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心有情

    桑子渊没有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刚刚桑槿捡起酒壶后,二话不说便对着壶嘴喝完了自己仅剩的桑葚酒。

    这突然的举动让他有那么一刻在惊诧中产生了些许冲动和纠结,而她的吻也正是在他纠结的时候暴风雪一般侵袭而来,让他心底仅有的防线也被攻破。

    酒啊,酒是个神奇的东西,酒醉的人往往面对平日的克制,也会选择不顾一切!

    桑槿温暖的唇瓣贴上桑子渊时,他没有下意识地去躲避,呆在原地像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

    桑槿吻地很是轻柔,薄唇像一团粉嫩的棉花一点一点沾着他唇畔的水珠,又像是一缕春风化作温柔的手,柔柔地抚在他的唇瓣上。

    这是他的初吻!

    桑子渊瞪大双眼,完全还没意识到自己眼下是在做些什么,也就任由桑槿进一步缠上他的舌尖,更加动情地拥到他的怀里。

    一瞬之后,原本迷迷糊糊的桑子渊却又忽然如同被冰水淋湿了全身,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推开桑槿,任由她发神发愣地看着他,自己却垂下眸子不敢再和她对视。

    被推开的桑槿纹丝不动杵在那里,在夜晚微弱的橙色灯笼光照下,让她本就酡红色的脸颊显得更加红润,但她的明媚的眼眸里,本来的光芒却消散了。

    “夜深了,早点休息!”桑子渊极力从地上爬起来,扔下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凉亭中,桑槿软软地耷拉着头,看着地上躺着的空酒瓶,眼泪根本止不住地簌簌往下直掉。

    他……终究心里还是没有她的。

    *

    县衙没有多余的房间,加上照顾一个傅珹歌原本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桑梓和陆十松每晚都是回到自己府上休息的。

    三更后,桑府已经逐渐进入了休寝的状态,屋外的灯笼能熄的皆已熄,除了桑槿房里,其他房间也都已灭灯就寝。

    屋里烛火跳动着,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叠在一起还没铺好,桑梓则坐在凳子上沉闷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而她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普通人家再寻常不过的搓衣板,陆十松正垂头丧气地跪在上面,面露痛苦的表情。

    桑梓重重敲了一下桌面,怒道:“你再乱动,就再多跪一炷香!”

    陆十松听完,猛然直起身子,抖擞着十二分的精神,连眼皮都不敢乱眨一下。

    “阿梓!娘子!”他撒娇般捏着嗓音道:“要不今日就到这里行不?若你还有气,我们明天醒来继续便是。今日夜已深,我倒是无所谓,主要你和孩子还得休息,别这么熬坏了身子!”

    桑梓听完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

    陆十松还没来得及笑,她便又补充道:“既然如此,你去院子里继续跪,别打扰我和孩子休息。”

    桑梓说完站起身来要走,陆十松突然向前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当时就开始声泪俱下,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巴巴:“阿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们的身份,是我不对,是我不是人……阿梓,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你消消气,但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桑梓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身边的案几:“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明日收拾些细软拿些银两搬出去吧。我最容不得别人骗我!”

    “不不,别啊阿梓。怎么动不动就和离呢?”他再次紧紧抱住她的腿,嚷道:“再说,当初你硬要成亲的时候,也没有问清楚我的身份不是吗?”

    桑梓闻言,立马低头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我没问你我还错了?你自己不知道坦白从宽吗?好吧,我是没调查清楚你的身份,这是我冲动了。可我也说过,有朝一日看你不爽,我照样可以休了你!”

    “我不管!”陆十松用力摇着她的腿,不依不饶道:“你现在可是我孩子的娘,你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吧?阿梓,你可不能这么狠心!”

    说到孩子,桑梓果然有些变了神色,原本坚定的眼神忽然间便柔软下来。

    “可是,你和阿珹毕竟都是南齐人,还是军中将领。眼下又是两国交战之时,若我执意留下你,那不是让我变相背弃西蜀,背弃阿鸢吗?”

    陆十松连忙解释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和公子就是因为看不惯齐皇一向主战,这才为了避战离开南齐。而且,连阿鸢公主都能容得下公子,阿梓你为何容不下我?好姐妹难道比相公更重要?”

    这话把桑梓堵得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在原地静默着沉思。

    “真的?!”

    “千真万确!”

    陆十松趁机赶忙摇晃着她,撒不尽的娇,“阿梓~~好阿梓~~”

    桑梓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败在了陆十松的巧言令色下。可想了想被骗之气还得出,就一记巴掌拍在陆十松的后脑勺,“这话别当着阿鸢面讲!”

    陆十松听罢立马会意,当即松了松自己的手,顺着她的大腿慢慢往上扒,起身之后正好可以搂住她的细腰,往自己怀里一送,让桑梓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嗔。

    “放心,我都听娘子的!”

