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很糟糕。这辈子都没这么糟糕过。

    即便易感期到来，攻击和标记的冲动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事情对他而言都没有如此失控。至少那时候他可以吃药，注射抑制剂后睡一觉就会恢复正常。可是对周明烟薄荷的感知却从不停止，只要她一靠近，他就会继续难受。

    后颈的药纸都被打湿了，已经失去作用。陆寻烬现在因为剧痛暂时动不了，可是痛楚里夹杂着古怪的热度，抑制带也闪了红灯，他不知道稍后会不会产生类似易感期的反应。

    不可以。不能那样。

    陆寻烬本能感知到危险，手还在颤抖，就去开车门。周明烟一条腿仍屈膝跪压在驾驶座上，揪着领子就把他拎回来：“哪儿去？”

    “我要下车。”陆寻烬竭力深呼吸。“我们得分开。”

    “我们本来也没在一起啊。”周明烟笑着说。

    明知道她是故意歪曲他的话，想逗弄他，但陆寻烬意志比平时薄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周明烟，你别太过火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明烟又压过来。轮廓清晰的薄唇因为沾了他的血显得邪艳，陆寻烬看着她才觉出自己舌尖痛，下唇也在痛。他慌忙躲，可是脊背痛得更厉害，周明烟抓兔子一样就把他逮住了，又要吻下来。

    “不可以！”陆寻烬也顾不得自己是什么姿势了，扭着头用手臂护着脸，“你考虑过后果吗，不可以——”

    “什么后果？我得到快乐吗？”

    陆寻烬喘着气把她推开：“如果我强制标记你怎么办，你想过吗。”

    他话音刚落，周明烟哈哈大笑。她不是故意要笑他，但他喘着气，眼尾和下巴都泛着红说出这种话，周明烟觉得他高低是有点多虑了。

    她都懒得反驳，继续低头吻他——

    “我靠！！”

    刚咬了一口，驾驶座的安全带也啪地开了，上将暴起把她掀在副驾上。上下瞬间颠倒，周明烟脑子刚转了一半，陆寻烬手都掐过来了。

    如果他愿意，应该可以直接将她的喉咙死死扼住。但陆寻烬并没有这么做，他卡着她脖子的手力道是松的，只是将她按在原位，并不让她窒息。

    很明显，这是个警告。

    ——原来他真的很会打架啊！

    周明烟脖子都被卡住，反而更开心了。她抬着头去掰他的手，虽然陆寻烬痛得人都在颤，但那只青筋分明的手仍然很难被撼动。

    “还觉得我在吓唬人吗。”陆寻烬喘着气，“如果我真的发热，你会无责搏击也没用。”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这人是真嘴硬。陆寻烬红着眼低头看她，她在他手下笑得像个什么拒不认罪的叛军首领，简直有种做鬼也风流的洒脱。

    然后这女人抬起一只手，见鬼似地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会咬人呢。”周明烟说，“好可爱哦，陆上将。”

    又一次，陆寻烬人都僵住。周明烟猛地抬腿，膝盖狠击人大腿根，陆寻烬身体一震，稍往前晃了点，她刚好找到位置，一手就朝着他腺体那儿砍下去。

    ·【省略2080字】

    她放在他背上的手都已经被后颈流下来的信息素打湿一小片。周明烟看见他后颈皮肤红得显眼，深埋的腺体都能激起这样的红热，证明应该已经肿得很厉害。

    他刚确诊腺体异常，当然是不该这样接触她的信息素。周明烟竟然感到一丝心虚。伸手拍拍他的脸：“陆寻烬。陆上将？”

    陆寻烬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没发出声音。周明烟一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在高烧。

    “哎？！”

    这下她慌了。把自己从陆寻烬腿下抽出来，坐到驾驶座那边，砰地关上门。这一声响起，陆寻烬清醒了些，挣扎着起身：“干什么。”

    “给你找个医生。”周明烟说，“你发烧了。”

    陆寻烬说：“你在禁驾期。”

    他声音也有一点嘶哑了，周明烟扭头瞪着他：“难道要你来开车？！”

    陆寻烬没回答，慢慢眨了眨眼。高烧虽然让他难受，但有强大的身体素质撑着，加上Alpha特有的肢体自控，再睁眼时，他看上去只是有点疲惫。

    完全不像周明烟摸到的那样，可以在额头上煎鸡蛋。

    “嘶。”周明烟服了，“你说话啊，要不我现在就叫医生过……”

