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难为情

    回去的路上,桑梓还很意难平。

    陆十松只能一边驱着马车,一边忧心忡忡地不时朝车内瞥一眼。

    阿鸢温暖的手心覆在桑梓手背上,和桑槿两人一左一右在她身边,把准时机安慰着她。

    “桑梓,不用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目前,就走一步看一步,相信事情总会好的。”

    阿鸢劝说着桑梓,心中想起自己的过往经历,若当初她跳入汨汨江中,没有遇到桑槿,后来也没有遇到傅珹歌。那自己今天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她放弃了自己两次,却被救回两次。而以后,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放弃自己第三次!

    桑梓凝眉抬头,一汪秋水却难掩悲忧。

    “阿芊,阿槿,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困境,不是简单的经营问题,而是战乱。整个西蜀已经卷入战争半年有余,若是这战争持续下去,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再好再优质的丝绸锦缎,也不过是一堆废布!”

    说到这里,她突然上前撩开车帷,对正在驱车的陆十松道:“陆十松,调头,直接送阿芊她们回小院吧!”

    桑槿一愣,忙问:“可是眼下这才午时不到,咱们不用去织锦坊么?”

    “还去什么织锦坊啊?”桑梓深深叹了口气,反手握住阿鸢的手,语声细微,略带了些许愧疚,试探性地问她:“阿芊,当初是我力邀你进入织锦坊的,如果哪天织锦坊不在了,你会不会怪我?”

    阿鸢一听,当即提高了声音:“阿梓你怎么这么说?我跟桑槿本就家境贫寒,你不介意我们的身份,让我们加入织锦坊,还给我们分利,我们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桑槿也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阿梓,你不嫌弃我没文化,识字少,你还让账房先生教我做账,给我机会加入织锦坊。没有人比你对我们更好了!”

    桑梓左右相顾,从阿鸢和桑槿肯定坚毅的目光中,她又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蓦然间,她又垂眸自嘲地一笑:“你们看看我,不就是一时遇到点麻烦么?咱们桑家经营织锦坊上百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顿了顿,兀自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转头对两人道:“你们放心,我会振作的。只要西蜀还在,只要战火还没有绵延至桑榆镇,我们都不应该轻言放弃。”

    阿鸢也肯定地和她互视一眼:“嗯,总会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车的方向,还在继续往桑坪村而去,桑槿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又缩回来问桑梓:“咱们今天真的就翘班了?”

    “哎,翘了翘了,今日就当我给你们休假一日,咱们好好想想法子。等找到一个出路再说!”

    桑梓向来如此随性恣意,哪怕是在经营织锦坊上,也好像从来都是如此洒脱。

    阿鸢和桑槿也没有办法,老板说翘班,还能有不翘的道理?

    马车咔哒咔哒行进在田野间的小石子路面上,车身在正午暖阳中晃晃荡荡地来到小院门口。

    大黄在院中狂吠,却久久没有人前来开门迎接。

    这不由地使阿鸢和桑槿面露疑惑:往常若是有什么动静,阿珹不都第一时间走上前来么?难道今日他出门了?

    桑槿对阿鸢小声道:“珹哥八成又是去清沅江边钓鱼去了!”

    阿鸢笑了笑:“你还不了解他么?若一天不钓鱼,他还能忍耐。要是十天不钓鱼,只怕是浑身就会奇痒难忍。”

    两人边说笑边挽着桑梓的胳膊,并排着开了柴扉门,任陆十松在身后独自找地方停马车,她们先行走了进去。

    难得闲暇,桑梓仰面躺在傅珹歌做的摇椅上,伸手遮了遮透过竹林稀疏的竹枝洒到脸上的阳光,觉得甚是惬意。

    桑槿又给她端来了一碗清茶,在旁边的小木桌上摆了些许水果。

    表面上看着悠然自适,却怎么也看不到她脸上展露哪怕一丝的爽意。

    她想了又想,即便是因为战乱,之前的丝路互易已然截断,但她们也不能任由情况每况愈下,听天由命破罐破摔。

    趁着阿鸢和桑槿也在旁边坐下之时,桑梓猛然起身,对她俩说道:“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不瞒你们说,我们家织锦坊为了丝路互易已经提前储备了大量的丝锦,我们必须另外开辟互市,否则,撑不了多久,织锦坊就只能关门歇业,那些织娘们,也必然会失去她们的收入,陷入困境。”

    阿鸢听罢,默不作声,稍微喝了一口清茶后,莞尔笑道:“阿梓,你不要太焦心。我这一路,已经替你想过很多点子了。你不妨听我说一下!”

    桑梓一听,连忙正襟危坐,作洗耳倾听状,“嗯,你说,我们一起来听听看。”

    阿鸢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在她们面前踱起了步子,右手食指悬空绕了几个圆圈,这才止步定身转头道:“我看之前的舆图显示,最初的丝路互易只是通往西蜀境内,且是桑州附近,距离近,范围窄。而目前西蜀和南齐交战战场又以西蜀为主,若是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些呢?”

