脸:“那就好。走,去吃早饭。”与连穆羽并肩朝驿站走去。

    此后数日,连穆羽夜夜做着同样的梦,在梦里进入明月松间地,跟着红衣少年学习剑术,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找个僻静处练习巩固。

    林忘尘和吴羡仙也日日早起习练尘仙诀,有时与连穆羽撞个正着,互不打扰,相距不远各练各的。

    队伍第六天赶到焱楚国南面的溪口镇,此时正值中午,阿古丽已饥肠辘辘,见路边有一间两层楼的大客栈,,便决定进去用餐。

    溪口镇虽不大,但位于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四方来客,商贾云集。

    阿古丽挑选的百福客栈食客不少,七嘴八舌交换着各种纷杂信息,阿古丽闲来无事,也不嫌吵,乐得听上一听。

    正吃着饭,就听西面一桌客人说得火热,正高声谈论着太平盛会。

    一个瘦高个说道:“这次大会准保精彩纷呈,要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另一个粗颈圆脸汉子说道:“这还用说,帝剎国一统东玄大陆,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帝刹王肯定要办得漂漂亮亮,风光无限。”

    又一个年轻小伙道:“那到时候看花灯、逛庙会、尝美食、赏美景,有的好吃好看好玩了。”

    瘦高个道:“不光好吃好看好玩,还有好听的呢。”

    那名青年人道:“嗯,坐在画舫上喝着香茶听曲儿,也是一桩美事。”

    圆脸汉子道:“那也比不上好看好吃好玩。”

    瘦高个道:“你们这些俗人懂个屁!我说的好听可不是听贞熙河上的乐妓唱歌。”

    青年人道:“贞熙河上的乐妓歌喉可是闻名遐迩,当年各国好乐者都争相跑到太平城贞熙河,就为听一听那里乐妓一展歌喉。”

    瘦高个抿一口酒,咂嘴道:“贞熙河画舫上的乐妓确实都有一把好嗓子,有的声遏行云,有的低徊婉转,还有的愁肠百结,总之都能余音绕梁,但是,这都只是一般般。”

    青年人瞪眼不服:“这都只是一般般?那些王公贵族,平常听的也就是这些乐妓,还能有比她们更好的?我看你呀,就是没去贞熙河听过,酸葡萄心理而已!”

    那桌人里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一直微笑听着同伴说话,默默吃着饭菜,这时放下筷子,喝一口茶道:“贞熙河那些歌姬名声在外,听过没听过的人都会以为她们是东玄大陆最好的歌者,可是这次太平盛会上,据说帝刹王要组织一场歌会,请一位歌姬中的歌姬出山,为八方来宾献唱。”

    圆脸汉子道:“歌姬中的歌姬,谁啊?”

    瘦高个道:“歌会叫永夜歌会,歌姬叫乌莫娘。”

    圆脸汉子撇撇嘴:“没听说过。”

    瘦高个一脸嫌弃:“你一个五音不全、闭目塞听的俗物当然没听说过。在东玄大陆那批真正的爱乐者心目中,乌莫娘唱的永夜谣可是天上的仙乐,人间的圣音,哪里是贞熙河上飘荡的凡歌俗曲可比的。”

    青年人听得张口结舌:“有这么夸张?”

    老人拈须笑道:“夸不夸张不清楚,因为在座的没一个人有福听过,恐怕就连帝刹王本人都没听过。”

    青年人更为诧异:“南伯,帝刹王既然要组织永夜歌会,那他肯定是事先听过,觉得好听,才会有这个想法。”

    老人叹气道:“永夜谣是瀚海国独有的瑰宝,从不外传,别国能听到的人寥寥无几。帝刹王这次南征瀚海国,虽然俘虏了乌莫娘,但瀚海国人性格刚烈,宁死不奴,她未必就肯为帝刹王献唱。”

    圆脸汉子伸出舌头,舔一圈嘴边腻油,大惑不解道:“那帝刹王还弄什么歌会?人家到时上台了不吱声,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老人道:“说的是啊。所以我也只是瞎猜,可能人家乌莫娘就愿意当着东玄各国来客唱上一曲呢。”

    另一桌有人接过话茬,大声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乌莫娘确实是长着瀚海人的一身硬骨头,死活不肯开口给帝刹王唱永夜谣。可是她的家人一块被俘,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帝刹王发话了,要是这次永夜歌会上再不肯唱,就要杀光她全家。”

    瘦高个道:“那她肯定得开口唱,二十几条命在她嘴上挂着呢,何况还是家人。”

