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叔侄
帕特里克如约来到唐顿，玛丽亲自去车站接人，又一路将他带到了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去。帕特里克也是配合地戴了帽子，尽量遮住了自己的脸。
好在大家都忙于筹备伊迪丝的婚礼，没有注意到玛丽的小动作。
随后格兰瑟姆伯爵被玛丽带到了图书室。“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格兰瑟姆伯爵问道。
“您进去就知道了，我在外面等您！”说着，玛丽就将父亲推进了房间，然后自己守在了外面。
再见到那个自己视若己出的孩子，格兰瑟姆伯爵恍惚了一下。
八年，可以让他感怀自己的逐渐衰老，也可以让他看到一个少年的成长。
“帕蒂！”格兰瑟姆伯爵喃喃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快步走了上来，搂住帕特里克上下打量了一番。
“帕蒂，真的是你！”格兰瑟姆伯爵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角也渐渐湿润起来。
“罗伯特叔叔！”帕特里克也是心潮澎湃。
两人紧紧相拥，一切尽在不言中。
隔了一会儿，两人才坐下，说一些别后的遭遇。帕特里克自然将自己失忆、在华尔街打拼、再遇玛丽的事又诉说了一遍。
“这么说，玛丽所说的那个金融大亨原来就是你啊！”格兰瑟姆伯爵拍着堂侄的肩，大为赞赏：“孩子，做得好！还好有你！这些年你真不容易啊！华尔街那个地方多么凶险！好多投机家折戟沉沙！”
帕特里克谦虚几句：“说来也有运气的成分！”
“哪里！对了，既然你知道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呢？”格兰瑟姆伯爵险些老泪纵横，这孩子受了多少苦啊。
“当时我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旧大陆又陷于战争，大西洋两岸来往不便，好在彼得来到了英国……”
彼得·高登？？
格兰瑟姆伯爵果然想起了当时全家人对彼得的冷遇，自然做出了和玛丽一样的推断。于是帕特里克又不得不为好友彼得辩白一番。
“可是你和玛丽重逢之后，为什么……玛丽这孩子也什么都不告诉我！”格兰瑟姆伯爵埋怨起了玛丽。
“不要怪她，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帕特里克赶忙揽过了责任：“一方面，我有些近乡情怯，另一方面……如果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唐顿继承人一事又要再起波折，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如此……”格兰瑟姆伯爵在心中慨叹，这孩子还是这么善解人意，“但你还活着，你就是顺位第一继承人！”
“罗伯特叔叔，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事业，金钱、地位我都靠自己挣到了……”帕特里克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唐顿的这份产业于他已不算什么。
“即便如此……”格兰瑟姆伯爵面露疑惑，但心底已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莫不是因为……
果然，帕特里克又说道：“可玛丽不一样，在旧大陆，女性的出路有限，我不能看着唐顿大小姐嫁给一介平民……”
听到这里，格兰瑟姆伯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震惊地看向了堂侄。
帕特里克打听到玛丽和马修之间的事，他并不奇怪。可是，帕蒂居然愿意为了玛丽做到这个地步！
帕蒂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少年时代起就被当作下一代格兰瑟姆伯爵培养，阶级观念是深入骨髓的。
玛丽如果嫁给了马修，而马修又失去了继承权，那么玛丽不过是一位律师妻子，听着也体面，但与传统贵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为了确保玛丽的阶层不滑落，帕特里克宁愿隐姓埋名、放弃唐顿庄园的产业和“格兰瑟姆伯爵”这一头衔，与自己的贵族身份彻底告别。
这是为了什么？
同为男人，格兰瑟姆伯爵心知肚明：帕蒂必定是对玛丽情根深种，所以才可以不在乎这么一大笔财富和贵族头衔，才可以违背他自小接受的教育。
想到这里，格兰瑟姆伯爵万分动容。
这是他当成儿子培养多年的孩子，如此一往情深又不求回报，这一瞬间，格兰瑟姆伯爵简直要为他心痛了。
当初玛丽和帕特里克订婚时，并不爱他。后来，这么一个冷情冷性的人却懂得爱人了，可她爱的偏偏是马修、那个后来取代了他的人。
帕蒂知道后得有多伤怀啊！
难怪他不想回来。
“那现在，你……”格兰瑟姆伯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他喜欢的人是自己的亲闺女，亲闺女又和马修……。
“我之所以考虑回来，是因为我了解到玛丽和马修之间，嗯，马修当然也是一个好人，但他们似乎没有迎来一个好的结果……”
啊，格兰瑟姆伯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哈，这一切不就回到了原点吗？这么多年，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不也是当年他们所期望的吗？让玛丽嫁给帕特里克，再生下继承人。
完美！
原来，帕特里克才是玛丽的有缘人啊！
看着格兰瑟姆伯爵脸上逐渐兴奋的表情，帕特里克连忙解释道：“但我还没有向玛丽表明我的意向。”
呃，为什么？
看到玛丽和帕特里克这一番密谋，格兰瑟姆伯爵还以为这两个年轻人已经谈妥了呢。原来只是帕特里克单方面的想法啊？！
格兰瑟姆伯爵都快要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节奏了。
“玛丽。。。对轻易得来的情意，弃若敝屣……”帕特里克对玛丽知之甚深。
