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莉央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昨天晚上没有拉窗帘，所以清早的阳光倾泻了进来，照亮了大半张床，贪阴的莉央只有脸能藏在床柱投下的影子里。
阿宽是半夜偷溜进来的，睡在莉央的被子上，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他一跳，半睁开眼睛看向床头。
“......前辈？”
伸出手，从床头摸过手机的莉央声音朦朦胧胧的。
“早上好。还在睡吗？该起床了哦。”
不二周助的声音从话筒那传过来。
莉央想了想，好像昨天和他商量来着，要不要让他叫早试试，自己可能会更起得来一些。
“早安。”莉央眼睛都没睁。
闹钟还没响，刚才瞟到不二这通电话早打了三十分钟。
魔鬼，莉央在心里说，手机立在耳边，抱着枕头继续闭上眼，她随时都能再睡过去。
现在是网球部早训的休息时间，不二周助脖子上搭着毛巾，坐在球场外的一处长椅上给她打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忽远忽近，还有打哈欠和布料摩擦的声音，不二能想到她肯定正在床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真是爱睡懒觉啊，昨天不是和我说好，今天要早点爬起来的吗？”
不二周助旁放着他的水杯，装直饮水的时候几滴清水湿润地挂在了浅蓝色的杯壁上，他随手拿过来，略带凉意的触感让他因为运动身上蒸腾起来的热气得到了点舒缓。
“我这么说的吗？”莉央眼睛还是没睁，刘海胡乱地搭在被子和枕头上，声音近乎喃喃。
“是啊，你昨天晚上睡前说的，还保证自己肯定能起来。”不二周助的语气带着诱导，“你说早点起来不仅可以好好吃妈妈做的早饭，还能和宽君玩，对吧？”
莉央有点心动，又舍不得床：“确实......但是，床也很舒服......”
“你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二宫同学。”
不二周助的笑声通过电流让莉央的耳朵里痒痒的，但她现在不太清醒，只是下意识挠挠耳廓，可是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反而让她更难受了，干脆揉起整个耳朵，结果耳朵被她揉得发红，之后还烫了起来。
“是你老把我当小孩。”明明只比她高一个年级。
莉央又打了个哈欠，凭着本能说话，“有时候觉得前辈把自己当成我亲戚了。”
“亲戚？不可能吧。”不二周助无奈道，“你的亲戚会早上给你打电话叫你起床吗？”
“或者我哥，虽然我没有哥。”睡意和起床的意识在打架，莉央不自觉想从床上撑起身体，但是下一秒被睡意袭中，脸朝下砸进了软枕里，头发扬起又落下。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不二周助听到电话里嘭的闷响，顿了一下，“不过作二宫同学的哥哥的话，确实会比较操心，你会这么觉得也不奇怪。”
认为自己很好商量的莉央不同意这个观点。
“前辈不是有个弟弟吗，也会叫他起床吗？”莉央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
“裕太吗？”不二周助想了一下，“以前我确实叫他起床过。小孩子很容易睡懒觉......为了让他起来，我连教导主任突然来家访这种理由都搬出来过呢。”
提起自己的弟弟，他的语气变得温柔：“不过现在我们不常见面，他的睡颜也看不到了，真是可惜。”
莉央：......他是故意的吧。
本来听着不二温沉的声音就快要入睡的莉央能睁开眼了，睡意去了大半。
“前辈......是不是讨厌裕太君。”莉央抓过电话，认真地问道。
为什么要和裕太说教导主任来家访了，这样还在美梦中的裕太不是很可怜吗？
莉央宁愿要冰冷无言的闹钟。
“怎么会呢。”不二周助干脆地否定，“裕太是我很重要的弟弟，我一直很关心他的。”
是嘛。
如果是这样的话，“前辈你的性格好糟糕。”
“怎么感觉二宫你今天说话特别直接......”