    另一桌那人摆手道:“真未必!瀚海人真是要气节不要命,二十多座城,硬是没有一座投降,昆仑王和他八个儿子全战死了,惨哪。”

    圆脸汉子道:“不是说死了七个吗?乌兰城投降了,城主据说就是第八个儿子,撇下一城人偷偷趁夜跑了。”

    老人道:“唉,瀚海国就死在气节上。云梦、焱楚、瞿、秦、北金这样的大国自知不敌帝剎,纷纷投降,就连霸方这样的巨无霸,都城沦陷后,也都乖乖臣服。瀚海弹丸小国,偏偏认死理不屈服。”

    瘦高个道:“不过好歹留下一个种,可是连穆家族的最后一人从此也要隐姓埋名,活着也是死喽。”

    青年人也感慨道:“是啊,活着连真名都不敢用,可不就相当于死了嘛,连穆氏自此就成历史了。”

    圆脸汉子道:“不过也可惜,瀚海人这么喜好名节,却偏偏被这个投降的乌兰城给毁了。要我说,这个乌兰城主也是个怕死的懦夫。”

    连穆羽听得刺耳,桌上饭菜食之无味,戴上面具,说要去喂马,匆匆离开了客堂。

    姜葇见连穆羽垂头丧气走出去,情知他受不了那几个食客腹诽,一时气不过,放下筷子,走到那桌旁,道:“你们小点声,我们家大小姐喜欢安静。再说了,瀚海国的人和事跟你们也没半点关系,不用你们瞎操心。”

    老人一愣,看看姜葇,又向她走来的那桌瞄过去,见阿古丽衣着华贵,气质出众,料想她来头不小,忙对姜葇道:“小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就此打住,你们尽管安心吃。”

    阿古丽从窗口看出去,见连穆羽在客栈外喂马,知道他没吃饱,叫瓦妮莎端一盘烤羊肉给他送去。

    她随便吃了些东西,正要起身离开,听到门口掀起一阵喧闹,出于好奇又安坐下来,想一看究竟。

    屋外雄赳赳进来两拨人,几乎是前后脚,斗气似的都高抬着胸脯,眼望着上方。

    前面四人年轻俊秀,身着烟灰色袍服,头戴杏红鹤纹抹额,选靠近柜台的一张空桌坐下;紧随其后的六人也是少年气盛,精神饱满,穿一色青衣,头勒浅紫色豹纹发带,挨着前面四人的桌子坐下。

    阿古丽静静观察这两拨人,发现他们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明显敌意,针锋相对。

    只听门外有人喊道:“辰州性灵宗闻名瞿国,必将扬威太平盛会,拔得开元凌云榜头筹!”戴鹤纹抹额的青年人向门外抱拳致礼,赢得一片掌声,屋内也有两桌人鼓掌响应。

    掌音未息,有人跳出来唱反调,声量更胜一筹:“南越国苍梧豹变门才是当今第一,真正的后起之秀,这次凌云榜上的头把交椅,必然是他们来坐!”

    头勒豹纹发带的年轻人也抱拳致意,赢得店内外更热烈的掌声。他们向隔壁投去占据上风的冷眼。

    这时楼梯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阿古丽看过去,一个身形修长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楼梯口,摇了摇手中折扇,语带不屑道:“溪口镇好歹也是南来北往的中枢要道,这里的人消息灵通、见过世面,可区区一个性灵宗和豹变门就让你们激动成这样,真是让人笑话!”

    客堂内有人冲他喊道:“请问见多识广的阁下又是何方神圣?”周围响起一片哄笑。

    中年男子笑道:“小的不才,云梦山鼎真派全字辈弟子叶全真,跟那几个小兄弟一样,去太平城给师父打前站。”

    阿古丽对性灵宗和豹变门只是有所耳闻,所知不多,但对云梦山鼎真派是相当了解。云梦山地处梓归城和清河涧之间,云梦国最早就是从此山周边发迹,建国后便以此山为名。

    她小时候多次上过云梦山,也探访过鼎真派的天鼎阁,对掌门尹川子那对长垂至肩的招风耳印象深刻。

    豹变门一个二十来岁的弟子起身,朝叶全真一拱手:“在下豹变门大弟子陈凡,听叶兄的意思,豹变门不配与鼎真派相提并论?”

    叶全真道:“不是不配,是连提鞋都不够。”

    陈凡气得脸发紫:“叶兄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这话,未免太招摇了吧?”

    叶全真扫一眼客堂十五六桌客人,又瞧一眼门外几十个看热闹的路人,脸上傲气更盛:“云梦山是南方二十六国的发祥地,故而才有‘先有云梦山,后有诸方国’的说法。我鼎真派位居云梦之巅,难道不也是南方各宗派的祖庭?祖庭在此,你等小小晚辈有什么可自负吹嘘的?”

