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敌人的敌人
与理查德·卡莱尔的会面，帕特里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两人一照面，就不动声色地评判起了对方。
理查德和“莱利”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身上自然有一种久经商场的果决和敏锐。只是理查德多了几分狠戾，而帕特里克则披着贵公子的外衣。
“普莱克特威克先生，久仰久仰！您的战绩辉煌，我在大洋彼岸也有所耳闻！”理查德·卡莱尔率先开口。
“彼此彼此，您报纸上的消息，我们大西洋这一侧也争相转载！”帕特里克也不吝啬恭维的话语：“没有了您，我们对故乡的大事小事一无所知。”
两人客套一番，才进入正题。
“今天我是代表克劳利家族来的，对于您与克劳利家族之间的龃龉，我深表遗憾。希望能找到一个途径，让我们双方冰释前嫌！”帕特里克亮明了来意。
理查德扬了扬眉，有些诧异。他不知道一个美国人，和克劳利家族能有什么关系。莫非是莱文森家族那边的人？
“我这个人向来公平，克劳利家族确实亏欠了我。如果您能开出一个合适的价码，我不是不能考虑。”理查德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帕特里克瞥了一眼他掐灭烟头的举动，心里有了评估。他对克劳利家族、对玛丽肯定是怀着怒气的。可是这么久了，也没有见他行动，是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再实施报复？
还是说……他当真有几分不忍？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怨恨，又有几分不忍，这事情反而好办了。
“我可以给您的报社一个独家专访！”帕特里克说道。
呵，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嫩了！
理查德摇了摇头，说道：“恕我直言，我也认识好几位金融巨子，想要拿到独家专访并不难。何况，我手下有很多小报，对于这种严肃的商业题材，并没有那么在乎……”
理查德又看了一眼这个气宇轩昂的青年才俊，调笑道：“当然，如果是和什么好莱坞明星的飞短流长，那就另当别论了！”
帕特里克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回道：“虽然我本人对好莱坞女明星不感兴趣，但我带来的消息的震撼程度不亚于你们小报喜欢的男女绯闻！”
“哦？洗耳恭听！”理查德终于来了兴趣。
帕特里克缓缓道：“如果是贵族继承人死而复生呢？”
“嗯？”理查德坐直了身体：“你是说……”
“我是帕特里克·克劳利！”
“天呐！”理查德失神地盯着面前这个青年，他确实有着克劳利家族的一些影子，和那位马修有诸多相似之处。只是马修偏于俊秀斯文，而这位，英挺慑人，更加具备上位者的气势。
想起之前有一位毁容的男子去到唐顿庄园冒充帕特里克的闹剧，理查德恍然大悟：“原来那不是空穴来风，你真的从泰坦尼克号上死里逃生……”
泰坦尼克号，这又是一个卖点啊！
“是的，彼得·高登其实是我的朋友。”帕特里克点头道。
“那你怎么之前不回唐顿认亲？”理查德疑惑道。
帕特里克娓娓道来，仿佛一出舞台剧：“之前患上失忆症，后来战争中来往不便，我工作又忙……”
哈，借口！欧洲大陆战火纷飞，洋基佬们趁机大发战争财。理查德以己度人，难免用商人的思维揣测帕特里克。
不管真相如何，街头巷尾的小老百姓可是很爱看这种豪门八卦的！
“这么说来，你才是唐顿的第一继承人……”理查德斟酌了一会儿，说道：“马修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也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帕特里克冷淡的语气，带着贵族的装模做样：“但事实可能就是如此！”
“哈！”理查德仰头，一声大笑。
要说整个克劳利家族，他最讨厌的人就是马修。马修年轻、英俊、富有教养，而且异常幸运，轻而易举就获得了他人肖想的贵族身份和巨额财富。
即便受了伤，也有富商女儿和伯爵千金围着其打转。在他和玛丽订婚的那段日子里，玛丽爱的始终都是马修。马修就是他即艳羡又厌恶的对象。
现在可好了！
一招被打回原形！
“那么！”理查德试探道：“玛丽还会嫁给马修吗？”
帕特里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有些事难免身不由己。”他回答得模棱两可，但理查德自认为听懂了言外之意。
哈哈！
那个马修什么也得不到！
也对，格兰瑟姆伯爵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普通律师？贵族都是这样，表面高雅矜持，内里同样嫌贫爱富、趋炎附势。真是一帮伪君子！
理查德大感痛快！
如今，帕特里克还活着，想必他才是格兰瑟姆伯爵心中最理想的女婿！
这会儿理查德看帕特里克就很顺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于理查德的心思，帕特里克也能揣度一二。理查德视马修为情敌，自然对他的不幸乐见其成。
