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自陈罪

    “跟我们一起?我不同意!”

    傅珹歌手持缰绳一动未动,还未置可否,桑梓已经不顾阿鸢的阻拦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陆十松的面前,叉腰怒道:“你休想!”

    陆十松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还在为你车夫的事情生气?我们不都已经把郑二刀交给桑大人处理了么?若你还有气,干脆打我一顿,行不?”

    “你……”桑梓不屑地看着这个一日前还满脸络腮大胡的土匪头子,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原谅与相信:“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决不允许害死老檀之人与我们为伍。”

    桑梓说完调头便回了车厢。

    陆十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间十分落寞,悔恨不已。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不听萧凛的话,擅自下山打劫。可若他没有下山,又怎能遇到桑梓她们呢?

    郑二刀!还是怪这个郑二刀!

    若不是他的箭快了一步,让老檀当场毙命,眼下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和隔阂。

    傅珹歌眼见桑梓的态度,她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可能接受陆十松的。他收起缰绳,慢慢走到陆十松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劝道:“十松,你这又是何必呢?桑梓没有继续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就安心呆在济贫寨不好么?为何一定要跟着我们?”

    “我……”陆十松闻言,耳根子忽的一热,脸颊也变得如煮熟的龙虾一般,“我自有我的理由,公子你就暂时不要问了。反正,只要能让我跟着你们,我做什么都行!”

    如此劝诫,他的主意都未曾动摇,傅珹歌顺着他的余光,寻着方向而去,看到已经一脸怨怒坐回车厢的桑梓,一刹那似乎又明白了些许。

    但……这小子不是明摆着在海底捞月么?

    他又一次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回去吧,十松!”

    傅珹歌转身跳上了马车,遥望着愣在原地的陆十松,缰绳一甩,马儿便吃痛抬起了前蹄,拉着车继续往前。

    车帷被放了下去,陆十松皱眉看着桑梓的脸逐渐被遮掩,心中泛起丝丝苦涩。

    不多时,他也毅然抬起了脚步。

    桑梓情绪尚未恢复,车厢里便一直保持着沉默。阿鸢一直担心地注意她的情绪,不由地轻轻碰了碰桑槿的胳膊,眼神示意着她要不要劝一劝?

    两人还没商量个结果,桑梓却已经看出了她们的小动作,自己平静了半晌,忙道:“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桑州接回老檀,再一起回桑榆镇。毕竟是一起出来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他带回去。”

    阿鸢和桑槿听了这话,内心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车外忽然传来了傅珹歌的声音:“这事儿你们无须操心,桑元征县令已经和桑子渊一同回了桑州,毕竟是桑榆镇百姓发生的命案,桑子渊会把一切案情,包括老檀交给桑元征处理。明日他们便能回桑榆镇了!”

    桑梓听罢,这才稍稍有些安心,只是,一想到她们回去要如何面对老檀家人,紧锁的愁眉更是难以舒展。

    “阿珹公子,你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你会跟萧凛这样的土匪头子有交集?而且,那个陆十松看起来对你那么毕恭毕敬,若只是同乡,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阿鸢听罢,微微扭头看了眼桑梓,自己的双手也不停交搓着,看似淡定自若,其实内心已经忐忑不已。

    傅珹歌并没有停下手里缰绳,继续赶着马车。

    “我只能告诉你,我也好,十松也罢,我们都不是坏人。至于我们的关系,的确比看起来的更为亲密。因为十松从小父母双亡,是被我父母收养长大的。”

    “果真?”桑梓眼珠一转,又接着问道:“那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会分别?你又为何会来到桑榆镇?”

    马车突然一顿,车里三人随着之前行进方向身子一倾,接着抬起头面面相觑。

    桑梓有些紧张握拳,却无意间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渗出了少许汗珠。

    她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想起之前在清沅江放纸鸢之时,傅珹歌能够在那么深的水中,用弓箭将游动的鱼射杀,她就不免有些心悸。

    想到这里,她赶忙扑到阿鸢身边,紧紧搂着她的手。

    阿鸢见状,也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柔声道:“阿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他愿意告诉我们的时候,自然不会瞒我们。但我相信,如他所说,他绝对不是坏人,也对我们没有半分恶意。桑梓,你不妨耐住性子,等他的答案?”

    车帷外久久没有动静,好半天马车才终于又开始启动。桑梓总算是长呼了一口气,心内直道好险!

    阿鸢回望一眼车帷外,随着车身的晃动也开始思绪万千。即便是她,对于傅珹歌的身份也是多有疑惑,但即便是她,也尚有不能告知众人的秘密。

    所以,她更是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心中有话,却难以言说那种苦闷。

    阿珹,你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难处呢?

    马车驶入桑榆镇街头时,已是翌日下午。

    车在桑梓家门口不远处缓缓停下,桑梓刚下车没走几步,便发现自家大门口石狮子旁边的墙角处,瑟缩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怀里还熟睡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她认出来了,那是老檀的老伴儿和他最疼爱的孙女。

    靠着冷墙坐在地上,本就寒冷刺骨,一听到动静,老妇人立马抬了头看向桑梓。

    她慌忙推醒怀中的孙女,艰难起身拉起小女孩便疾步上前,唇色因为受凉被冻得乌白,说起话来又急促又显得颤巍巍。

    “桑梓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老檀临出门时说最多三日便能回来,眼见这都已经过了三日了他却还没回来,我就带着孙女到这里来等他。诶?老檀人呢?”

