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款

    钟怀民低下头。

    “你不想做生意,想入官场我不反对,你去试一试也好,但是你怎么都不应该去触犯张知行的忌讳。”

    “父亲,他真的不让我们家的船进他的码头了?”

    钟先堂叹了口气。

    “洋人码头的税费那么高,我们家货量又大,这……”

    “你也知道他们税费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自己看看惹出来的都是什么事?”

    钟怀民即刻闭上了嘴。

    “不止码头,没有他我想拿的那块地可能也会生波澜。”

    “父亲,那怎么办?”

    “缓一缓,等他气消了我们再想想办法,”钟先堂转过头对着一旁的钟蓁蓁说道,“蓁蓁,你找个时间去看看知行,不要让你哥哥犯的错影响了你们两个人的感情。”

    钟蓁蓁没有回话。

    钟先堂又叫了一声:“蓁蓁?”

    钟蓁蓁猛然回神:“嗯!怎么了爸爸?”

    “发什么愣呢?我说这两天你找时间去看看知行,不要让你哥哥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嗯……好。”

    钟蓁蓁什么都没有说,自那晚那一通电话后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再联系过,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还有张知行闯进他们家时的样子,那样的张知行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以前从来都想不到,张知行有一天会以那样气势汹汹的姿态出现在她家里。

    钟蓁蓁以前在英国留学,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张知行时他穿着一套三件式的西服,他的轮廓比一般的东方人都深一些,英俊又冷漠,端着一杯酒立在人群中,像是一位英伦绅士。

    正在这时下人敲了敲门,钟先堂问道:“什么事?”

    “老爷,家里来了一位洋人和日本人,说是阿尔邦先生的下属,来家里协商赔款事宜。”

    钟怀民疑惑地坐直了身子:“什么赔款?”

    “……被烧的那批货。”

    “什么?!我只答应了帮他运货,是他自己私自运了日本人的烟土,而且那货是张知行烧的,凭什么让我赔款?”

    钟先堂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看看。”

    “父亲!”

    钟蓁蓁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扶着钟先堂的手臂,担心地喊了声:“爸爸……”

    钟先堂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抚地说道:“没事。”

    说完就跟着下人出去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钟蓁蓁突然回过身与坐在床上的钟怀民对视:“哥哥,除了我知道的那些外,你有没有再瞒着我帮其他人运过货?”

    钟怀民赶紧摆手否认:“没有,就那么几个人。”

    “你没有骗我?”

    钟怀民摇头,肯定地说:“没有。”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是钟蓁蓁的心里还是沉沉的。

    日本人狮子大张口,两千箱烟土让钟家赔偿二十万大洋,几经协商,一分都不肯少。

    二十万大洋钟先堂不是拿不出来,但是这样一下子支出这么多现钱难免会影响钟家其他生意的运转,并且他也极不情愿被这样逼着掏二十万。

    然而阿尔邦和日本人联合施压,钟怀民愤愤不平,后来还联系了张知行。只是这次张知行似乎是铁了心不愿意再管钟家的事了,连电话都没接,钟怀民最终只联系到了柳成。

    柳成不冷不热的语气,连话都没让他说完。

    最后被逼无奈,钟家还是掏了这二十万大洋,因为他们家在法租界还有生意。

    几天后山下的人终于查清楚了来龙去脉,阿尔邦在一旁一起听了汇报:“白小姐?竟然是这位可爱的人。”

    山下眯了眯眼:“朝醉楼的女老板,张知行的女人?”

    “这谁知道呢。”阿尔邦耸了下肩继续说道,“山下,虽然没有人特意泄露消息,但你还是要约束好身边的人,做事要谨慎一些,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在公开的场合谈论。”

    山下没有说话。

    阿尔邦想起了日本人的野蛮,双眼盯着山下:“山下,你已经收到钟家二十万地赔偿了,不仅没有任何损失还大赚了一笔,再去为难一个女人这不是绅士的行为。”

    既然这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并非自己身边的人有问题,阿尔邦就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再节外生枝了。

    山下对法国人自诩的绅士嗤之以鼻,他知道阿尔邦的谨慎的行事风格,便回道:“我没有想做什么。”

    “这是最好,名誉会长我已经找好人了,也已经汇报给了领事。山下,现在推进联合商会的进程才是最重要的。”

    山下垂下视线,没有接话。

    隔天,柳成提前来了电话,晚上他和张知行一起来了朝醉楼。

    这几天白牡丹始终抽不出时间去见柳成,本想着趁这个机会直接把东西还回去,但听到柳成特意提出的要求后就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

    张知行进来时身侧同行着一位陌生人,柳成上前问道:“包厢安排好了吗?”

