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尼坤抬头看向天上的淡月。

    指尖微僵,这次却无法坦然的按下。他这边不挂,手机就静静唱着,一声声的像催命符。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突然按下接听。

    尼坤不说话,以一种冷淡的姿势对待这通电话。那边也没声音,轻如叹息的呼吸沿听筒传来。

    “不说话我就挂了。”

    呼吸声变重了。“不要挂!”

    那声音微颤,只是听着这个声,他就能想象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垂着睫,目光愣愣的,带些淡愁。

    “你在家吗?”她轻问。

    “不在。”

    “哦。”她捉了捉衣襟沿阴暗的墙角蹲下。“身体还好吗,听说你受伤了。”网上他的新闻五花八门,打开网页都不用特意搜,也全是他。

    淡如水色的冷眸浮上一层嗤意。“你是要和我闲话拉家常?”

    “不是。”

    “没事我挂了。”

    “Nichkhun。”她叫了他名字。这么冷的天,额上居然湿漉漉的。“不要挂,不要挂……”她一声比一声轻,像猫爪在心头挠。

    他忽然心火迭起,打断她的呓语。“到底要说什么!”

    她张了张口,睫毛卷起,眼底空洞一片。“我知道山茶花田的事了。”

    尼坤脸色一沉。“谁告诉你的。”

    “你一直在等我吗。”她没正面回答,攥着手机的指尖泛了白。在她无视他这么久后,还在等吗。

    他冷笑。“不用说了。觉得恶心我也没法子,做都做了。以后这些蠢事我不会再做,现在满意了?”一定要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吗?

    她哦了一声。

    再没人说话,轻微的电流声压抑着整个听觉,尼坤咬了咬牙正准备挂掉。

    “你能再等等我吗。”她轻问。

    仿佛平地一声炸雷,惊起了他生命里所有的光。

    他定在原地不动,身形微僵。

    “你愿意再等等我吗。”她换了个说辞。窝在墙角的身形小小的,像那种走失了,再找不到家的宠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凭什么。”他下颌冷硬,吐出的字更是冷硬。“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一直会在原地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被你左右!”

    三句话,他说的掷地有声。

    她的唇抖了抖,干巴巴的道歉。“对不起。”

    晚了吗?还是真的是她在异想天开。

    宋茜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

    对不起?去她的对不起!尼坤猛地按下挂断。朝停车坪走去,找到座驾打开后备箱,球拍和包扔进去,干脆手机也扔进去。

    最后才坐回驾驶。

    大部分世俗人的想法里,出了车祸就不该再开车。尼坤却不这么想,哪里跌倒就从哪站起来,如果这个坎他都迈不过,就别提复出了。尼坤本人的心性,远比他少年气的外表要坚定许多。

    拉安全带、点火、踩离合,车辆起步。

    窗边风景倒退。

    缴费,即将驶离车坪时,他猛地踩住刹车,熄火下车,从后备箱找出那个本打算今晚一晚都不再看的手机。

    没有未接,一个都没有。

    他眼神浓幽,捏着手机的力道很大。

    宋茜仰在墙上。面无表情的,长发披散,嘴上一点血色没有。如果不是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看起来就像个真人比例的玩偶。

    手机响起。她低头一看,猛地接起,整个动作又急又仓促,中途电话都差点笨拙的摔掉了。

    “你的诚意就这么点吗?”男子讽刺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宋茜却觉得比什么都要美妙。咬着唇,拼命抵御胸口一阵接一阵的潮涌,眼底饱含喜悦和悲切两种背道而驰的诡异情绪。

    “不是的。”我只是怕被你讨厌。

    “你要我怎么做?”才不讨厌我。

    “我要你怎么做?”尼坤快被这女人气疯了。一锤擂在喇叭上,鸣叫刺耳。“你自己没一点主意吗?还是你打定主意吃定我?”

    “我没有。”

    “你没有?”他冷笑,单手抓着方向盘,车出了车场。“这些废话我一句不想听。如果你真想做什么,会有办法的。”

    她朝身后幽闭的门看了一眼。“可是你不在家。”

    “怎么。”他轻点油门,蓦地联想到什么。“你在我公寓门口?”