    一阵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桑梓愣愣地看着妇人,几度欲张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她纠结的神态,一脸不加掩饰的惭色,老妇人已经心中预感不妙。

    “他……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孙女闻言,连忙拉了拉妇人的手,伴着哭腔叫了声“奶奶……”

    桑梓实在是不知如何解释,便索性直接扶着老妇人的手臂一滑,跪在了她的面前。

    老妇人连忙蹲下要扶她起身,“桑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桑梓眸中清泪夺眶而出,憋了半天才忍不住脱口哭道:“翠芳姨,我对不起您!我……我没有守好与您的承诺,没有保护好老檀。他,他回不来了……”

    “什么?!”老妇人一听,当即双腿若被削骨,身子一歪倒向地面。

    桑梓还没来得及去接住她,却见她已然被一人伸手一捞,从临近地面的一刻给揽了回来。

    “陆十松?!怎么又是你?”

    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十松,桑梓原本心中的愧疚,已然被一腔恼怒占尽,恨不得踢他两脚出气。

    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添乱吗?

    陆十松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脸,神情异常正经严肃。

    “我自己犯下的错,理应我自己来抗。让你一个姑娘替我挡刀,算什么男人?”

    他话音刚落,已然转过身,正对着老妇人深深鞠了一躬。

    桑梓这才发现,他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他手里还拿了一根手臂般粗的木棍!

    陆十松,你究竟要干什么?

    桑梓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他已经撩开外衫,单膝跪在妇人面前,将木棍递给她道:“这位夫人,老檀是我不小心误杀的,这件事,错在于我,跟桑梓姑娘没有关系。我这次,就是专程过来负荆请罪,不管您要怎么打我骂我,哪怕您一棍子将我打死,我也认了。只是希望您不要怪罪桑梓姑娘。”

    桑梓一听,当即恼了:“陆十松!”

    老妇人心寒了一阵又一阵,听完陆十松自陈其罪,哪能不气愤。她腿部忽而有了力量,推开小孙女从地上爬起来,抡起木棍二话不说便往陆十松背上狠狠来了一棍。

    虽然老妇人力道比不过年轻人,但这么粗的棍子打下去,说不疼那是假的。

    桑梓捂嘴惊呼道:“陆十松,你没事吧?”

    陆十松痛地发出“嘶”一声哀嚎,抬起头来时,却俨然无事人的神态,笑着看向桑梓。

    还没等桑梓来得及阻止,老妇人再一次抡起了棍子。这一次,她却用足了力气,狠命敲在了陆十松的头上。

    伴随着桑梓一声尖叫,陆十松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当即迎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妇人还没意识到她已经伤到了人,愤恨之中还想再打两棍子,却被桑梓跪在面前拦住了她。

    “翠芳姨,你住手!人不是他杀的,是他手下擅作主张,现在已经移交给知府衙门公审了。虽然他也有错,但是罪不至死。你放过他吧!”

    翠芳姨被她这么一跪,倏而也清醒了些许,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以及已经趴在地上不再动弹的陆十松,瞬间有些慌神,木棍也滑落在地上。

    她一屁股倒下,往后退缩几步,愣怔片刻后张嘴便嚎啕大哭起来。

    “哎哟喂,我这苦命的老头子,你怎么就比我先走了……”

    这时,听到声音不对的傅珹歌这才调转马头过来,看到桑梓满脸是泪,怀里抱着陆十松,一身锦衣染尽鲜血。

    “十松!”

    “陆公子!”

    几人惊呼着上前,傅珹歌连忙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呼吸,赶忙让桑梓将他扶道他背上。

    几人没有管坐在地上痛哭的夫人,赶忙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去找大夫。

    车里,桑梓用自己的手绢捂住陆十松额头的鲜血,一言不发,泪如泉涌。

    阿鸢不停在她背后轻拍着安慰她:“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桑梓边哭边道:“阿芊,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太斤斤计较了,明明这件事可以交给县衙解决,我非要赌什么气?”

    阿鸢摇摇头,“你没有错!只是,这或许也是陆公子想要处理这个问题,解决你们误会的一种方式,他拿出了他的诚意,接下来,要不要谅解他,就看你了。”

    “我?”桑梓垂眸沉思少顷,抬头道:“若他能平安无事,到时候还是去取得翠芳姨的原谅吧。”

    说罢,眼看阿鸢睖睁着她,又赶紧补充道:“我陪他去!”

    傅珹歌赶着马车飞也似地赶往医馆,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老妇人这一棍子敲在他头上,若不及时医治,指不定真的回天乏术。

    好不容易到达,连马车都来不及停,他便又一次将陆十松背在背上,快步走进医馆里。

    大夫正在给排队的病号把脉,见有人背着正在滴血的病人冲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病号走上前,简单看了两眼后,赶忙对他们道:“快,放到病床上!”

    傅珹歌照做,而大夫也将三位姑娘拦在了病房门外,紧张兮兮地关上了房门。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桑梓在外面焦急地踱来踱去,紧咬着嘴唇,不停看向屋内。

    桑槿和阿鸢则同样心事重重地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互相紧握着手,内心不停祈祷。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总算是被打开,大夫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低着头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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