“那……你对玛丽和帕穆克的事怎么看？”理查德又追问道。
这就有点令人玩味了。
理查德曾经必然是爱过玛丽的，因爱才会生恨。对于她嫁不成马修，理查德是拍手称快的！但要是玛丽过得很悲惨，只怕……他又于心不忍。
帕特里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每个人都会犯错，反正我没有资格做第一个扔石头的人。”
理查德从他的语气中窥探不到他真正的想法。但。。一个男人若真爱这个女人，又怎能对她的风流账如此平静呢？
如果不爱她，被家族安排这样一个未婚妻，想必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理查德思索片刻，竟不知要说什么。
算了，他和玛丽已经是过去时，实在做不了什么，答应克劳利家的条件已是他仁至义尽了！
理查德终于伸出手，满面笑容：“希望我们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我是说合适的商业机会！”
“当然！”
这次握手不仅仅代表着和解，更是一次商业合作。果然理查德很快就送来了合同、手头所有的关于玛丽和土耳其大使事件的一手材料、以及采访的问题清单。
帕特里克和理查德两人很快敲定细节。与这样的真小人打交道，帕特里克反而觉得很轻松。
玛丽这几天就过得很艰难了。
帕特里克尚在人世的消息，先是艾薇知道了，然后是安娜、格兰瑟姆伯爵，接着又被莱文森夫人和休斯太太看到，再然后，唐顿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格兰瑟姆伯爵不得不让卡森下了缄口令。
而维奥莱特老夫人知道消息，立马赶到庄园，难为她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依然中气十足：“玛丽亲爱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打算瞒着你的老祖母？”
而玛丽的母亲珂拉这回也没有帮她。餐桌上，众位长辈、家人纷纷发难，让玛丽差点招架不住。
格兰瑟姆伯爵不得不打圆场：“是帕特里克的要求，他有一些程序上的事要处理，所以让玛丽暂时保密。”
“他让你保密，你就保密了？”维奥莱特老夫人依然气势汹汹：“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从来都是他围着你转！”
珂拉夫人这一次也和婆母站在了一条阵线上：“这么大的事，你和帕特里克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请问，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们？”
哎，从前都是帕特里克替她背锅，这回轮到她百口莫辩了。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最后还是格兰瑟姆伯爵解围：“你们也不要往外说，我已经约了马修，这件事，也与他相关！我不能让马修从别人的口里知道这件事！”
“哎，天呐，可怜的马修！”
“是啊，马修可怎么办呢？！”
“哦，这么看，他有一份工作也挺好的！”
一会儿功夫，大家又七嘴八舌起马修的事来了。玛丽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晚餐。然后唐顿的女人们就把她堵在了画室的一角。
伊迪丝不怀好意地问道：“现在帕特里克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做？别忘了，当初你跟他是有婚约的！”
玛丽翻了一个白眼：“你也说了是当初，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当然我们还是一家人！”
珂拉担心地问道：“帕蒂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要不然他为什么对我们避而不见？”
“他很快就来唐顿！”玛丽安抚母亲。
莱文森老夫人插嘴道：“他能有什么意见，再大的意见，看在玛丽的面子上，也该放下了！”
“哦！”珂拉反应过来：“帕蒂就是妈妈你说的那个金融大亨是不是？他还喜欢着玛丽对不对？”
“没有的事！”玛丽竭力否认。
可是……玛丽不能忘记前几次她与帕特里克的暧昧接触，那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让她颤栗。
帕特里克对她真的只是亲情吗？她对帕特里克呢？
玛丽思绪混乱，被家人们吵得头痛，找了一个借口溜回了房间。安娜走进来，替她梳头又按摩头部，舒缓疼痛。
“只怕楼下也都在传帕蒂的事吧？！”玛丽问道。
安娜笑道：“卡森先生不许我们瞎议论。不过女仆们……都在争的是：马修先生和帕特里克先生，哪个更帅！”
玛丽气笑了！
“后天帕特里克就要回来了，你可以让她们可以再看看。”玛丽无奈说道。
安娜调皮一笑：“我们看没用，关键是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