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次日,海商易就派傅荆把给莲佛惜的一百两的报酬送上了门。

    傅荆来的时候,莲佛惜还在房间里待着,没睡,只是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她本来就对傅荆这个人不太抱有好感,加上现在心情不好就更不想搭理他了,只是让素荷她们该招待就招待,该收钱就收钱,其他一概不理。

    商神佑确实没有再来找莲佛惜,莲佛惜控制不住的难过失落,但又觉得这就是她和商神佑之间最好的结果。

    可事实上,商神佑除了忙教法司里的事务之外,还在暗中派人调查解开莲佛惜体内的南疆蛊虫的剧毒的方法。

    他和江渡云两人这些天都在为这件事情四处奔走。

    海商易那边也是消息灵通,很快就有人将这件事报给了他。

    海商易一收到这个消息,便喜上眉梢地亲笔书写请帖邀请商神佑到宴杯楼去赴宴。

    天气越来越冷,再加上家里存的积蓄也存的让莲佛惜稍稍满意,后来的日子里,莲佛惜就又停了生意。

    她这些天除了溜马都不怎么出门了,就闷着头画画,有时候一画就是一整天。

    素荷和潋珠她们从来没见过莲佛惜这个样子,整天闷闷不乐,和她们说话都心不在焉。

    莲佛惜这样的情绪,连素荷那般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察觉到了。素荷不太明白,但潋珠却猜到一些。

    这天,潋珠在整理莲佛惜的书桌时,无意间瞧见了莲佛惜之前偷偷烧毁,但烧到一半又忍不住捡回来的画册和书信。

    信是商神佑写的,画是莲佛惜画的。

    信的字里行间诉说着商神佑的思念,画里画外充斥着莲佛惜情感的悸动。

    潋珠在翻看完那些支离破碎的纸张后,才明白了好友的苦恼。

    再想到自己这些日子里,目光只顾着注视杨蒙仙,都对莲佛惜忽视了一些,心里不禁愧疚起来。

    这天,潋珠趁着莲佛惜躲在屋里画画,将正在做刺绣的素荷从屋里牵出来,经过莲佛惜的屋子时还故意喊声喊:“莲儿,我和素荷上街买东西啊!下午就回来!”

    屋里传出莲佛惜的声音:“好。”

    “姑娘,你上街要买什么呀?”素荷不解地问道:“咱们不是昨天才上过街么?”

    “小声点儿!”潋珠压低声音,往莲佛惜的屋子看一眼,又拉近素荷道:“你就陪我走一趟嘛,不过,别告诉莲儿。”

    潋珠说完就拉着素荷往外走,手上还拿着没烧掉的画册和书信。

    “为什么?”

    “你别问了,陪我去一趟顶天府。”

    “哦,姑娘你是要去找商大人吧!”素荷恍然大悟,又疑惑地问道:“可是你找商大人做什么呢?”

    “唉,你就没发现自从咱们搬回来,商大人就没来找过莲儿了吗?而且莲儿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闷闷不乐的。”

    “对哦!”素荷回想了一下,扭脸看她,“难道是她们二人吵架了?”

    “所以才要去见他问问清楚嘛。”

    “可这毕竟是莲姐姐她们两个人的私事,我们就这样没头没脑的上门去问人家不好吧!”素荷面露难色。

    “不怕,我有这个!”潋珠将手里的画册和书信举起来给她看。

    “这是什么?”

    “让她们和好如初的利器!”潋珠又看向她认真道:“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莲儿啊!这是秘密!知不知道!”

    “好。”素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个小姑娘结伴一路快走来到了顶天府,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天,家丁一见她们就赶忙向她们问好。

    潋珠说明来历后,那家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陈姑娘,你这可来的真不巧了。小爵爷被海商易,海大公子请去……”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宴杯楼又咽了回去,“去喝酒去了。”

    “哦,这样啊。”潋珠和素荷对视一眼,“好吧,多谢你!”

    家丁笑道:“陈姑娘哪里的话,客气了!”

    潋珠和素荷二人铩羽而归,离开了顶天府往回走。

    素荷问道:“姑娘,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自然啊,我们又不知道商大人去哪儿了。”潋珠叹口气道:“不过没关系,明天再来找他好了,实在不行,可以托蒙仙给他送去。”

    素荷瞥她一眼,打趣道:“蒙仙,蒙仙,您现在三句话不过就提到蒙仙。”

    “嚯,你个蛮丫头,居然打趣起我来了?”潋珠也不甘示弱,“别让我逮到你遇到你如意郎君,天天念叨的那天!”

    素荷虽然为人比较大大咧咧,但脸皮薄,不经逗,脸红起来。

    “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两个小姑娘一路拌嘴往回走。

    另一边,商神佑才到宴杯楼不久。

    雅间内,海商易和商神佑二人于桌前对坐,听着犹美抚琴。

    一曲琴音过后,海商易打赏百两纹银后便让犹美和一众伺候的人退下了。

    房门一关上后,商神佑便说道:“海公子手下的生意万千,百忙之中请我过来,想来不只是为了请我听曲这么简单吧?”