    白牡丹点头:“安排好了,我带几位上楼。”

    二楼张知行的那间包厢两旁格外的安静,这是柳成特意让空出来的,说是张知行晚上要跟人谈事情。

    白牡丹心细,他们进了包厢后她就干脆等在了外面,服务生端着东西上来后她直接接手,亲自送了进去。

    张知行的客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气质温文。

    他端起张知行常喝的洞庭湖碧螺春品尝了一口,赞道:“好久没喝到这么香的碧螺春了。”

    张知行脸上带着笑意,也端起了茶杯:“现下都时兴喝英国红茶,但我还是习惯喝这个。”

    “那我与四爷口味相同。”

    这人说着差点举杯跟张知行碰一个。

    白牡丹恰好进来送点心,张知行看到他的动作后笑着对白牡丹说道:“给刘先生上一瓶玫瑰露。”

    白牡丹点头:“好的,刘先生稍等。”

    刘先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平常应酬习惯了,让四爷见笑了。”

    他这一套动作倒是打破了初看的温文气质,带上了一股豪爽,

    白牡丹笑着接话:“送货的人跟我说这次送的玫瑰露是最上好的,刘先生正好帮我们品鉴品鉴。”

    刘先生听了这话,顿时嘴里生津:“这……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上来后刘先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着张知行说道:“照林此次过来是代表周先生向四爷表达谢意的,感谢四爷为革命军筹集的资金和……”

    剩下两个字刘照林没说完,举着酒杯干了这杯酒。

    张知行很少饮酒,举起手里的茶杯示意了一下:“你们想做的事也正是我希望的,咱们算是志同道合,不必客气。”

    “四爷大义,照林佩服。”

    张知行没回话,但是双眼中却罕见地带上了笑意。

    “刘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刘照林知道张知行想问的是现下的具体情况,便回道:“我接下来要去广州,去那里提前做准备……”

    刘照林把现在能说的,一件件都说给了张知行。

    包厢中的谈话还在继续,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包厢的门口有张知行自己的人守着,白牡丹最后看了一圈就打算回一楼了。

    只是她刚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正在上楼梯的钟蓁蓁。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钟蓁蓁问道:“知行在这里?”

    白牡丹点头回道:“是。”片刻后又补上了一句,“四爷约了人来这里谈事情。”

    钟蓁蓁神色难辨,她和张知行这几天一直没有联系,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特意好好地收拾了一番来找他,却没想到在商贸公司和张公馆都没找到人。

    只是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钟蓁蓁拐到了朝醉楼,却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这里。

    钟蓁蓁提着裙摆,错过白牡丹就想往里走,但白牡丹却伸手拦了一下。

    钟蓁蓁看过来的眼神中有着一抹以前没有露出过的锐利:“白小姐,我来寻自己的未婚夫。”

    白牡丹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

    白牡丹收回了手臂,再开口话说的直接:“钟小姐,今天下午成哥特意来了电话,让把四爷那间包厢的两侧都留着不让人坐,四爷要在里面谈事情。你如果觉得这会儿合适进去我不拦着你,你请随意。”

    钟蓁蓁听了这话胸口起伏,白牡丹转身下了楼。

    钟蓁蓁在原地立了片刻才上了二楼,果然在张知行的那间包厢外看到了常跟着他的几名下属。

    他们看到钟蓁蓁明显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人才了迎上来,说道:“钟小姐怎么来了,四爷在里面跟人谈事情,要帮钟小姐通报一声吗?”

    钟蓁蓁问道:“是什么人?”

    “……这个我们不太清楚。”

    钟蓁蓁想起刚刚白牡丹说的话,抿了抿唇说道:“不用,让知行先谈事情吧,我在外头等着。”

    钟蓁蓁在外头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近十点的时候包厢门才打开。

    双方似乎相谈甚欢,出包厢的时候张知行脸上还带着笑意,钟蓁蓁从离包厢最近的那张桌前起身,走了过来。

    张知行刚刚回过头就看到了她,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看到他瞬间表情的变化钟蓁蓁心里闪过一阵闷疼,她上前一步,抓住张知行的衣袖,柔声喊道:“知行。”

    刘照林笑着问道:“这位是?”

    张知行与钟蓁蓁对视一眼,侧过身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钟小姐。”

    刘照进林伸出手与钟蓁蓁礼貌地握了一下,赞道:“四爷好福气!”

    张知行笑了笑,只说道:“走吧,我派人把刘先生送到住处。”

    刘照林没有客气,笑呵呵地说:“那就麻烦四爷了!”

    一行人下到一楼的时候,刘照林看到了门厅里的白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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