没有理他表现出来的可怜，莉央举了个例子：“就和我为了让你起床，骗你说你们部长现在就站在床头看着你一样。”
“为我叫早？对你来说会不会太难了点。”
他比她起得早多了，因为网球部清晨有训练。
莉央：“......请不要在意细节。”
然后不二周助真的思考了起来：“但是如果是手冢的话，感觉他来叫早一点不违和啊。”
莉央觉得奇怪：“你都不怕你们部长的吗？”
她远远看到过网球部部长训人，正选被他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听说过运动部上下关系很严格，但真的看到了，又觉得有点可怕。
“手冢看上去严肃罢了。”不二周助解释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对别人的关心只是嘴上不说出来而已。”
“是嘛，你和你们部长的关系好好。”莉央扭捏了一下。
这么严厉不苟言笑的人，他也能看出他的温柔吗？
她不困了。
不二周助笑了笑，语气有点怀念：“是啊，我们从一年级就认识了，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嗯，我知道。”莉央嘴快道，说完把自己的嘴捂住了。
不二周助：她知道？
看了眼网球场，部员们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不二最后说了几句：“我马上要接着训练了，你现在起得来吗？”
“起得来。”
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原本压在上面的大猫翻了个身滚落在床上，懒得动弹。
“那就好，”不二周助笑得眼睛弯弯的，“看来我的叫早很有效果。”
“前辈。”莉央叫他。
“嗯。”
“下次如果你还叫早的话，能多说说你和你们部长的事情吗？”
“这是想让我经常叫早的意思？”
“没有，那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不会觉得麻烦，只是打个电话罢了。”不二周助温和道，“但是......你是想知道更多关于手冢的事情吗？”
“也不是，”莉央摇头，虽然没人看得到，“是前辈和你们部长，的事情。”
她差点咬到舌头，但还是把话说完了。
“我和手冢的事？”
莉央抠着薄被上微微凸起的几何花纹，带着侥幸心理没做声。
不二周助同意了：“嗯，可以哦。”
莉央犹豫了一下，但是没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谢谢前辈。”
*
今天的莉央特别主动，一下课就问不二周助能不能去看他部活。
不二回：[真少见啊，你主动要来看我训练。]
回得好快，莉央惊讶了一下，他是不是一直在玩手机？
但是要怎么和他说才好，自己明明之前这么讨厌去网球部的。
想起他们网球部严格的部长，莉央觉得自己想要抓拍他俩同框的照片应该比较困难。
只要一张、一张就好了，之后也不要不二跟她说他和手冢的事了。
为什么她想要他俩的照片，莉央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很在意。
可能是羡慕不二周助谈起他们部长时候的语气吧。他们明明性格相差这么大，关系还这么要好。
......让她心里莫名痒痒的。
*
不二周助可能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莉央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回答，可是最后只说了一句想来看他打球而已。
莉央：[前辈不想我来看你训练吗？]
不二周助：[没有，你来看我很高兴。]
......敷衍过去了。
莉央把手机放回书包，不再看。
*
网球场外总会有些专业的照相机和记者常驻，显得莉央的个人手机特别单薄。
一个白色的宽屏智能机，挂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魔方，她抖着手放大了画面，正对着那个亚麻色头发的身影。
好像个奇怪的痴汉啊，偷拍别人这种事对她来说耻度太高了。
莉央的脸有点红。
......还是不要了吧。
刚想关掉照相功能，莉央就看到屏幕里的不二和手机这边的自己对上了视线，手一抖，画面马上就模糊了，她差点将手机摔下去。
明明站在网球场另一头，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莉央将手机藏到身后，有点洁癖地想着现在自己的手汗肯定将屏幕晕得一塌糊涂。
心虚地朝不二周助挥手，看到他也抬起手，还以为是在招呼自己的莉央反应了一会才发现不二是在叫她过去。
叫她？莉央指指自己，网球场门口那的不二周助点头。
绕过大半个网球场，莉央到了他那的时候发现部员们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不要站在那，坐在椅子上看吧。”不二周助示意门口不远处的长椅：“等下我们要绕着球场跑步，你在球场旁不太方便。”
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众人狂奔而过带起的风，不想走光的莉央同意了。
“刚才你是在找什么人吗？是手冢？”看莉央坐下后把百褶裙压得紧紧的，不二周助笑着问道。
他发现了？莉央抬头。刚才她在找不二和手冢同框的机会，半天拍不下一张。
“但是你一直对着我拍，可找不到他啊。”不二指了指在球场里的手冢国光，“手冢在那边。”
“我在找的不是单个人。”莉央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我其实......是想拍你和手冢前辈在一起的照片。”
声音很小。
不二周助：......
“你还真是不会厌啊。”他明白了，感叹道，“这几天一直在问我和手冢的事情。”
“就这么好奇吗？”
不二周助压低了的声音让莉央觉得有些奇怪。
“也不是很好奇的。”她不承认，“所以我不拍了。”
在本人面前说这种事太羞耻了，莉央有些承受不住，怎么可能承认。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和手冢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现在就可以。”不二看了眼正朝门口这走出来的手冢国光，叫道，“手冢，过来一下可以吗？有件事想拜托你。”
手冢国光点点头，走过来问：“什么事，不二。”
不二周助和他熟络地笑着说莉央想拍他们合照的事情：“这孩子怎么都想给我们拍照，你看能不能帮这个小忙？”
戴着眼镜的网球部部长同意了。
看着抱着胸一脸严肃的手冢国光和笑意盈盈的眯眯眼前辈站在一起，莉央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顶，她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死僵在原地，只有手会动，咔嚓咔嚓给他们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停下来。
“非常感谢。”莉央故作平静的语气里掩盖不住的激动，她给手冢国光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没事。不二，等下全员跑步，你不要浪费太多时间。”手冢国光看了眼莉央，说完这一句就走了。
不二周助笑着对他点头。
“我说过的吧，手冢他其实人很好。”
他弯下腰看莉央翻照片，但是她又不像刚开始那样激动了，反而颇落寞，问道：“你怎么了，二宫同学？”
“没什么，只是觉得前辈和手冢前辈站在一起的样子感觉真好，我很羡慕。”
莉央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奇怪，她很羡慕前辈有这么个好友兼对手，但是又觉得心里堵堵的。
好像在难过，又好像在嫉妒。
她在嫉妒谁呢？
莉央胸口发闷。
不二周助看她这样子，沉默了一会。
“不要想太多。”
他揉了揉莉央的发顶。
莉央没有像平时那样躲开，催他去训练：“前辈，跑步要开始了。”她也要去补习班了。
“好吧。”
不二周助和她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然后融入了那片蓝白的制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