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周明烟这个人。给她蓝色和黄色叫她选，她却一刀捅过去然后选了红。

    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会这样。哪儿有她哪儿就没好事，已经给她选择的权利了，她只要从圈定的两个学生里选就行了，她却非得搞这一出！

    何上将恨不得马上站起来问问她哪儿来的资格动最终分数，但是陆寻烬的手一把拽住他，狠狠把他固定在椅子上。他朝着陆寻烬怒目而视，年轻的上将却目视前方，抓过话筒：

    “安静。”

    台下立马静了。

    “周教官，你继续说。”

    他叫她继续说。联邦军团上将都允许周明烟继续说，那意思就是这行为得到了准许。哪怕何上将明显气得快脑溢血了，齐上将神色也晦暗不明，只要陆上将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于是，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萧淮，展星徊，到我这儿来。”齐上将趁机插话，“其他飞行员归队继续训练，以后还有你们的机会。遴选仪式现在结束。”

    大家都巴不得赶紧散，不到三分钟场地上都快没人了，剩下周明烟陪着展星徊一起领资料，登记信息，认领流体舰。琐碎事务都结束了，展星徊转向她，眼睛亮晶晶的。

    “周舰长，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本来也不会对你失望。”周明烟说，“放轻松。你能站在这儿成为舰长，就已经扇了他们一记耳光了。”

    “我明白！但我还会做得更好！今晚，我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气！”

    “……今晚？”

    “今晚八点第一场训练，我七点半就到这里来！”展星徊高高兴兴。

    但是周明烟的笑容消失了。

    展星徊要是来训练，那她就也得来。托庞天那伙人的福，她把这个活给揽下了，现在她是天杀的总教官。

    当教官也没什么吧，可是训练开始得也太早了。晚上八点开始训练，那她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喝酒？

    本来还没什么实感，但是想到今晚八点她不能在繁花之山喝酒，今晚九点她看不见小兔子们的波涛汹涌，她就痛了起来。

    ——就为了泡个上将，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呢？？

    “加油。”周明烟面无表情，“七点半见。”

    小姑娘开心地跑了，周明烟扭头就去找陆寻烬。四舍五入她接这么个大活都是因为他，还平白无故让庞天那伙人损了一顿。她今天必须得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平衡一下，不然这口气真咽不下去。

    陆寻烬还留在场地里。周明烟点燃一支雪茄，溜溜达达往那儿走，走进观众席旁的转角却突然停住。她听见何上将激动的声音：

    “为什么周明烟最后关头又搞了这一出？她哪儿来的权力更改分数？”

    “她的改动符合我们的分数规则。作为总教官，也有筛选学生的权力。”陆寻烬不紧不慢地反问，“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陆上将，您带这么个人进突破计划，过去劣迹斑斑也就算了，她现在还在打乱我们的安排！”

    “她是选拔出了更优秀的飞行员。她本身也是联邦最好的飞行员。”

    “陆上将。”何上将气得声音都颤了一下，“更优秀就够了吗？您难道不清楚突破计划的意义？这次能参与选拔的，最后分数靠前的，不只有分数，还有——”

    “还有家世，还有权力网。”陆寻烬冷声说，“在你们权衡这些东西的时候，最好别把我扯进来，何上将。我要的是能带K星突破黑域的飞行员。如果联邦想要族谱带官衔，能继续加深K星痼疾的飞行员，议事委员会应当会提前告诉我。那样，我会叫周明烟选择庞天。”

    脚步声响起。他似乎没准备继续再和何上将说下去。但停了一下，陆寻烬又说：

    “过去周明烟站在飞行员的金字塔尖，我看，至今也是如此。你们挑出来的学生连一个抽烟喝酒三年的人都飞不过，何上将，你不惭愧么？”

    “你不明白，陆上将——我晚点儿找时间跟你说清楚！”

    没有回应。厚重的、军靴踏地的声音靠近。陆寻烬转过一个弯，看见周明烟靠在墙边，嘴里叼着雪茄。

    “哟，陆哥。”她挑了挑眉，懒懒地笑了一下，“一起吃个饭呗。”

    “烟熄掉。”陆寻烬说，“好好叫人。”

    “萧淮不也是这么叫你的嘛！”周明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你可别告诉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我连跟你吃个饭都没机会。”

    “吃饭可以，把你的烟熄掉。”陆寻烬叹了口气，“你要当教官了，以后别再抽烟。”

    周明烟张了张嘴，只好把雪茄扔了。陆寻烬扫了她一眼，又说：“抑制带。”

    “你干嘛？！”周明烟脾气马上就起来，“跟你说三句话你管我十句，我老婆都没这么管过我！”

