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马车发出轱辘声响,车内气氛一片安详。闫姝正双腿平展在一侧长椅上,文菱扶着她半边身子,让她半倚半躺在怀中舒服些。

    马车狭窄,她这般行迹已然占去大半,至于丫鬟和文婧,则是安排在文家的马车上。

    闫姝裙摆半揽开,到小腿处,脚上罗袜早已褪去,露出内里白皙干净,又显得玲珑小巧的脚丫,而反观高肿的脚踝处,已经被妥善地敷了一层淡白色药膏。

    “你别说,这荣世子送来的药挺有用,敷在肿胀的地方冰冰凉凉,还真没先前那般难受了。”闫姝笑眯眯地咂舌道。

    文菱悠悠叹了一口气,“你这次实在鲁莽,就算不想去将军府受气,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哪儿有人是你这般毫无章法的做派。”

    “这不是迫不得已,不过话说回来,先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也该给我讲讲缘由了吧?”两人闲谈到此,文菱也不再藏着掖着将两人之前身份与家世背景讲给闫姝听。

    “太子既是养在皇后名下,更该以身作则,安分守己才是,可他一面与我那表妹藕断丝连,又要与王家成婚,还真的贪心不足蛇吞象。”闫姝本便对这太子没什么好感,而今又得知他竟然是这种人,更为不喜。

    “许是人家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吧,但我也没想到他会对荣世子如此迁就,听说荣世子的娘亲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就没了,荣世子的腿也因此落下参加。”

    “自此被姨母,也就是当朝皇后娘娘接进宫中住了段时间,因而与太子熟识,算起来两人也能称得上表兄。”文菱所言这都是京城中稍微打听便可得知的消息。

    只有宛若闫姝这种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读闲书的性格才会不知。闫姝恍然大悟,又一听,此话怎这般熟悉呢?

    细细想来,可不就如同她与戚安安的关系一般嘛!

    但又有所不同,荣玄本身出身于世家之中,这层身份已为他铺垫不平凡的未来,而与此同时,他还是皇后的嫡亲外甥,何止一个尊贵了得!

    反观,太子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外人,怪不得对待荣世子时如此和颜悦色,一切皆是有迹可循。

    听了一耳朵的八卦闲言,她满足地合不拢嘴,可是没等她多问几句,外面的车夫吆喝着停车声,这竟是已经到了闫府门口。

    无奈只能和文菱姐妹道别,她则是让意欢扶着,一只手拎着半只鞋,将那只受伤的脚缩回裙摆之下掩藏起来,一瘸一拐地上了台阶。

    意欢先将她送回小院儿而后又去二公子的住处把白犬乐乐带回来。

    待到一切忙活完,时间已经过了用膳的时候,闫姝只好让人去厨房找点吃食。

    她今日起得早,又忙于抓戚安安把柄之事,而今,一切事宜尘埃落定,她没办法一招制敌,只能慢慢蛰伏,徐徐图之。

    那根一直在紧绷着的弦,在此刻猛然松散开来,一直强压着的疲倦,犹如翻起的海浪将她扑倒。

    用了些餐后,她随便净了面,却不敢放松脚上的伤,再度把那瓶药膏拿出来,为脚踝仔细上了一遍药,被丫鬟搀扶回到内室,闫姝脑袋刚刚沾上枕头,便到头睡下。

    直到外面月朗星稀,柳树在皎洁朦胧的月色之下,摇曳生姿。许是因为过了芒种的缘故,气候燥热,夜间也逐渐比前些时日要热上许多。

    闫姝半梦半醒间,由身下被褥传来热涌惊醒,她只觉口舌干裂,渴的喉咙发紧,“意欢,点蜡,我要饮茶。”

    她支楞起身子来,好似忘记自己脚上带伤,一不小心牵动伤口,痛的直呼起来,又自觉矫情,便掩去呼声。

    等待良久,闫姝发觉不对,目露迟疑地再叫了一声意欢。

    室内空旷,久久无人应答,只余下她清浅的呼吸声,和窗棂处偷偷跑进来的一道银白月色。

    闫姝等了很久,重复地多喊了两边意欢的名字,这才不可置信的确定,自己的贴身丫鬟并不在房内。

    是如厕去了?闫姝下意识地找借口,但已经很久了,不应该这么慢。

    漆黑鬼魅的夜中,只残留一道遥远淡漠的月光,照耀在室内的一角。

    闫姝摸索着下床,脚踩在地面上,带着少许的凉意,她顺着床边走,可刚走两步,不知碰到了什么,耳畔闻声“啪”的一道响,震的她打个激灵,愣在了原地。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杏眸,当即露出惧怕和错愕。

    早已远离她的过往,在黑暗之中,猛然袭来。

    闫姝抖动着身体,摸着床边,当下腿一软,跪坐在了地面上,牵动起的伤口本有好转,又因此再度遭受创伤,伤势二次加重。

    疼痛没有唤醒陷入梦魇中的她,反将她带入更不愿想起的记忆中去。那方才的响声,和上辈子宫宴遇刺前,杯盏摔落在地的声音,如出一辙。

    混乱、火焰、鲜血。

    叫嚷的女声尖锐刺耳,此起彼伏。本井然有序,在宫殿四周伺候贵人们的侍女,满目狰狞,血迹沾满漂亮的衣裙,她们躲,她们逃,最后却发现,逃无可逃,无处可躲……

    其中有的被闯进来的刺客穿透身体,有的躲闪不急让刺客给一剑封喉……说来,也不止是侍女奴才们,还有些倒霉的朝官姑娘们同样惨遭苦难。

    比如她,在这场霍乱中成了表妹的替死鬼。

    刺骨疼痛随着那根长剑没入身体,而开始迸发出来,血液从那一刻起逆流而上,鲜艳的红从她的口中喷出四散。

    那疼痛从最初的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被一剑刺穿心口,而后剑光忽然抽离,只在那时,她余光撇到剑柄上,俨然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你打算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不是要喝茶,就这样坐在地上喝?”一只修长的手指递来一杯茶水,话语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戏谑。

    闫姝仍旧抖着身子,双眸失神,木纳地应声抬头。赫然是一副还没回神的状态,直到一股凉意触碰到她的唇瓣,她下意识抿了抿,淡香的味道随着茶水入喉,滋润着她干哑的喉咙。

    她神识渐归来,眨动眼睫,蓦然发现眼前不知何时一片光亮,嘴巴也正小口、小口抿着茶水。

    等闫姝定神,倏然发现自己正就着眼前人的手,被人家喂着喝了一杯茶,虽茶已经凉透,但正解她困境。

    而此刻,她正与带着银色面具的某人对视,直直地撞进他的眸子里,发现其中明晃晃地促狭。

    她脸上轰然炸开红晕,霞红布满脸颊,甚至是耳后,最后逐渐蔓延到脖颈都染成红,“你、你何时在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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