“呃……”格兰瑟姆伯爵有些汗颜，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他女儿的作风。
“另外，我虽然与您相认，但我依然可以做我的莱利·普莱克特威克，毕竟马修也是不错的继承人……”
这倒是帕特里克的心里话，都是克劳利家族的一员，抢走他的女人，又拿走他的继承人身份，帕特里克觉得未免太过分了。帕特里克要的只是玛丽一人而已。
但格兰瑟姆伯爵断然拒绝：“唐顿的传承不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他沉思片刻，说道：“我会想办法补偿他的。”
哎，罗伯特叔叔还是这样，从不因情废法！
帕特里克无奈道：“既然如此，我来补偿他吧。话说，我在伦敦开设了分公司，也会与律师行合作，马修应该是能信得过的人！”
“哦，当然！”格兰瑟姆伯爵非常高兴，极力作保：“马修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帕特里克倒了两杯白兰地，庆祝叔侄相认，两人一饮而尽。格兰瑟姆伯爵激动地打算立刻联系律师，恢复帕特里克的身份。
帕特里克却拦住了他：“罗伯特叔叔，先不急，我要去见一个人，谈一些条件。”
“谁？”
“理查德·卡莱尔！”
哦！看来玛丽把与帕穆克的事情告诉了帕特里克。女儿的一夜风流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既是家主又是未来岳父的格兰瑟姆伯爵非常尴尬。
帕特里克神色如常，毕竟那些不甘、嫉妒和醋意等种种不良情绪，他早已消化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不能让他继续威胁玛丽，威胁我们克劳利家族！”帕特里克说得斩钉截铁。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开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啊，帕蒂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格兰瑟姆伯爵大感欣慰。两人谈完正事，格兰瑟姆伯爵送帕特里克出去，正好玛丽也在外面，便吩咐玛丽带他逛逛。
“唐顿还是老样子！”帕特里克感慨道。
“要去看看你的房间吗？和你原来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好啊！”
玛丽周围看了看，发现此时没人，正想带着帕特里克上楼，帕特里克看了看书房一侧，却笑了起来。他朝玛丽招了招手：“走这边！”
“啊？？”
这不是密道吗？小时候他们发现了这座大宅的秘密，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帕特里克淘气的样子，玛丽一瞬间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她还在犹豫，帕特里克一把手将她拉进了密道。
好久没有人来，密道里布满了灰尘。玛丽拿另一只手捂着鼻子。密道里一片黑暗，帕特里克凭着记忆，顺利地拾阶而上，玛丽跟在他身后，一头撞上了他宽厚的后背。
“呀，疼！”玛丽抱怨：“真不该跟着你瞎走，这里面什么也看不清！”
帕特里克打开出口的大门，这里果然是二层。
他们来到帕特里克原来居住的那一间，这里窗明几净，墙上还挂着帕特里克的肖像画。帕特里克上前，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不禁露出微笑。
玛丽嘲笑他：“你小时候瘦得像只猴子……”
不等她说完，帕特里克回头，猛地凑近她，逼问道：“现在呢？”
啊啊，那种压迫感又来了！
玛丽只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她一把推开帕特里克，嗔怪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帕特里克看着她笑了起来。
忽然管家卡森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在那里？”
玛丽没来由地慌了，情急之下，她竟然拉着帕特里克躲进了衣柜。帕特里克也憋着笑配合她。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贴在了一起，玛丽从来没有像这此刻这样真切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紧实的肌肉和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几乎让她窒息。
“谁在那里？”卡森打开门查看。
玛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透过缝隙张望着。帕特里克差点笑出声。玛丽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帕特里克看着她明媚的侧颜，聆听着她慌乱的心跳，一时意乱情迷，居然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什么东西？玛丽迷糊了，软软的，湿湿的……
卡森走了。
帕特里克也率先走了出去。
玛丽反应过来，该不会是……
？？？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又看向帕特里克落荒而逃的背影，气得追了过去。他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又调皮又恶心，专爱捉弄她！
帕特里克飞快下了楼，绕到大宅另一侧，车子已在这里等他。玛丽追了出来。帕特里克怕她摔倒，还是放慢了脚步，让她捶了两下。
“帕蒂，你太过分了！”玛丽气道。
帕特里克手划十字，比了个“嘘”。
这一番打闹，自然惊动了楼上另一侧的人。莱文森老夫人正和女管家休斯太太聊天。两人听到声响，同时探头。
休斯太太是服务于唐顿庄园三十多年的老人了，她一眼就认出了帕特里克。
“天啊，克劳利先生！”她低声惊呼！
“谁？”莱文森老夫人讶异，这不是莱利·普莱克特威克先生嘛？！
“帕特里克·克劳利！”
莱文森老夫人在脑海中略一搜索，也想起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