    桑梓惊讶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将丝路互易通向南齐、北韩等国?”

    听闻此话,连原本并不理解的桑槿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南齐、北韩,突破西蜀边界还要绵延很长一段距离,光是路途上都尤为奔波。何况目前南齐和西蜀交战,她们还要拖着一车车丝锦,穿过硝烟战火才能抵达。

    这岂止是危险,根本就难以完成。

    原本斗志昂扬的桑梓听到这个建议,不由自主地又将脑袋耷拉下去。

    还是只能坐以待毙!

    阿鸢却一脸轻松,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们先别急,听我讲完。”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木棍在沙石地面上勾画,“你们看,这是西蜀,这里是桑州。南齐位于西蜀东南,而桑州处于西南。南齐若和西蜀交战,必定会北上往京都挺进,而绝不会把本就偏僻,还处于他正西方的桑榆镇当做目标。

    再看北韩,又正处在桑州西北方。正好避开了交战区,若是我们往西北走,将北韩作为互易的目标,就可以避开战乱区。”

    两人听完,也都凑上前来,看她画在地上的简易方位图,忽而又觉得甚是又道理的点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试一试。只不过,若我们擅自越过边境,把蜀锦买给北韩人,那么朝廷会不会当我们是走私贩卖?”

    阿鸢沉吟了片刻,暗自思量。若是以过去西蜀的律法,这么做的确行不通。

    可是,如今西蜀朝堂动荡,没了主心骨,整个朝廷都在为守住江山而犯愁,又怎么会顾及这些小事?

    何况,西蜀一向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可是却最终沦落到落后被欺的命运,为何?还不是因为曾经这些所谓的条条框框将西蜀桎梏捆绑。

    若是还有机会,这种樊笼必须突破。否则即便再给西蜀一万次机会,也难逃被灭国的风险。

    阿鸢如是想着,忽而目光变得尤为坚定决绝:“不用怕!趁着朝廷无暇顾及,咱们抓住机会,先行一步。若是后期有什么问题,我一人承担。”

    “怎能你一人承担?”桑梓脸色一沉:“你这就不够意思了!织锦坊是我们家的,你顶多也就是分了个利,让你承担算怎么回事。”

    阿鸢没有说话,桑槿直到她说这句话,断然有说这句话的底气,她看了看她也保持沉默。

    桑槿长吐了一口气,接着道:“也罢,反正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织娘桑农们都靠着咱们挣点微薄的收入,既然有路子,那不管再艰险,重要试上一试才行。就是此举未免太过冒险,那么多锦绸,途中万一遇到点麻烦就全完了!所以,咱们接下来还要缜密计划,周全安排,避免节外生枝。”

    阿鸢赞同地点点头:“没错,阿梓。我建议咱们先出两个代表带着样货前往北韩,在北韩当地联络好商户,最好有个固定的搭桥人,此后,咱们只需要跟这位搭桥人联络,让他们把对丝锦的订货量告知我们,我们再依据订货量来生产丝锦,如此,就避免我们的存货积压。而且,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桑梓细细一听,觉得这个点子特别好,刚刚的愁闷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阿鸢,你可真是冰雪聪明!也不枉当时我在织锦赛见到你,就觉得你跟我定会是强劲的对手!”

    阿鸢脸一红,低头浅笑。

    听到桑梓的夸赞,桑槿就显得比阿鸢还要自豪,“那可不,咱们阿芊可是这个世间上最聪明绝顶的姑娘了!”

    阿鸢有些难为情,忙轻轻推了推桑槿的手臂,嗔怪道:“阿槿,你可以了!再这么夸下去,我真的都要招损了。”

    桑槿反手挽住她的手,笑着道:“无碍无碍,我就是忍不住夸阿芊!”

    桑梓见之在旁边捂唇偷笑,两人也互相看着对方嬉笑。

    这时,陆十松才停好了马车,满头乱发,浑身污泥地从门外走进来。

    几人扭头看到他时,都发出了惊呼。

    “陆公子,你这是?”

    陆十松一边笑一边回阿鸢:“阿芊姑娘,你还是跟咱们公子一样叫我十松便好。这么叫我,怪难为情的。”

    桑梓已经起身走上前去,看他一脸狼狈模样,连忙伸手用衣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泥,嘴里还不满地埋怨嘀咕:“让你去停马车,又不是让你去遛马。你怎么还把自己遛沟里去了怎么的?”

    陆十松低头斜睨一眼她干净亮洁的丝绸衣袖,生怕给她染脏了,忙伸手钳住她悬在他面前的手腕,缓缓放了下来。

    他手掌舍不得离开,便依旧轻握着她,垂放在身体右侧,目光却向她吐露着情丝。

    桑梓脸颊微酡,用力一挣缩回自己的手。说话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你……你看你这一身脏的,一会儿还是不要在前面驱车了,让人看了笑话。”

    陆十松却笑意迭起,心间感觉无比畅快:“阿梓这是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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