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又起

    哒哒的马蹄声破了晨曦之宁,很快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阿鸢和傅珹歌已经下了船走到柳湖亭里,可抬眼望去,整个柳湖亭四周已经严密无缝地被团团围了起来。

    陈元率先走上前来,为后来之人开了一条道。不用猜都知道,后面走来之人,正是祁漠炎。

    他一路冷着脸,当柳湖亭之中的两人亲密相依的画面真正映入他的眼帘之时,他眼中只有愤怒的火焰,伸手便抓住阿鸢的手臂,不顾众目睽睽,强硬地欲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可另一旁,傅珹歌却先一步揽住了阿鸢的腰,让祁漠炎没有得逞。

    “阿鸢!你过来!”祁漠炎面色越来越难看,他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反而更加用力地去拉阿鸢,让她忍不住疼地发出一声嘤咛。

    这一声,却让傅珹歌眉心一紧。他放开自己的手,轻轻把阿鸢往祁漠炎身边一推。祁漠炎也不客气,顺势就将阿鸢拉到自己怀里,不管她的暗自挣扎将她锢紧,用尽了他所有的愤怒和霸道。

    阿鸢一脱离傅珹歌,周围的人就立马围上去,趁他还在看着阿鸢发愣,十几把尖枪对准了他的喉咙处。

    阿鸢震惊地回头看着祁漠炎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祁漠炎怒意不减闭口不语,仅用眼神给了陈元一个示意。陈元便将一只两只刻有“傅”字的长羽箭递给了阿鸢。

    “这两支箭,一支是傅珹歌等南齐贼人屠杀桑榆镇的罪证,一支是他昨日在南齐使臣回程路上残杀使臣的罪臣。傅珹歌野心昭昭,他不仅刻意接近你,利用你,肆意残害我们西蜀百姓,还不惜杀害使臣挑起两国争端引战。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维护的?”

    祁漠炎说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恨意满满展现在自己的眉目之间,不遗余力地想要在阿鸢的心中深种下傅珹歌残忍凶狠的形象。

    然而,阿鸢真的就会信吗?

    使臣昨夜被杀,可她明明一整晚都和他在一起。何况他作为南齐的将军,在西蜀境内杀害南齐使臣,想要引战却使用的是傅家军的箭羽。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桑榆镇被屠杀之时,他和桑子渊一道寻找陆十松,中途被萧凛带走。他哪里来的时间和动机去屠杀整个镇子?

    更何况,他以为阿鸢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那个贼喊捉贼之人吗?

    阿鸢目光瞥了眼傅珹歌,两人眉眼之间暗自传递着讯息,便听得阿鸢忽而大喝一声,怒不可遏道:“什么?南齐使臣出事了?”

    她忽而转头怒扇了傅珹歌一巴掌,满含热泪哽咽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答应和亲了,并且也专程来告知你,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我也愿意嫁给齐皇。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刻意挑起战乱?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恨你,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阿鸢的动作和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连祁漠炎都没有想到,她比他想象中更加爱憎分明,还如此爱憎分明!

    一时间,他竟然看着阿鸢发起了愣。

    傅珹歌此时却委屈地捂着脸,朝着阿鸢露出邪魅一笑。“这么一挑拨,你就信了?我还以为,西蜀的昭凌公主有多聪明呢!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没做过的事,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这两人的态度和之前相比可真的是天壤之别,阿鸢气头上恼怒发火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一向沉稳自持的傅珹歌如今却能说出这样一番刺激千凌鸢的话语,刻意惹她生气?

    两人对彼此的态度转变如此巨大,彻底让周围围着的人咋舌。

    正疑心之时,阿鸢却又反手给了傅珹歌一巴掌,怒骂道:“混蛋!我千凌鸢真的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种人。幸好如今让我早些看清你的面目,才不至于酿成大错。”她不再理会已经被自己打得脸都已经发红的傅珹歌,转而命令陈元道:“陈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傅珹歌给我押入死牢。”

    原本只是小打小闹一阵,祁漠炎倒还不至于相信她们俩人翻脸速度如此之快,可阿鸢都已经下令抓捕傅珹歌,这让祁漠炎心底一阵暗爽,早就已经忽略了刚来时,被清晨一早就呆在一起的两人气的差点断气,命人照阿鸢的吩咐将傅珹歌抓回了死牢。

    傅珹歌没有反抗,他肆意狂傲地笑着,好像自己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但却丝毫不在乎。总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让祁漠炎相当厌恶。

    *

    那使臣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南齐营帐,一见到副将郑剋就扑倒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磕磕巴巴半天:“不…不好了!郑…郑将军,速速派人禀…禀告陛下,傅…傅珹歌他…他有不臣之心!我们…我们南齐使臣团十几余人,全…全被他给杀了!要不是,要不是我跑得快,我…我估计也没命了!”