    “你得到想要的报酬了吗。”陆寻烬打断她。

    周明烟愣住。“……什么玩意儿？”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听到特别离谱的话了。她盯着陆寻烬，他闭眼片刻，又说：

    “我已经替联邦付出代价了。至少可以换你安心做教官了吧？”

    周明烟唇角逐渐上扬。不是在笑，而是极度荒谬下的抽搐：“你在说什么东西？”

    “尽快准备第一场训练。”陆寻烬语气有些不耐烦，按了按自己的鼻梁，“观测基地的人很快就会到，之前我说过，那边出了……”

    “我，你，”周明烟真笑了，“啊？”

    陆寻烬静静地看着她，手上整理衣服，一粒粒把扣子系好。

    “你就跟我说这个？”

    “不然呢。”陆寻烬说，“你想做的也做了，还要我说什么。”

    周明烟不说话了，飞快地调出全息环的屏幕，在联系人列表里往下滑。片刻后她拨通电话：“喂，述和？”

    Omega的声音很惊喜，透着小心和难以置信：“……明烟姐？”

    “述和，我要冰块，退烧药，抑制贴，口服抑制剂，送到飞行员训练基地门口，叫智械拿给我。”她冷笑，“哦对了，再给陆上将带条裤子。”

    陆寻烬忍无可忍：“周明烟！”

    全息环那边安静了两三秒，述和说：“我知道了，明烟姐。”

    顿了顿：“裤子要什么尺寸？”

    陆寻烬觉得自己稍不留神都能被气猝死，抓过她的手腕想把通话挂了，周明烟又把手腕抢回来：“裤子不用带了，陆上将不愿意。”

    陆寻烬直接开门下车了。

    周明烟马上从另一边追过来。他们到现在还没离开地库，明明是个阴冷潮湿的地方，可是周明烟只是靠近陆寻烬，都能感到他身上辐射出的高热。

    “陆寻烬，告诉你一声。”她堵在他面前，正色说，“就这，不够。”

    陆寻烬眼下跳了跳，面无表情转向她。“你跟我开玩笑呢，周明烟？”

    周明烟没开玩笑。其实这会儿确实该轮到她开个玩笑哄哄人家，但她不爽，不爽到了够再次把他咬到嘴唇血肉模糊的程度。

    ……也就只是想想了。虽然击溃他的冲动始终没有消退，但周明烟能感觉到某种界限。今天如果再胡来，就是突破那层界限。

    那时候，陆寻烬真有可能直接从她面前消失，或者衣服一穿不认人。

    她能感觉到他警告时的力度。他并不算个好欺负的人，事实上，如果陆寻烬想，周明烟就会很难得手。

    周明烟于是收敛神情，说：“这不是交易，我没真那样想。”

    陆寻烬不说话。

    “我那基本就是在取悦你。不喜欢你的话，干嘛取悦你呢。”

    陆寻烬跟看鬼似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说？”

    “……要不这样。”周明烟两手一摊，“等你不难受了，我让你标记回来。”

    这话一出口，周明烟自己都嫌假。陆寻烬也很清楚，她是绝对不可能说到做到的。但这算是周明烟给了个台阶，而他并不愿意闹得太难看。

    毕竟他都没有闹的力气。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地对视两秒，陆寻烬叹了口气，说：“我去换衣服。”

    “就换衣服？”周明烟说，“我说我喜欢你，你干嘛不回话啊？”

    “你少气我，我就当你真喜欢我。”陆寻烬语气无力，“到门口去等安助理给你送饭，没时间去别的地方吃了。”

    “急什么啊？下午又没事。”

    “黑域在收缩，联邦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调整起航时间，你能用来训练学员的时间很少。”陆寻烬平淡地回了句，“下午你要去参加会议，给学员定训练计划。”

    他第一句话就把周明烟惊呆了，她捋了把头发，不得不又追上去：“你说什么东西，什么黑域收缩？”

    “这就是观测基地的最新发现，黑域在朝着K星收缩。所以联邦紧急加快计划，担心出现新的变故。”

    “这么有意思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周明烟声调拔高，“整个西塔星系团都没出过黑域收缩这种情况，你们小联邦的议事委员会没被吓哭吗？速度估出来了吗，测绘工程启动了没有？”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亮了起来。陆寻烬转身扫了她一眼，只说：“没有。”

    “什么没有？没有速度还是没有启动工程？”周明烟说，“就这么随口一提，连文件都没有吗？你能不能好好说清楚点？”

    陆寻烬冷冷地看着她。

    “我确实是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郑重地告诉你，劝你好好完成这个任务。”他说，“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到那，你就开始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