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局

    温凉对洛清淮说:“你别怕,此番是我一意孤行连累你,事了我和你道歉,现下你快想办法叫来苍溪。”

    洛清淮没有动作,似乎目下的走向最好解决办法并不是叫来苍溪。

    温凉着急了:“你叫啊!”

    洛清淮依旧一动不动,就那么深情且悲戚地看着她。

    是的,深情且悲戚,有那么片刻,温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神的悲悯。

    “洛清淮?”

    洛清淮的呼吸声落在温凉耳边,那般沉重还带了不甘。

    正这时候,苍溪来了,他来的实在匆匆,来之后第一时间将长街两侧的阴鬼遣散干净,不多时便冷冷清清。

    温凉见苍溪如见亲人,但还是第一时间让他带走洛清淮。

    苍溪没有给予她回应,只是站在她和洛清淮前面,温凉不明白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着了魔似的。

    “苍溪,我师父呢?我找不到他。”

    苍溪灰袍垂地,面具之下阴晴不知。

    再看对面那个小女孩,或者说是成年的女子,更是仿佛杀不死,一次次倒下,又安然无恙地站起来,只是这次温凉看清了她的容貌,并不与她相似,面容消瘦立体,双目有神,依稀有几分正邪混杂之气,远远看来倒生的很是冷艳。

    当然,眼下不是欣赏美女的时候。

    温凉认识苍溪以来从未见他有过如临大敌的时候,无论何时这位鬼域地府的二把手都是君子翩翩的模样,简直和白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样杀气腾腾,就是温凉不当心打碎他的宝贝匣子时也没有过。

    温凉夹在苍溪和洛清淮之间,脑袋发蒙,她试图联系师父,在她看来这俩简直是疯,但令她彻底无措的是无论她怎么联系白玊,都被打了回来,这里就像被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里外不知。

    就在温凉思索如何将洛清淮先送出去时丝丝暖意从她左肩流入,这丝丝暖意让她得以片刻心安,她不必回头,身后只有洛清淮。

    温凉感激:“你放心,我一定护着你。”

    没礼貌的,温凉话都要说尽了,仍然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

    事因她起,果由她担,这道理她记事起便懂,也不曾怪洛清淮几分。

    洛清淮劝过她。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可她这“堑”是不是太深了些,这可是阴诡地狱府,生死轮回处,能让苍溪都这样,她是惹了多大乱子。

    又怎么好送洛清淮安然无恙地离开呢?

    温凉正苦思,肩头的暖意竟越发汹涌,温凉断不离,动不得,回不了头。

    “别怕。”洛清淮说。

    温凉一愣,说话声都带着颤意:“师父?”

    回应她的依旧是那句话:“别怕。”

    这一本正经的声音不是白玊难道还能是那妖孽不成?

    温凉僵住。

    温凉一直只想着怎么把洛清淮送出去,对面那个杀不死的女子只当留给苍溪。僵住之后她直直看向前方,因此那女子在心脏处拔出一把剑来时温凉看了满眼,那女子挥剑冲她而来时她还在惊诧,不曾做足死的准备,接着她被扭送至后面一步,洛清淮也好,白玊也好,总之那个一直在她身后的人物对上破空而来的长剑,长剑在他掌心被吞没了。

    长剑被吞没至一半,女子反身后退,她身后忽又来了一群女子,手持各样武器,来者实在不善。

    女子落地站稳,笑说:“鬼王大人,远来是客,刀剑相向可不是幽冥界的待客之道吧。”

    温凉抢回几分理智,心道:鬼王回来了?如此胜算便多了几分,洛清淮,不,师父,不,总归是胜算更大些吧。

    温凉寻不到鬼王的踪迹,应承之声来自苍溪。

    苍溪回拢宽大袖摆,端身如玉,霎时间阴兵将此处团团围住。

    苍溪道:“待客之道是要来者是客,阁下不请自来,在我这幽冥鬼域府肆意往来,何曾将在下看在眼里了,既不是客人,也非朋友,今日我便是将你放进油锅烹炸了尝鲜,又有何不可?”

    温凉彻底沉默,事到如今,怕是小小的她所无法参与的。

    她只需要做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看客,同时并不安心的消化白玊和洛清淮貌似一人,鬼王和苍溪貌似一体这两个事实,这已足够她将记忆倒回至记事那年,白玊在人鬼交界处捡到她……

    这可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神主也这样想吗?在你曾经的地盘,你教出来的徒弟这样说?”女子将矛头指向……姑且是白玊吧。

    温凉仍不愿承认。

    白玊已变回白家时的模样,他较苍溪更稳,或者说十分稳。

    他立于千万阴兵前面,冷面冷言:“你我对弈,何故动棋盘上的子?”

    女子微怔,像是被他逗笑了:“棋子?哈哈哈哈,你说她是棋子?你以自身为棋盘,将这天地做棋子只为倒转她的结局,到如今她竟成了棋子,我只知凡人虚伪,却不知你这实实在在的人神,也虚伪。”

    白玊见女子不随他路数,便道:“山岚,我所做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这样。”

    女子敛笑,道:“与我无关?你要她活,我要她死,这叫与我无关吗?”