    桑梓一羞,就着拳头锤了捶他的胸口,小声嘀咕道:“你动作轻点~”

    这娇滴滴的声音,在这静若凝渊之夜难得不勾起陆十松的情丝,他一口咬住桑梓的唇,让她又赶紧拼了命地推他。

    “你疯了!”

    陆十松强撑着意志,呼吸局促地在她耳垂处吹了吹,蚊子般的声音尽显他的柔情:“过了三个月了吧?”

    桑梓早就已经羞红了脸,只差没把整个头都埋进陆十松的怀里,听到他的问话,也只是握紧了手,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秒,自己便腾空而起,被陆十松打横了抱着朝床上走去。

    *

    次日清晨,桑元征准备了一大桌早餐。想着今天和他一同吃饭的人,可是个个都不简单,他忙前忙后浑身汗如雨下,此时正在餐厅亲自布菜。

    看到阿鸢端着手走进来,他立马放好了盘子,赶忙擦了擦手替阿鸢将凳子往外一挪,摊开手邀请她上座。

    阿鸢礼貌地笑着给他道了谢,却并没有走到凳子前方坐下。

    她瞧了眼满桌的菜肴,这才对桑元征道:“桑县令,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一顿早餐,辛苦你了。”

    桑元征接连不断地笑,接连不断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阿鸢继续道:“可我不能跟你们坐下来一起吃。阿珹他还没完全康复不能下床走动,我得给他送饭过去。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我直接拎过去。”

    桑元征于是笑着回应:“没问题没问题,只是公主殿下,以后这些事你只管吩咐一下下官,下官派人送过去便是,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你说说。”

    阿鸢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餐厅。

    祁漠炎见阿鸢离开,自己仿佛也没有了吃饭的闲情雅致,连馒头都没有攥一个在手里,就跟着阿鸢离开。

    桑槿倒是坐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看到桑子渊从门口缓缓走进来,正好坐在他对面。

    她抬眼看了看他,昨晚被他重重一推的一幕让她又羞又怒,便也端了盘子夹了些爱吃的菜也起身走了。

    桑元征在一旁目送着他们,多少次欲言又止,多少次想要伸手阻拦可手悬在半空中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们中间每一个人都不是自己可以左右,可以随意劝动的。

    桑子渊一个人坐在这,面对着笑嘻嘻看着他的桑元征,实在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刚刚夹了几筷子菜放进嘴里,便将筷子放在了桌案上起身要走。

    “我吃好了!”

    桑元征却赶忙飞扑上前,立马摁住了想要离开的桑子渊:“知府大人,您还没吃好!”

    桑子渊一愣,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这是哪一出啊?”

    桑元征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好好跟知府大人聊聊!”

    听他这么一说,桑子渊便放弃了想走的念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行,聊聊也可以。你说吧,想跟我聊什么?”

    桑元征端起茶壶走到桑子渊身边,慢悠悠地替他倒上了一杯热茶,“大人莫急,饭要慢慢吃才能有滋有味,话也要慢慢讲才能说清细枝末节。”

    桑子渊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斜睨着他的眼睛,两人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之后,桑元征拿出了自己藏在袖中的小方木盒,递给了桑子渊。

    桑子渊狐疑地打开木盒,只瞟了一眼那盒子里的东西,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

    *

    阿鸢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间门。早前那腻人的檀香味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刚刚换上的初秋金桂花瓶。

    傅珹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发着呆。看阿鸢推门进来,远远地朝她一笑。

    阿鸢缓步走到床前坐下,刚刚放下手里的饭菜盘子,就被傅珹歌握住了手。

    祁漠炎一路跟着阿鸢,才在房门口偷偷站定,扭头就看到这让他怒火喷张的一幕,他急促地深呼吸着,尽量调整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又扭过头偷偷往里看。

    阿鸢挣脱了傅珹歌的手,莞尔一笑,又赶忙端起一碗清粥,用瓷勺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柔地吹了吹。

    傅珹歌被她这细致入微的动作又打动了一次,没有立马喝掉她递到嘴边的粥,却意味深长地看着阿鸢,轻声道:“你说你心里没我,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信!”

    阿鸢心虚地垂下了眼眸,将瓷勺放回碗里,一个劲儿地搅动着,嘴里嘀咕道:“这不重要!”

    “重要!”傅珹歌说话时,感觉喉咙还有些灼烧般的痛,干咳两声后,他还是奋力说道:“我知道,我们俩之间存在身份的鸿沟,立场的隔墙。我也不奢求能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阿鸢不经意间手指颤了一颤,眼睛却始终不敢直视眼前的他,碗里的粥却已经快要被她搅凉了。

    “你还不如回想一下,那日在清沅江畔,毒害你的人是谁……”

    门外的祁漠炎听到这话,除了眼皮抬了一下之外,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被他背在身后的手心里,一只飞镖被他捏的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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