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茫的白光逐渐散去。
眼前缓缓出现实物的同时，耳边传来一道轻而缓慢的声音：“院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孩子们都很孤单，你们这次愿意来，我真的很欣慰……”
老人家的声音听起来慈祥又温和，闻芫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下一瞬，她被身旁的人握住了手腕。
她抬眸看去，雨殄正和她并肩往前走着，微微偏头凑过来小声在她耳边道：“别害怕，跟着我们就好。”
闻芫看了一眼前方：“嗯。”
他们才进入第一监狱，此时正走在一条路上。
这条路看上去许久没有修缮，路面崎岖不平，路边也都是看起来许久没有人住的废弃房屋，往更前方看去，能够看到不远处矗立在白雾中的楼房。
前方满头白发的老人家慈笑着说着什么，看起来正要带着他们去什么地方，商亱走在她的身边，边应和边往闻芫的方向投了一个眼神过来。
他的银发好像更长了一些，发尾飘在背后，微微伸手往前撩了过去。
就在这时，闻芫的头上忽的一重。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就响起一道轻细的猫叫声。
白色小猫从身后那人的肩上跳到黑发少女的头顶，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修剪干净的指甲轻轻拨了拨闻芫的发丝，接着趴在她的头顶埋头似乎睡了过去。
闻芫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她稍稍回过头，在看到自己后侧方走着的人后，微微愣了一下。
原本奇异的四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两只，这人依旧笑得温和，声音很轻：“小虎很喜欢你。”
小虎……是那只会变成猫咪的白色巨兽？
闻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就是商亱在外面问过的人。
灵鬼。
闻芫的目光落在他胸前佩戴的徽章上。
灰色的7-2。
在大门处见第一面时，她的注意力都在他脸上的四只眼睛上，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徽章。
小虎并没有要回到主人身边的意思，趴在她头顶睡熟了过去，呼吸时肚皮一鼓一鼓，贴着她的脑袋。
她朝着灵鬼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监狱内的空气十分潮湿，天气也阴暗灰沉，让人连呼吸都开始沉了下去。
闻芫抬眼看去，眼神在几人中最显眼的两个黑发人类身上停下。
和他们几人不同，那两人的面孔她没有见过。
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女性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有些为难地和拉长了脸的同伴说着什么。
许是注意到她的异样，一直在观察环境的夏意走近了些，小声说：“那两个人是这个监狱里的NPC，NPC你懂什么意思吗？”
闻芫了然：“嗯。”
“那就好，反正别管他们就行。”夏意嘟囔完这句，还不忘说：“有什么不懂的，这次出去之后再和你解释，第一监狱难度不高，跟着我们就行。”
闻芫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但夏意说完就默认她会乖乖听话，于是继续跟在商亱身后。
前方带路的老人家，听起来是某个孤儿院的院长。
他们一行人这次来到孤儿院，要陪伴许久没有得到过关爱的孩子们一周。
只听到了大致情况的闻芫若有所思。
头顶的小猫咪似乎换了个姿势趴着，她脚步放得更轻，下一瞬，前方传来院长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们到了。”
闻芫下意识抬眸，乌黑的眼睫毛上沾染了水汽，她抬眸看去时眼前模糊了一秒。
孤儿院看起来占地面积很大，但一眼望去里面的房屋却破旧不堪，大门生了锈已经合不上，最近的一栋平房墙皮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脏污的底色。
“就让我们在种地方待着？”
男性语气中的嫌弃没有任何掩饰，就这样直白地对着院长说话。
院长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些难为情来，她朝着黑发男人笑了一下：“院里条件不是特别好，这也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再来的原因……这几年院里资金不太够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现在要走，我也可以找人把你们送回市区里……”
院长说着，又面带询问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商亱，脸上透出几分失落来。