    白玊道:“你不是生灵间那群腌臜辈。”

    女子委屈状:“我当然不是生灵间那群蠢货,我不会养出阿骨图那样的傀儡,也不屑与什么东方伏一为伍,更不会弄出一个什么活死人洛清淮,但我仍要她死。”

    白玊八风不动,岿如沉山,道:“你的恨无论如何牵不到她身上,可你若要她死,我便不能容你。”

    女子语气渐渐嚣张起来:“容不容,不是你说了算,便是不容我,你又奈我何?”

    白玊哼道:“前两桩事虽不是你,那么陈彧呢?你如今举兵临此,人间必然平白无故少个人,陈彧魂灵已经将你告到判官司,你乱了命盘,这件事怎么躲?”

    “陈彧,”女子佯做思虑状,冷笑一声,“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想要堪破世间一切阴诡奇案,却又不想信你,我好端端在格林大街住着,他偏要招惹我,我什么都没做他便醒悟了,说要入我麾下。我想这是好事啊,这样我在你身边有所倚仗好监视你,而他得了本事,他的名字节节高升,我俩双双得利。他明明是自杀的,和我可没关系。至于命盘,不亏我喊你这么多声‘哥哥’,你受累填补一下吧。欸?话说到这儿,我喊你这么多声‘哥哥’,你也不说向着我,那日在你的人间前还将她隐藏身形,怎么,怕我杀了她啊。”

    “山岚!”

    “如何!事到如今,你还要瞒她几时?她根本凑不齐十二兽神,生灵间恨不得撕碎她,哪个肯助她?神柱保不住,人间也保不住,上古神犯的错只能她来担,谁让她既得利益……”

    白玊终于被这话激怒,话说一半他出手,那女子却一路迎招一边将话说完整,一句一句专门说给某个人听,“你放手吧,足踏九州的罪罚只能她来受,谁让她连界碑都没有,生灵野心,哪个肯容她?从过去到未来也好,从未来到过去也好,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你改不了;云无迹不该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些年,你改不了;落华是她永生的劫数,你改不了,也不要想越过。你守着她再来千回百回也是一样的结局,你救不下她,洛格拉也救不下,别忘了,你应该站在凡人这方,而她,是凡人最大的敌人。”

    女子败下阵来,可见受了伤,伤还很重。在他俩动手时苍溪已经解决了女子带来的下属,不值一提。

    女子受了伤也不慌不忙,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来,扯着痛笑起来:“我才是娲皇最忠实的信徒,到最后,那些古神宁可造一个容器都不愿传给我,哈哈哈哈哈……”她神色忽然狠厉,道,“既然如此,我们千万不要放过彼此,云无迹,我们,未来见。”

    她看向温凉:“温凉,记起我,吾名山岚,巫觋族族长,你最亲密的敌人。他们哄你骗你,我却坦诚待你,你不是想听那千古一戏嘛,我送你去。明殿高堂,古意苍茫,这来处去路你可瞧仔细了,史册辉煌,再没有第二程。”

    山岚消失前带走了温凉,不怪白玊苍溪不警觉,温凉早在不思凡时就已经着了山岚的道。

    于是乎,鬼王殿骤然明烛,照亮凄荒长街,阴兵消隐,阴月渐圆。鬼门关前新鬼恸哭,山摇地动。中元之路,百鬼提灯,荧荧于野。乌鸦嘲哳,风岸来此,带来又一番震动。

    无尽沉默总要有声音打破。

    风岸从不喜矫情,他道:“算了吧,我是说,不如换条路,她是神造,一切都已经定好了,我们不如从生灵间入手,先前你与她在生灵间不是积攒了些界碑吗?”

    白玊或者说云无迹苦笑道:“没有用。”

    风岸皱眉:“怎生无用?我觉得山岚说的就很对,这件事的头是洛格拉神柱动荡,生灵间便有蒙了心的将这归于城主无状,以为是她的错,久而久之生灵间异声四起,致使生灵间的巫觋一族钻空子,挟苍生令她自死,只要我们找回十二兽神,神柱便能稳固,到时候……”

    “十二兽神,神域,生灵间,人间四散零落,如今找回来的也不过……”

    “不过什么?虎、兔、龙、蛇、羊、鸡、狗,这不是全了一半吗?”

    “可这件事的头不在神柱。”

    “不在神柱?那在什么?”

    “在她的信徒,她没有信徒,我想陪她从头再走一遍来时路,以她之名积攒界碑,我以为我与她有了婚契就能陪着她,可就像山岚说的,不该云无迹存在的那些年还是只能她自己。是,那些年她足踏九州换来一些信徒,可那是洛格拉的信徒,不是她的。我还想着越过落华那一段,呵,到了,还是她自己,而我能做的,就是在终点等着她,助她一死。”

    风岸沉默了。

    这幽长孤绝只有离别的路只配孤绝只影踏行,它将如影卷画轴,从如今至从前,再来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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