    沉默。陆寻烬的目光冷冷地、慢慢地扫过来。

    他明显心情不好。

    她今天确实惹了些乱子，比如突然开着辆流体舰就打乱了试飞。比起过去周明烟惹的麻烦，这其实算不上什么。但陆寻烬这会儿也真让人有点畏惧。压迫感写在Alpha的血液里，陆寻烬甚至都不用说什么，身边就连空气都寂静下来。

    “……我戴。”周明烟服软了，“但你干嘛这么生气？看着庞天哭哭啼啼地被扯走，你不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开心？你那架流体舰是哪来的？”

    “我上学那阵子喜欢开它。到现在指纹都没有被删掉，我就开出来了。”周明烟说，“干嘛这么严肃啊，陆上将？就算你不开心，难道你没觉得爽吗？”

    这都是什么问题？陆寻烬根本就不想回答。他不回答周明烟就轻飘飘地追问：“那一点点爽也没有吗？百分之五都没有吗，百分之一呢？”

    “周明烟。”陆寻烬停下脚步，正告她，“如果你继续这么不小心，军团故技重施赶走你是迟早的事。”

    “……”周明烟一下子沉默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两秒钟，陆寻烬觉得自己也许语气太重。这时候周明烟轻声说：“我知道啊。”

    陆寻烬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周明烟坐在副驾不动，陆寻烬也不指望她能主动系安全带了，亲自探身过来帮她扣好。

    “被赶走的第一年我就想通了，二区出生的平民，拿到这样的荣誉，被踢出去是迟早的事。”周明烟说，“无论我做什么，军团都不会改变。为什么还要这么认真呢？”

    “先别提军团。”安助理不在，陆寻烬发动车子，“被他们污蔑扣罪名的时候，你难道不伤心吗？”

    周明烟卡了一下：“……不是，我。”

    “一点伤心都没有？那百分之五呢？”陆寻烬原封不动地问回去，“百分之一呢？”

    “我……嗤。”周明烟气得笑了，“合着你说这么多是为了避免我伤心，啊？”

    “免于伤心不好吗。”

    “开什么玩笑，你还在意我伤不伤心？你跟我很熟吗？”

    她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有点过激了。不知为什么，陆寻烬的话难得地让她产生了情绪。周明烟盯着陆寻烬，陆寻烬看着路，平淡地说：

    “你也和我不熟，为什么又要关心我的腺体异常，想方设法让我嗅薄荷。”

    “我那是丑陋的，纯粹的，肉//欲。你和我类比？”周明烟冷笑，“怎么，你也馋我？”

    陆寻烬启唇但没说出话。他有点没明白这话题是怎么转的，脑子都被周明烟突如其来的反问冲懵了。

    ……什么丑陋什么肉//欲？为什么就说到这里来了？

    周明烟看着他嘴唇无声翕动，耳根慢慢地染上薄红，明明回不出话，脸上却还是那副死人表情。再好的心情看着他这幅样子也被破坏掉了，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含着戾气：“停车。”

    他们没开出多远，陆寻烬脑子也还在空转，居然没有任何异议地停了车。下一秒安全带解开发出啪地一声，周明烟捏着他的下巴就吻过来。

    “周……”

    铺天盖地的薄荷呼地漫了上来，陆寻烬的声音淹没在喉咙里。女人明显在愤怒，比起亲吻，根本就是要把他给撕开再生吞下去。他狼狈地往后退，手按在一旁的全息屏上。触纹水波一样扩散，车窗徐徐上升关死，智械导航兴高采烈地说：

    “明白，现在为您播放：Pure Imagination。”

    缓拍的、失真的电子音在车里氤氲开，在梦幻的音乐的泡泡里，周明烟睁着眼，死死盯着男人的反应。

    他想挣扎，被她按回去。想走，也被安全带固定着走不掉。一切属于Alpha的回应全部被她击溃，所谓高高在上的身份也被她推垮。

    “别动。”喘息间她说，声音暗哑，“为你考虑。”

    他肯定也很生气，只要他还在生气，她就继续折磨他。用唇//舌齿面和近乎残暴的力度，指尖陷进质地厚硬的军礼服外套，扯下精致的领花，磁吸扣啪地一声断开——

    直到上将凶猛如雄兽的挣扎都不得不中止，粗重的呼吸和破碎的词句变得发软，只差哀求。周明烟松开他时，唇间牵出的短短一道，是血。

    “我现在一点都不伤心了，百分之一都没有了。”

    她在笑，轻声细语的。

    “吃饭去吧，我请客。”

    她倒还很体面，唇上的血一擦还能想着吃饭。可是驾驶座上的人已经瘫了，整个儿乱七八糟。尤加利叶的气息厚重却又细腻，他的抑制带红灯狂闪，过剩的信息素打湿了衣领下的布料。

    “吃个屁！”陆寻烬难得爆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