孤儿院的情况很差，年轻人不愿意来，孩子们没有人陪着玩，院长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人来，没想到还是不行。
正说着，商亱忽然抬手勾了一下夏意的肩膀，“院长，他要走就送他走吧，我弟一路上累坏了，快带我们进去休息休息吧。”
夏意被他扒拉得差点没站稳，头一歪咧着嘴冲院长笑了：“对啊，累坏我了！”
院长一怔，“好，今天也不早了，那我先带你们去休息，明天再去见孩子们。”
他们都不走，抱怨条件差的男人无语地想说什么，被身旁的同伴轻轻拦住了。
院长说出天不早了这句话的同时，刚才还亮着的天骤然暗了一些。
商亱抬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夏意倒是反应很大，被雨殄从身后掐了一下胳膊，疼得他泪汪汪。
闻芫侧过头，发现那两个NPC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来。
阴天原本就暗，天色已经看不清什么。
跟在雨殄身后时，闻芫听到那个男人还在低低嘟囔路难走。
再一眨眼，天完全黑了。
路边的灯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但灯光太微弱，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石子铺成的小路走起来要格外小心，闻芫垂眸试图看清路面，在某个位置拐弯时，后背毫无征兆地骤然发凉。
一道冷风吹过她的脖颈，皮肤上细小的绒毛瞬间收缩。
她似有所感，朝着某一个位置看了过去。
小路的拐角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抱着玩偶的小男孩。
他的脸白得吓人，一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闻芫的脸，周围黑得可怕，在这样的环境中隐约透出些许诡异来。
闻芫心底狠狠颤动了两下，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同。
前面的夏意注意到她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看到什么了？”
闻芫轻声：“一个孩子。”
“啊？什么孩子？”
夏意面露疑惑，下一刻猛然反应过来。
他看不见。
意识到这件事后，闻芫再次转头看向了刚才的方向。
那个男孩还是静静站着，但却好像离她更近了一些。
他们一直不断往前走着，但小男孩的速度似乎比他们更快。
就在这时，走在几人前面，似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商亱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芫芫，不看路小心摔倒哦。”
他用大人的语气说了一句，说完就笑着转过了头，好像真的只是在担心她会摔倒。
闻芫看他时，只捕捉到一缕飘起来的银色发丝。
她再看回去时，刚才那个小男孩已经不在了。
…
院长把他们带到了住处。
孤儿院住宿条件差，但日常用品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空房也诡异得恰好一人一间。
分配房间时，先前抱怨的男人黑着脸发起火来：“这条件也太差了！早知道还不如跟他们去医院！”
他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大，他的女同伴脸上有些过不去，只能小声劝：“就几天而已，你稍微忍忍……”
“这怎么忍？！这种地方能住人吗？！”
男人暴躁地留下这一句，接着挑走了唯一一间大床房，进房间后把门摔得发出巨响。
女人脸上露出难为情又无奈的表情，“对不起，他性格就是这样，打扰到你们很抱歉……”
雨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嘴没有说话。
商亱不知何时来到闻芫身旁，侧身过来轻声道：“你住这件间，我在你隔壁。”
夏意跟着过来，他的金发在住宿区的灯照耀下显得更亮：“哥，我好想和你一起住！”
商亱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劝你独立。”
夏意：“……噢！”
房间分完，进房间之前，闻芫才想起来自己头上还有一只猫咪。
灵鬼已经准备回房间，两名NPC和院长都已经离开，他没有必要再掩饰，因此脸上又出现了四只眼睛。
此时这四只眼睛同时眨着，他看了一眼盘在少女脑袋上不愿意动的白猫：“小虎。”
被叫做“小虎”的白猫懒洋洋支起身子，前爪抬起揉了揉脸，接着忽然用肉垫的位置碰了两下闻芫的头顶。
闻芫抬手想将它接下来，但它已经直接跳跃到灵鬼的怀里。
几分钟后，住宿区大厅的人都分散开。
闻芫关上门后，站在房间里没有动。
外面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房间里是诡异的死寂，她看了一遍房间里的布局，接着走到床边。
轻轻地，毫无波澜地。
把从床底逐渐探出的一只尖锐黑爪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