    性灵宗一名面目清秀的弟子起身道:“叶兄此言差矣!云梦山虽历史悠久,地位崇高,可我等学武之人比的是本事,不是比谁存续时间长。此次帝刹王开设凌云榜,是为了网罗天下奇俊之才,不是招揽活得久的百岁老人。”

    此人说完,厅堂内外爆出阵阵大笑。

    叶全真拍了拍折扇,勉强挤出一笑掩饰尴尬:“我当然不是以资历压人,就算以武力而论,我鼎真派也远在各宗派之上,小兄弟,你还年轻,对祖庭圣地还有所不知。”

    那名弟子道:“对于我覃欢而言,辰州妙峰山就是祖庭,山上松鹤宫就是圣地。我两岁就被送上山,在此祖庭圣地已生活十八年,预计还会继续生活个数十年,还有什么有所不知,请叶兄指教?”

    又有数人偷笑。叶全真清清嗓子道:“覃欢小弟,我说的祖庭圣地与你所说不是一回事。”

    覃欢正色道:“当然不是一回事。各人心目中有各自的祖庭圣地,你又何必拿自己的压别人一头。”

    叶全真道:“云梦山鼎真派可是天下公认的……”话没说完,陈凡打断他话头:“谁家的天下?哪个公认的?而今云梦国都没了,大家都在帝剎国治下,除非帝刹王发话了才叫公认。”

    覃欢道:“拿了这次凌云榜头筹,那才叫公认。区区鼎真派,还真当自己是带头大哥了。”

    覃欢言语脸色中的不屑轻蔑惹怒了叶全真,他容不得有人冒犯鼎真派,将扇子朝覃欢一挥,叮一声,银光一闪,一枚飞针向对方扎去。

    覃欢一拍桌,竹筒中筷子震起,他随手一弹,一支竹筷向前飞出,迎着飞针撞上去。飞针刺入筷中,落下地来。

    “好手法。”叶全真赞道,连抖手腕,叮叮两声,又有两根飞针刺出。

    覃欢见对方还不罢休,抽出佩剑向前挥出,打掉飞针后,向楼梯纵身跃去。陈凡见状,猿纵上前,周身瞬间冒出一团花豹形紫气,咆哮着扑向叶全真。

    性灵宗和豹变门的两个弟子原本还在暗中较劲,被鼎真派弟子一番弹压后,竟联起手来,要当众教训那个倚老卖老的大哥。

    叶全真在楼梯口接了两人三招,飞身下楼,在客桌间的过道里与对方周旋。

    三人虽斗在一处,碍于客堂里食客众多,也不敢大开大合,怕动作大了伤着看客,引发对本派不良风评。

    畏首畏尾打了十来回合,也试不出高低。不过客栈内外的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鼓掌叫好,没有一个人因为害怕吓得溜走的。

    蒙狯见过大场面,对这种小打小闹没半点兴趣,见三人在自己身旁来来去去,生怕被他们的兵刃伤到,没法安心吃肉喝酒,拍桌子大喝一声:“你们不好好吃饭,还妨碍老子吃,打你们奶奶个熊!”

    蒙狯这一嗓子声震屋瓦,三人立马停手,怔怔看着大块头的卫队长。

    蒙狯恶狠狠瞪三人一眼,指着他们道:“我看你们什么鼎真派、性灵宗、豹变门,吹牛都是第一,要是在炎海宫面前,都是不入流的下三滥!”

    叶全真松开抓着覃欢领子的左手,朝蒙狯拱手道:“这位大哥看着不是婼朗族人,为何要替婼朗族的炎海宫说话?要是炎海宫拔得凌云榜头筹,那就是全东玄人的耻辱!”

    覃欢也收剑入鞘,道:“是啊,你不替我们东玄人的宗门说话也就算了,偏偏要长婼朗人的志气,还有没有廉耻了?”

    坐在蒙狯身旁的雷雁栖拔出短刀,起身怒道:“你们好大胆子!”其余天狼兵也都唰唰拔出佩刀。

    这些军士都身穿便装,叶全真等人也不清楚他们身份,以为只是一群粗鄙武人,跟自己一样上太平城去求功名,也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叶全真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多生事端,息事宁人道:“出门在外嘛,和气生财,别还没到太平城,还没看到凌云榜,人就丧命在半路上,不值当!”

    阿古丽忙喝令军士们把刀收起,怕再待下去会出事,叫瓦妮莎结账,带头走出了百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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