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恨意浓

    意识到祁漠炎就在身后的时候,傅珹歌和桑子渊两人都停止了笑。转过身来时,祁漠炎却反倒是笑得意味深长。

    傅珹歌啊傅珹歌,你还能得意几时呢?

    他没有跟他们搭上一句话,径直走到了阿鸢面前,面色却比刚刚柔和了不少。

    “阿鸢,我有话对你说!”

    阿鸢盯着她看了一眼,随即让傅珹歌和桑子渊先行带人去找人,两人虽然心有不舍,但念着祁漠炎应该不会对阿鸢怎么样,便也只能听她的话转身往外走。

    “桑槿,你也去吧!”

    桑槿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阿鸢:“我不能留下来陪着你吗?”她一边问,一边很是不满地瞥了瞥祁漠炎,却只能在他脸上看到满脸奸诈但又刻意伪装地极度友好的笑容。

    阿鸢笑着道:“你放心跟着他们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我们聊完,我就马上来找你们!”

    桑槿听罢,只能无奈地起身跟着傅珹歌和桑子渊出了门。

    一群人跟着桑子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院子里便只留下了祁漠炎和阿鸢两人。

    秋风吹地竹叶哗啦啦地响,阿黄在一旁蹙着眉看着他们这边,垂着尾巴仿佛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院子里的鸡鸭也都烦躁不安,一个劲儿地在一旁跳动。

    阿鸢目光斜睨了一眼,没有太多放在心上。

    “漠炎哥,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祁漠炎却开始故作神秘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但在这里说不太合适,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给你讲!”

    阿鸢将信将疑,心想着既然都已经留下来了,不如将他想说的话听完。而她自己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也觉得有那么些事是应该和祁漠炎好好地、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两人出了柴扉门,上了祁漠炎的车辇,祁漠炎没有告诉阿鸢要去往何处,只是吩咐了车夫一声“走”,那车夫便扬起鞭子抽在马背上,车吭哧吭哧响着在不知不觉中往前行进。

    车厢里,祁漠炎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阿鸢发神,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阿鸢被看得很是不自在,倒不如自己主动开口搭话,至少不至于如此尴尬。

    “漠炎哥,其实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作为西蜀的公主,的确应该将西蜀的大事放在首位。如今两国战事未停,你还因为我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太好!况且万一你的身份暴露了,也会面临很多的危险。”

    听她这么一说,祁漠炎激动地一把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身子也挪动一步靠她更近。

    “阿鸢,这么说,你是愿意跟我回京了?”

    阿鸢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个动作,却让祁漠炎刚刚才扬起的笑容瞬间拉了下去。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有多少次牵过她这双纤纤玉手,但明着挣脱他的,这还是第一次。

    祁漠炎心中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从头到脚都蔓延着一股凉意。

    阿鸢却尴尬地笑了笑道:“愿意我自是愿意的,只不过,眼下确实不是时候!你也知道,十松失踪是一回事,如今桑梓怀孕,我还管着织锦坊里的织娘们,锦绣会也在筹备当中。所以,你不妨先回去,等我忙完了这一阵,把事情都交接好了,我再自己回来。”

    “自己回来?”祁漠炎冷着脸看着她:“桑州离京城千里之遥,你一个柔弱女子,怎能一个人回?你让我如何放心?”

    阿鸢倔强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到时候,我还想着把子渊也一并带回京城。这些日子,他的能力我是看在眼里,让他待在桑州做个知府,实在是有些屈才。我们一起回来,你不就能放心了么?”

    祁漠炎想了想,若是真的阿鸢能劝说桑子渊为她们所用,其实跟他当初的初衷也是相同的,这倒是没什么。只是……

    “那傅珹歌呢?”祁漠炎目光一凛,斜着眼睛看着阿鸢问。

    阿鸢垂眸深思了半天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他应当也会选择回南齐去吧。毕竟以他的本事,在这里待着着实屈才!”

    虽然阿鸢口中这么说,但是祁漠炎细致地发现,阿鸢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光明显与之前不同。她并没有说真心话!

    她能说服桑子渊,又怎么敢保证她不能说服傅珹歌呢?

    祁漠炎心里暗自笑着,表面却不动声色。他不会这么轻易相信阿鸢所说的话,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傅珹歌!

    两人又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停在了清沅江上游一处的江畔。

    祁漠炎先行下车,在车下伸手扶住阿鸢,小心翼翼地牵着她下了马车。

    阿鸢望着这里熟悉的景致,一时间那些过往的记忆又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里曾是她坠崖的地方,正是因为她当时果决的一跳,才让她顺着江流漂泊到了桑榆镇,她才能被桑槿救下,也才能结识傅珹歌和桑子渊。

    祁漠炎走到前方,朝远处眺望了半晌,他拉着阿鸢的手,指着前方的悬崖问她:“阿鸢,你还记得这个悬崖吗?当日宫城被破,你被尚易偷偷带出皇宫,在这里跳下悬崖。”

    阿鸢不露声色地轻轻笑了一笑,她怎么会不记得?

