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桑榆劫

    祁漠炎这一次言而无信了!

    摇晃的马车一路前行,时间却被无端拉长了不少。期间他曾递给了阿鸢一壶水让她解渴,阿鸢没有设防喝了很多。

    可随着马车的颠簸,一阵头晕目眩让阿鸢瞬间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她以为是自己这些天劳累过度亦或是吃得有些少导致,便也没有过多在意。直到她忽然眼前一黑,彻彻底底失去了意识。

    阿鸢昏迷的一刹,祁漠炎感觉自己心头仿佛扎进了一根刺,偶然间只感觉尖锐地疼痛。他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贴得紧紧的,一边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一边轻声地对他呢喃道:“累了就睡一觉吧,阿鸢。睡醒了,这一切就都回到正轨了!”

    马车并没有朝着桑坪村而去,祁漠炎也自然不会践行自己的承诺将阿鸢送回去。

    陆十松是谁?他失踪关他和阿鸢什么事?

    他只记得自己出宫就是来带阿鸢回去的,即便是明知她会恼会气,他也绝对不会再将她弄丢一回。若她恨他,就让她恨吧。恨过以后,哄哄便也好了!

    车头朝着益州马不停蹄地行进着,祁漠炎抱着阿鸢心里有股莫名的轻松感。天知道为了这一刻,他独自一人筹备了多久

    阿鸢,我终于要带你回都城了!

    *

    傅珹歌被萧凛带走良久后,桑子渊开始逐渐起了疑心:县衙出动如此多人力,经历了这么多天翻田似的寻找,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可凭借萧凛一人,就能轻松找到陆十松的踪迹?事情真有这么巧合么?

    他双手叉腰,蹙着眉头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间,他大喝了一声“不好”,随即发了疯一样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狂奔过去。

    茫茫山川,荒郊野外。

    即便是转眼之间,俯仰之际,再伟岸的身躯在这些杂草灌木的隐蔽下,也形同消失。何况,还是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之后。桑子渊扒着野草慌乱的寻找着,却除了惊起一堆鸟兽之外,根本不见任何人影。

    “淦!”桑子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着了他娘的道了!这个萧凛,他究竟是神佛还是魔鬼?他不声不响带走阿珹究竟要干什么?”

    这边他还没气得过,身后便有个衙役急冲冲地跑过来,满头大汗地朝他吼道:“知府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呀!”

    “又怎么了?”桑子渊白眼一翻,心里的防线差点崩溃。“嗳”地叹了一口气后便转身朝着那衙役的方向走。

    那衙役紧张地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一个劲儿指着身后的方向:“土……土屋小院……”

    “土屋小院怎么了?”

    “走……走水了!!!”

    衙役好不容易吐出最后几个字,桑子渊却骤然惊慌失措,只愣在原地两秒便赶忙拔腿飞也似地朝着土屋方向狂奔。“干他奶奶的!!!”

    土屋小院以茅草为顶,加上初秋气候尤为干燥,稍微一点星火,很快便能形成燎原之势。

    滚滚浓烟在桑坪村的上空蔓延,周遭的村民们都走出房屋,朝着那火起的方向瞭望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啊,那是阿芊姑娘和桑槿姑娘他们的小院啊!”

    随着这一声惊呼,其他人也都惊恐万分地回过神来,赶忙转身进屋拎出水桶,一群人呼啦啦地涌出村子,迈着快捷的步伐寻思前去帮忙救火。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才走出去,天空却忽然飞来千万只箭,如疾风骤雨瞬间倾轧而下,“唰唰唰”插入村民们的心口、前腹、后背……

    刹那间,仿若末日般的恐慌笼罩上空,惨叫、呻·吟此起彼伏,中箭倒地之人一个接着一个,鲜血慢慢流淌到砂石路面,将泥土浸润成红。

    人群冲出了屋子,周围也没有了掩体,聚集的人群仿若待宰的羔羊。

    村长高声大喝,让村民们都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村民们听到呼喊,这才从无端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尖叫着调头去找自己的家。实在是恐慌的村民,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家,找个房子掩体就赶紧躲进去,慌忙帮着关门。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更多人死于非命,可谁知,那些箭雨并没有停歇,反而演变成了更为狂烈的风暴。箭头被染了油点了火,纷纷朝村民们的房顶上、柴垛里钻,那些火星点燃了村子的房屋,眨眼的功夫,整个村子成为一片火海汪洋。

    村民们躲家里,会被活活烧死。村民们尖叫着出门灭身上的火,没跑几步却被箭射死。

    一时间,桑坪村像是天降劫难,在劫难逃。

    桑子渊用尽浑身力气,却越是火烧眉毛,越是感觉自己的速度像乌龟般缓慢。眼见着远处的火势越来越大,乌黑的浓烟腾腾上升像一股黑色的龙卷风,他心若泣血,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脚步却只快不慢。

    一路上,他没有见到桑槿。一问才知,在看到走水后她已经顾不得等桑子渊,自行回去了。

    言及此,桑子渊已经预感不妙,可与此同时他又在心中安慰自己,哪可能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发生?

