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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虽然家离书坊不算远,谢小红还是被水吟吟拉上了车。

    谢小红感觉到水小姐拉着她胳膊抱得紧紧的,车厢狭窄,身体也紧紧贴着她,似乎有些忐忑不安。谢小红给她顺了顺毛,看着坐在两人对面的单子安,咽了口口水。

    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且也不知道单子安所谓“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哥清楚法,不觉有些拿捏不准,左右为难。

    “钱大哥,我实在觉得奇怪。城里传的相府赘婿不是景德楼掌柜单子安吗?你们怎么...”

    “小红,其实我不是伯清的亲哥哥,但我和他确实是至交。从小我闯祸他就帮我兜底,而且我走江湖习惯了不留真名,所以将错就错骗你到现在。实在抱歉。至于我和他的关系,待会我叫他一起向你们解释。”

    “哦。”谢小红又犹豫道:“那我该坦白的,之前已经和你说得差不多了。水小姐想来也没什么不知道的了吧。可是...咱们真的要全部跟掌柜的说实话吗?”

    水吟吟看面色也很纠结。单子安直截了当道:“我觉得该说实话。我了解伯清,他表面文弱,实则是最宽厚通达的人。长这么大,我几乎没见他计较过任何事,面对什么都能平淡处之。所以不用担心,实话实说,他不会与你们置气的。”

    水吟吟仍旧沉默,她不知该怎么言明自己的心绪。

    其实像在大相国寺那样最好,她觉得很轻松。日思夜想的书生穿着熨帖的襕衫,近看的样子和曾经远远看去的一样清秀俊美,和自己梦里、想象里一样温润如玉。他不知道她是什么二品官的女儿、相府独女,只知道她是和自己一直互通书信的那个“冷公子”。和钱晓白互通书稿的时候她很开心,等谢小红消息的时候也总是很激动,可...

    她昨晚着急来,就是想知道钱晓白得知自己的师兄用私刑打了他、得知她的身份之后还愿不愿意温柔以待,会不会憎恶自己、疏远自己。如果他生气了,又得知她一直从他身边打探他的各种消息,会不会再不与她来往?

    可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把钱公子蒙在鼓里,不合适。更不要说自己现在和单子安在一辆车上,他那么想完婚,当然希望一切都说清楚了。

    烦。

    “嗯。这样也好。”谢小红掏出一枚沉甸甸的绸缎荷包塞到水吟吟掌心。看得出这荷包一直被保存得很好,没破没脏,还洗过,散发出皂角的清香。

    “水小姐,这是咱们认识那天你给我的。一直想谢谢你帮我出那口恶气,长这么大,我见到恶霸只敢躲,那是我第一次拳拳到肉地揍了他们一顿。小红人微言轻,无以为报,最近在东角楼卖艺挣了些钱,一共是三百六十两。我答应了要给掌柜的一半,所以剩下这一百八十两,刨去您当初给我的一百两,剩下的就算是我对您的报答吧。多谢您。”

    “这才几天,就挣了三百六十两!好厉害!”

    “还是上了税的呢单大哥,干我们这行,好舞台比好本事重要。原来在街头,一年到头也挣不来仨瓜俩枣,观众就是叫好叫得再欢实,最多掏几个铜板一点碎银而已。可到了东角楼,那儿的人真有钱啊。我算认清了。来东京若没认识你们,别说红了,我早死在外头了。”

    “不谈这些了。水小姐,我就是想说,这次好心办坏事,我对掌柜的内疚极了,也觉得自己牵不来什么红线。所以我不能再帮你。我说这话可能不好听,但单大哥也挺好的。性格率直,怜香惜玉。又识文断字,又会做生意,又会武功。而且一表人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到底谢姑娘会说话,才能左右逢源,财源滚滚!”单子安乐道。

    “小红姑娘,银子我不缺,你拿着罢。说句实话,这个人...确实不算惹人讨厌。但千好万好我也不答应。我不嫁我爹安排的男人,就这么简单。何况我现在心里有钱公子呢。他是商人,钱公子也是商人,无非是一个生意大,一个生意小。我家并不缺钱。无论钱公子现在是否能接受我,我都要争取让他喜欢我。如果我爹实在不同意,那我就找钱公子私奔。”

    水吟吟显得异常冷静。

    “水小姐,你确定最后这句也要说吗?”谢小红额头冒汗。

    “说。有什么不能说?我其实压根不想成什么亲,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喜欢的男人私奔。我早就受够了每时每刻全府上下盯着我、各种话哄我,拍我的马屁了。我身体不好,给了他们理由了,反抗都反抗不得。就算出了门,我爹都要找他学生看着我的行踪,认识你之前我连街上卖的糖饼都没吃过。有时候,我都想吆喝官家有空到我家住两天,看看我和他谁过得心累一点。说吧!说就说!那么爱告密,有种就告诉我爹,叫我爹把我抓去什么宗祠,找什么族长,让我浸猪笼好了!我一定挑一块最大的石头抱着,下去找屈子好好聊聊!说吧!”

    水吟吟发完疯,面色恢复如常,仿佛无事发生。

    谢小红不免有几分担心大小姐的精神状态。

    娘子发起疯来真是逆天。单子安暗想。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觉得水吟吟有些可怜。

    “咳咳,昨晚没来得及。我要不和你说说面具的事?”