    祁漠炎接着道:“可是阿鸢,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我带着援军杀到皇宫时,宫里血流成河,陛下和一些大臣已经遇害。我发了疯一样在皇宫的各个院落寻找你的声影,直到最后追到这里……就是这里!”

    他又指了指那边的山巅:“我坐在马车上,亲眼看着你跳下悬崖!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愤怒,多绝望吗?我明明可以再快一步,再快一步我就可以救下你,你就不至于走出这一步,以至于让你在这个贫瘠的地方受了这么多的苦!”

    阿鸢听得有些动容,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她微微扭头,看了眼祁漠炎已经夺眶而出的眼泪,而这些眼泪从他眼睛里流出来,那种震撼力并不小。毕竟从小到大,祁漠炎都是一个极度要强,自尊感超越常人之人,这也是阿鸢第一次见他落泪。

    “漠炎哥……”

    阿鸢轻启朱唇,刚想上前拉着他的手安慰一番,却听祁漠炎画风一转,又咬牙切齿道:“不过阿鸢,你别生气!当□□迫你跳崖的那群人,我当时就已经全部将他们杀了个精光!朝中那些不服你的人,那些扬言要另立朝纲之人,我都已经替你肃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西蜀江山是你千凌鸢的,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祁漠炎转身看着阿鸢,“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阿鸢,你是我的!”

    阿鸢刚刚举到他手腕处的手又瞬间缩了回来,就那么一刹那,她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个祁漠炎变得好陌生,他的眉目早已不如当年的清澈柔和,他的面容,也再也不是当年的稚嫩纯真。

    如今的祁漠炎,真的就像是一个经历了千载风雨而不萎靡的辛辣老姜,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阴狠。

    阿鸢万万没有想到,曾经成天只想着带他出宫游玩,领略这大好河山的那个漠炎哥哥,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锱铢必较的模样。

    他变了!

    变得有些冷血,变得有些残忍,变得有些固执和可怕。

    “阿鸢,你怎么了?”祁漠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阿鸢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躲,故意和祁漠炎拉开了些距离。

    祁漠炎被她后退的这一步彻底伤了心,他站直了身子,眼神里一股可怕的杀意迭起,让他看起来更加恐怖几分。

    他没有说话,但心中却已经把今天阿鸢这一切的反常举动,全部都归咎给了傅珹歌。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阿鸢不肯跟他回京!都是因为他的挑拨,才让阿鸢对她如此这般生疏。

    站在这汨汨江边,迎着有些寒冷的江风,看着面前呆呆矗立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阿鸢,祁漠炎忽而放肆狂傲地哈哈大笑个不止。

    阿鸢看着有些忧心,不停地问他:“漠炎哥,漠炎哥你怎么了?”

    可祁漠炎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再也不理会阿鸢的询问和疑惑了,绕过他身边,他自己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往前面挪动身子。

    阿鸢虽然有些怕,但还是跟在他后面。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再出个什么意外也是不好的。可事实证明,阿鸢这么想也是完全多虑了的。

    刚走到马车旁,祁漠炎就恢复了冷静,一如既往像个无事人一般,转过身来拉过阿鸢的手,将她拉上了马车。

    *

    傅珹歌一行寻人多时未果,阿鸢也一直没有跟来,正是担心的时候,萧凛却突然从背后跑过来,说是找到了陆十松。

    傅珹歌心中大喜,正要带着人跟他前去寻找,可萧凛却说陆十松因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说只要见他一个人,人多的话,怕他被吓坏。

    听他这么一说,傅珹歌更加担忧陆十松现在的状态,便转身跟桑子渊告别。

    桑子渊不太同意他孤身前往,想要跟过去,萧凛却伸手拦在了他的面前,再三强调现在陆十松受了刺激,已经不记得很多人很多事了,他只记得萧凛和傅珹歌,并且现在也只愿意见傅珹歌一人。

    傅珹歌拍了拍桑子渊的肩膀,轻松地冲他笑了一笑,像是在说让他放心,自己一定小心谨慎不会有什么事。“这不还有萧凛跟着的吗?”

    桑子渊知道萧凛和傅珹歌之间的关系不比他们俩差,再多阻挠又显得自己太小气太没品,虽然心中不服,但面上也只能由着他跟着萧凛离开。

    傅珹歌走了几步后,突然顿足回头朝桑子渊又笑了笑,然后潇洒的挥了挥手,便加快步伐消失在了桑子渊的视线里。

    那时候的桑子渊根本想不到,这么的一别,竟然让他们从此再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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