    郑剋赶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定,面色凝重地问:“张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无凭无据,怕是落得个欺君之罪!”

    张使臣红着脸,胸口起起伏伏,一口气半天顺不过来,好不容易才皱着眉头,稍微能说出几句话。“当然…当然有证据!”

    他从背后拿出一支长羽箭递给了郑剋:“郑将军应当认得此物吧?”

    郑剋接过他手里的箭,稍稍瞥一眼便能看出,这就是当年傅家军的专用箭羽。可是,傅家军不是在傅珹歌离开南齐时,就被萧北南分离解散了么?如今这箭羽的出现,难道…

    “傅珹歌私养兵马?!”

    张使臣狂点头:“可不是嘛?我就说谁敢在西蜀境内对我和使臣团下毒手,他们射穿了我的车厢,以为我已经死透了,谁曾想我竟然躲过了这一劫。傅珹歌胆敢大殿之上杀了胡丞相,还敢杀使臣,那他下一步岂不是就要逼宫谋反?”

    这话一出,把郑剋也吓了个脸色苍白。如今萧北南一心对战西蜀,这要是后院起火,被傅珹歌抽了釜底之薪,那南齐可就完了。

    “难怪!难怪他这两天总是不在营帐中,说是要去钓鱼。我看,他分明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想了想,他当即跺了跺脚:“不行,事不宜迟,这件事必须赶紧告诉陛下。”

    郑剋话音刚落,便书信了一封,急急走出营帐,派了那小将快马加鞭赶回云州。

    为了使萧北南相信这件事,张使臣也跟随小将一同回去。而他们还没到云州,傅珹歌被抓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萧北南的耳朵里。一起到云州的,还有西蜀退回来的聘礼。

    一箱箱聘礼死气沉沉地摆在大殿上,萧北南交叉着双手呆呆看了很长时间,大殿里也没有人敢吭声。直到张使臣归来,一番痛哭流涕的哭诉之后,他才忽而莫名地大笑起来。

    笑声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笑的眼眶都泛了泪花,才勉强停住。萧北南回转过身子,面对着大殿之上群臣呆滞迷茫的目光。最后竟然出乎所有大臣的意料,道了句:“传我令,让郑剋无论如何,想办法救出傅元帅,否则军法处置!”

    此话一出,最为震惊不已的,当属那名张姓使臣了。

    “陛下!恕臣愚钝,这傅珹歌先前便公然谋杀胡丞相,如今又对使臣团下手。他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陛下若不除掉他,恐将后患无穷啊!”

    萧北南目光凛然地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患?什么后患?!你们难道没见西蜀退回了聘礼么?若是不能迎娶阿鸢,我这个江山坐着又有何意义?还有,你在西蜀遇刺,用的却是傅家军的箭,你们以为阿珹会这么蠢?还是觉得朕这么容易就中了这离间之计?”

    “离间计?”

    大臣们听着这话,突然觉得有些道理,都点着头窃窃私语。

    萧北南继续道:“如今傅颖权全家性命都还在朕的手中,以阿珹的性子,他是不会自掘坟墓跟朕作对的。所以,这一切都是祁漠炎自以为是的计谋罢了。让郑剋按原计划直接发兵,我南齐使臣遇刺,元帅被抓,这些理由再好不过了!”

    三天后,覃州边境狼烟四起,郑剋领兵一路踏破西蜀的三道防线,和朱项阳正面相抗。

    这一仗突如其来,打得朱项阳措手不及,甚至还没等到赵信得到消息派兵支援,郑剋就靠着偷袭直接生擒了朱项阳,攻下了覃州城。

    这一战实在是耻辱,令赵信连给祁漠炎书信汇报的勇气都没有。还没想到好的理由回禀,南齐那边就发了话,要西蜀用傅珹歌交换朱项阳。

    赵信犯了难,这要是一般人,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再打回去夺回覃州也就行了。可偏偏这人是朱项阳,是祁漠炎的亲表弟。

    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祁漠炎的耳朵里,可这时候的他,哪有闲情顾及朱项阳。

    早在桑榆镇的时候,他就恨不得将傅珹歌除之而后快,迫于阿鸢一直在他身边,根本没有办法下手。如今,他好不容易被关入刑部大牢,正好落入自己手里,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好机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到了最后也能成为一场空。

    刑部大牢最里面的一间房,即便是青天白日,也是昏暗无光。地上稀稀疏疏躺了些干草,还能听到老鼠出没的声音。

    傅珹歌一言不发靠墙坐在地上,蜷着右腿,闭着眼假寐着。

    忽然间“哐当”一声响传来,他的耳朵轻轻翕动,敏感地颤动着眉,暗自倾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没有睁眼,但那脚步声也很快在他牢房门口停了下来,继而是一阵锁链吭哧哐当的声响。

    等到那脚步声步入牢房,走到他面前,他这才睁开眼,眉眼含笑的看着面前人。

    “你倒是悠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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