    “嗯。”

    难怪,难怪刚才问他在不在家!这个发现让尼坤的冷酷如瓷器开裂般露出些许缝隙。“你在那干什么。”

    “我找不到你。”

    “那我以前怎么找到你的。”他讥讽。

    如果有心,又怎么找不到?换句话说,还是没心。“行了,等你付出实际行动再说,别说空话!我不耐烦。”

    后来尼坤才恍然记起,那是她和他的最后一个电话。

    如果,如果这个世上有如果。他一定不会挂掉那个电话,他会第一时间回到首尔,紧紧抱住那个傻逼女人。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电话被切断,宋茜不再等待。那些无法说出的话,还得想办法和尼坤解释清楚才行,哪怕被轻视,被厌恶也要说!说干就干,她先是打给玉泽演,又给经纪人电话,请求他帮自己定机票和善后。

    经纪人超级纳闷。“现在去泰国?这时候只有凌晨的票了。”

    “我可以。”

    “这么急干嘛?”

    “找人。”

    “找人?那你明天行程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在社长那有了点信任,又闹什么幺蛾子!”

    “哥帮我想想办法。”宋茜声音轻却坚定。

    这回答大出经纪人意外,要知道自从宋母出了事,她再没少过一次行程,赚钱是比她生命和尊严更重要的事。“你去找谁啊?”

    谁这么重要?难道是泰国有人配型配上?

    “你知道的。”

    “我知道?”经纪人懵了。

    宋茜挂了电话,投向迷离的夜色。

    人,至少该有一次,为了另一个人奋不顾身。那些背负的桎梏,请让她稍微卸下一会。不用很久,只要一会就好。

    宋茜乘着计程车离开尼坤公寓楼下。

    不远处灯下,一双含满恨意的眼森森望着她的背影。

    **

    庭院茵茵,遍植月季、玫瑰、缅栀子等乔木。纯白秋千架和笼型小亭在绿树后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这是座典型的泰式庄园,建筑群分为主副楼。

    尼坤把车倒进车库,走上铺鹅卵石的小径。训练有素的佣人迎上来双手合十,作势接他手里的东西。

    尼坤拒绝了,走进主楼。

    正厅装潢纯纯南洋风,四处遍布水粉莲花,一盏水晶灯从四层楼高的穹顶倒垂而下,无数晶苏藤蔓模拟着花枝,灯光下碎碎闪闪,极具视觉震撼。

    这是尼坤的本家。

    和中式的外婆家小楼不同,这里处处彰显泰式豪奢。

    厅里眼朝鼻,鼻朝心的站了好几个白衣佣人。这些人大多从小选定,经严格训练,才留用下来。尼坤父亲是本朝有爵之士,虽然爵位传到他这辈已是最后一代,但世代积累的宗室作风并不方便在摄像头前展示。

    抬腿走上旋转楼梯,电话又响。

    “你们又在搞什么?”

    劈头盖脸的问候让他脚步微滞,浓眉蹙起。“什么搞什么。”

    “刚才Victoria打我电话问你地址了。”玉泽演站阳台上,一手持电话一手按着扶手,眉头的结比尼坤还深。“她去找你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到现在这两个还在纠缠不休?不是他不放过她,就是她不放过他的。

    尼坤走进卧室,随手将球拍和包扔沙发上,又开了免提,双臂上伸脱掉T恤。这个动作让他男性魅力暴露无疑,两条人鱼线隐入长裤,引人无限遐思。他打开冰箱,拿出一支巴黎水。启盖,坐沙发上喝了口。“她打电话给你?”

    “嗯。”玉泽演没意识到尼坤并没正面回答他。“你们这是干嘛。”

    “不知道谁多嘴,把山茶花田告诉她了。”尼坤将水在搁桌上,信手拨着刘海。

    玉泽演卡壳了,过了几秒才续上。“哥几个不还是看不过?”

    看他每天装的没事人似的,其实心里比谁都难受!要让他知道今天佑荣还打了他的心肝,还不晓得怎么收场呢。

    “那我还得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卖惨?”

    “行了说话别带刺,几年的弟兄,你说句好听的会怎么样?”

    “不用你讽刺我。”尼坤身形一转,在沙发躺平,长腿从旁边伸下来,很不够放的样子。“还想问什么。”

    “她是不是打算找你?”他也纳闷的紧。白天在山茶花田,她并没什么反应。

    玉泽演不知道,不是每个人的反应都在脸上。有些人表面越是波澜不惊,内心越是涛涌迭起。

    “谁知道。”

    “算了不管她。”玉泽演也不是很想谈宋茜。“帮我和叔叔阿姨和外婆带好。”

    “知道了。”

    又瞎扯几句,电话收线,他枕着臂,望向窗外的淡月。

    咚咚咚。

    一阵急促脚步从旋梯传来。正准备睡觉的仆人从气窗探出头,看一道瘦削身影自眼前闪过。

    咦?

    仆人匆匆追上,看那人一路拂花分柳进了车库。

    “二少爷!还出门吗?”

    尼坤笑笑,目光正视前方,转舵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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