    “回去路上再说,我现在不想听。”水吟吟双眼放空,神情语气透着诡异的安详。两人都有点发毛。

    车停后,谢小红跳下去道:“好了。要不等会先看过他的伤势再说吧。昨儿半夜醒了又睡下的,后背都烂完了,现在只能趴着。虽然没伤到骨头没残废,怕也得躺十天半个月呢。你们先进屋,我去烧点热水来给他擦身子,再给你们煮点茶。”

    水吟吟一着急,一个趔趄磕着了腿。单子安扶起她,却被狠狠甩开了手,看着她一瘸一拐往院子里走去。

    钱晓白趴在床上艰难地温书,忽然透过门隙看见院子里来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少爷?”

    “别动。你小子,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遇到事情报我名号啊!怎么叫他们打成这样?我回去找姓高的算账!”

    钱晓白摇头,苦笑道:“无事。少爷,此事说来话长。这位...我昨天已经知道了,少夫人早。”

    水吟吟看到钱晓白背上的伤痕,止不住掉眼泪,半晌哭出声来。

    “我要去找我爹和我师兄算账!”

    “我和你一起!”

    “嗯!”水吟吟哭得直抽抽。

    谢小红打水回来,单子安接过盆,叫她俩出去,自己帮钱晓白上上下下擦干净,贴好纱布换了身衣服。

    “少爷和少夫人还没成亲,难道就住在一起了么?怎么这么早一起过来?”

    “我们昨晚就来了,去你家没找到人,又在外头等了一晚上。伯清。我娘子她很关心你,我们四个的关系也委实乱了些。待会她们进来,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兄弟对你绝不加半句隐瞒。”

    ...

    所有话都说开了。每个人说完之后都觉得对不起钱晓白,敛声屏气等着钱晓白的反应。

    “原来如此。”钱晓白终于道。

    “我只不明白一件事。红娘,为什么当时宁愿走都不肯求助我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钱晓白既没抱怨红娘和水吟吟拿玉佩演戏编排自己,也没抱怨他们隐瞒。可是他心里委屈。这滋味比公堂上吃板子痛得多。

    “别说她了。你俩都一样。”单子安宽慰道:“你想想自己为什么摊上事不肯麻烦我,你就知道了。作为兄弟我还伤心呢。”

    “嗯。”

    “不是她遇到难处不找你,钱公子。是我主动开口拜托小红姑娘的。我就是因为这本《侠盗乌龙》,一来二去喜欢上了你的文笔,你的字迹和谈吐。与钱公子互通书信,是这一年里令我最快乐的事。”

    “我愿意和水小姐以文会友,但是实在没有别的感情了。何况我得叫你一声少夫人。”

    “我会和他解除婚约的。”

    钱晓白没再接话。

    “说到《侠盗乌龙》,昨天那位高大人盘问了我很久。他说闲云书坊沈掌柜把它改成话本子,拿去东角楼表演之后,传到了上面的耳朵里。圣人很不喜欢,说这是诲盗之书,已经叫闲云书坊把此书全部收回下架,不得再刊再演。高大人问我这书是谁给的书稿,解元书生和冷霜枝是谁,‘乌龙’又到底是何人。他让我转告两个笔者不许再写,还说这个‘乌龙’早年在各地流窜,行迹隐秘,已经一年没再出现,只知道常戴一张黑色面具。东京城里更是没人见过此人。若有情报能拿他见官,抓到了当即斩首,赏银五百两。此人真的存在么水小姐?”

    “确实存在。一年前城外他救过我。此人对我意义重大,还请钱公子替我保密,吟吟感激不尽。”

    “小姐放心。钱某一个字也未曾泄露。”

    水吟吟顿了顿,转头看单子安:“现在说罢。你是怎么拿到那张面具的?”

    单子安脸色有些发白。

    “别跟我说你就是啊,我的好相公?”

    钱晓白探出脑袋。其实他也觉得这个乌龙说话做事颇有少爷的风格。而且小时候,他还有些模糊的记忆。

    比如,他还记得某天少爷说过:“伯清,我平生所愿,就是行侠仗义,救济黎民,我要当大侠!”

    少爷当时满口“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忽然开始奋发图强刻苦读书,说自己要入朝为官,拯救天下苍生。钱晓白颇受感动。结果几天之后,推开书房的门,便频频看到少爷趴在桌上睡得格外香甜。在几天后,看到少爷拿书房的笔墨、浆糊和白纸做了个面具,涂得满手黑墨。再后来,少爷说,习武才是真正的救国之道。

    “那个...大相国寺...草丛里...随手捡的。”

    那个乌龙百分之百就是少爷了。

    “我就知道。你带上面具和那位少侠是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是远不能比的。面具还在吗?”

    “在。”

    水吟吟伸手。“我要带回去。”

    “我以为不妥。”钱晓白道。“少爷少夫人保管这个面具都不合适。我这里也不合适。保险起见,放在红娘这里比较安全。”

    “我保管也行。”谢小红道。

    水吟吟和单子安也没再反对。

    送走水吟吟和单子安后,谢小红掏出笔墨纸砚和几本书放在钱晓白面前。

    “升官发财我都喂过了,你的兰花我也浇水了。怕你无聊,随便带了几本书回来。”

    “你身上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我就是干这个的呀。”谢小红站定了,掏两个袖筒,抖一抖裤腿。铜钱串、叶子牌、手绢、火石、小碗、小球、鸳鸯棒,扑簌簌掉了一地。

    “还有呢。”

    “不用不用了。”钱晓白翻看起书册。

    “我认识其中一本,‘西’什么‘记’。是西游记吧?这个我知道,可好看了。”

    钱晓白看着封面上赫然写着的《西厢记》三个大字,连连应声:“嗯,对。”

    “那念给我听听呗!我只听过三打白骨精,还没听过其他的呢。”

    谢小红扎着双髻的脑袋乖乖凑到床边,像等先生上课一样认真。

    “下回,下回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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