    离桑坪村越来越近,村民们被残杀的哀嚎声也逐渐在他耳畔清晰起来。桑子渊双眼通红,命令身后跟着的官兵衙役拼了命也要加快速度赶回去。

    而此时,这样的场景并不仅限于在桑坪村上演,而是整个桑榆镇。

    镇上,依旧是人荒马乱。

    街头巷尾,到处可见是人群在狂奔逃命。而在他们中间,混杂着很多衣着黑衣的蒙面人 ,手持着弯刀见人便砍,逢人就杀,残忍到连路过地牲畜都没能侥幸逃过一死。

    韩风几日没见傅珹歌前来找他,正不甘心想要再次去争取一次。韩辛默默无闻地在一旁收拾行囊,听到楼下一片哭喊声赶忙扔下手里的包裹推开窗看个究竟。

    可这么一看,却让他被吓得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情况?一刻钟前还热闹非凡,繁华拥挤的桑榆镇,为何短短时间内竟然哀鸿遍野,到处躺着各种死样的尸体。

    血腥味已经顺着风吹到了客栈三楼,不断有逃命的群众往周围商铺挤,原本是可以有几个人逃得过去的,却因有人总想着断了后路,自己刚进去就想着关门,在推搡拉扯期间,反倒是给了黑衣人杀人的机会。

    半天后,韩辛回过神来,他转身去拿弓箭准备下楼救人。可韩风却一只手摁住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弓,神情异常严肃。

    “辛儿,你这是做什么?”

    韩辛又从他手里强硬地夺过自己的弓,蹙眉道:“当然是下去救人!你没见楼下有群恶魔逢人就杀么?”

    韩风怒道:“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这是西蜀!我们只管保护好自己就成,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不暴露你的身份!”韩辛听到他如此说,显然有些失望,当即推开他还欲阻拦的手,又道:“谁家百姓不是百姓呢?我自己下去救,您一个人躲好吧,韩大人!”

    韩辛阻碍无效,正懊恼之时,韩辛已经独自一人举着弓箭,推开窗直接就跃身到了街上。

    他一箭一个准,接连让好几十个正在追杀百姓的黑衣人毙命。

    韩风在楼上哀怨地看着,皱着眉叹了口气,忽而转身取过自己的配件,也跳下了楼。

    另一边,桑子渊好不容易到达了桑坪村。他这才看清楚,是有不少黑衣人埋伏在桑坪村周围,举着弓箭村子里射去。

    他瞬间恼羞成怒,但基本的理智和智谋让他并没有直接杀过去,而是给桑元征和身后的官兵衙役们下令,让他们从后方前去包抄那些弓箭手。他则从前方绕过去吸引那些弓箭手的注意力。

    虽然桑子渊不会武功,但是他体力好,也擅长长跑,在弓箭手的齐齐发力下逃个命还是无端秀了一把。

    他在一旁绕着弯胡乱瞎跑,竟然还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弓箭射击,成功地将那些弓箭的方向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而此时,桑元征则带着衙役官兵,在身后围剿。

    这一策略大获全胜,围攻桑坪村的黑衣人不多时便被桑元征清剿干净。

    桑子渊这才有暇赶紧往土屋里赶,即便是自己早已精疲力尽浑身是汗,他也丝毫没有感觉。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阿鸢和桑槿有事!”

    而在此时的土屋小院中,在那熊熊燃烧的火苗里,桑槿已经完全被围困着,望着前后四周的大火陷入绝望……

    韩风持剑击杀了不少黑衣人,很快便和韩辛站在一起,两人战力叠加,能勉强应付,也给不少群众争取了求生的机会。

    刺鼻的血腥味不断闯入韩辛的鼻腔里,他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放下弓箭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掉落的剑,和韩风一道再度杀入黑衣人群。

    这场拼杀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街头的血河都已经干涸,又流出了几道新的血河。韩风精疲力尽蹲在地上喘气,让身边的韩辛难得地有些心疼。

    “你没事吧?爹!”

    听到这声呼喊,韩风骤感力量倍增,突然就抬起头来看了韩辛一眼,说了句“我没事”之后,又迅速站起身来,再冲进黑衣人里杀了好几个。

    他真的是笑了:作为一个北韩的丞相,有朝一日竟然会拼死拼活,竟然为了救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西蜀百姓!这要是说出去,几个人会相信呢?

    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说的那句:“谁家的百姓不是百姓?”

    虽然两人武功都不弱,但毕竟黑衣人数量过多,看到两人持续杀了这么多人之后,那群黑衣人甚至都放弃了攻击群众,转头来开始追杀他们两人。

    用尽了体力的韩风被黑衣人砍了一刀,韩辛只能暂时放下抵抗,带着韩辛往后逃。正当两人快要抵抗不住之时,桑元征终于带着部队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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