    海商易笑道:“听闻小爵爷您爱听曲儿,小人不过是想投其所好,借花献佛同大人结交。”

    商神佑抬眼看他,并未说话。

    “大人不必多虑,我是个生意人,只求财,不过是想借借大人这一场东风。”

    海商易朝身边的傅荆示意,傅荆随即弯身把脚边的一箱子黄金珠宝抬起来放到商神佑的的桌前并打开了箱子,随后退回原位。

    一时间,珠光宝气充盈室内。

    商神佑沉着脸朝那箱珠宝瞥一眼。

    只见箱子里夜明珠,猫眼儿石,东珠链子不尽其数,金珠银锭横亘其间。

    商神佑挑眉道:“贿赂朝廷命官,你胆子挺大。”

    海商易面不改色,拿起酒杯呡一口,缓缓道:“如今这个世道,不是官官相护就是官商勾结,大人您身在樊笼,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就这么些玩意儿,你觉得你大人我会接受?”商神佑整个人冷森森的,“你找错人了。”

    “诶,大人不要说的真的绝对哦!”海商易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为何觉得我一定会帮你呢?”

    “因为我知道大人想要什么,而且我刚好有您想要的。”海商易将杯中酒水饮尽,把被子握在手中握紧,缓缓道:“听闻,小爵爷手底下的人近来在找可解除南江蛊虫之毒的方子?”

    商神佑心中一动,不再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有话直说。”

    “小爵爷是直爽人,又是聪明人,我也不必遮遮掩掩。”海商易笑道:“我需要一张可以由湘南通往湘北畅通无阻的通关文书。”

    “就为了这个?”商神佑面露不屑。

    “湘南湘北贯穿郦朝,如果小人的商队在此路畅通无阻,小人的财路自然也会一路通畅。”海商易低头一笑,“这样的好处,谁不想要。”

    “你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就应该明白,这块肥肉不止你一人盯着,多少人对此虎视眈眈不必多说,就连贺州的首富孔贺祥也志在必得。”商神佑修长的食指指腹抚摸着酒盏画圈,眼眸深沉道:“断人财路……更何况,孔氏家族身后的靠山是九殿下。”商神佑抬眼看他,“你觉得,我一个区区做臣子的,能帮你什么?”

    海商易挑眉道:“他孔贺祥身后有九殿下,可小爵爷你身后有十二殿下不是?”

    商神佑表情微微不满,带着警告地说道:“我是我,十二殿下是十二殿下,不可混为一谈!”

    海商易耸耸肩,给自己倒杯酒后说道:“如果有冒犯您,我很抱歉。可这是事实不是么?皇家的争斗,你觉得十二殿下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又或者这么说吧。您真的觉得十二殿下真的甘心坐以待毙?”海商易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商神佑思量片刻后,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海商易得意一笑,抱拳道:“多谢小爵爷!”

    “别急着得意,我还需要看看你有多少诚意。”

    “好说好说!”海商易狡黠地笑道:“不知道一箱珠宝和告诉您莲姑娘的过去,这个诚意够不够呢?”

    “小莲的过去你能查得到,我就不能?”

    “小爵爷此言差矣,您手底下的探子确实百里挑一,但我同莲姑娘可是旧相识,她过去的种种细节,可不是您的几个探子能窥其全貌的。”

    海商易的确是最出色的商人,总能洞察交易者的最高需求,譬如眼前的商神佑。

    商神佑确实通过手下的人对于莲佛惜的过去有所了解,但仍旧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如果能够了解到莲佛惜的过去,那自己是不是就能离她更近,分担她的苦痛呢?莲佛惜又是否能放下顾及,接纳他的爱意?

    海商易的这个条件对商神佑来说无疑有着足够吸引力。

    海商易继续说道:“您这些日子一直派人四处搜寻南疆蛊虫解药的方子但一无所获,就连有小毒医之称的江渡云都寻觅不得,你就不觉得奇怪?”

    “药方在你那儿?”商神佑一眯眼,沉声道:“你果然有备而来。”

    “不不不”海商易解释道:“药方的确在我这儿,但您找不到,完全是因为所谓的药方早就烧掉了,可不是我从中作梗。”

    商神佑一听药方被烧掉了,皱紧了眉头。

    海商易卖弄道:“您就不想知道是谁做的?”

    “我不喜欢人拐弯抹角。”

    海商易微微一晒,说道:“其实解药的方子早就被莲姑娘烧掉了。”

    商神佑心头一惊:小莲烧掉?为何?!

    “何出此言?”

    “小爵爷你眼光不错,莲娘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海商易眼里带着惋惜道:“所谓的解药,不过是个换汤不换药,还是个以命换命的法子。”

    海商易从腰间摸出一张纸递给商神佑,上面抄录着从典籍中对南疆蛊虫的记载。

    商神佑接过来一看,果然如海商易所说。

    根本没有所谓的解药,解毒之法不过是用活人之躯制造出一个足够将莲佛惜体内的南江蛊虫引出的空间。

    那方法极为残忍,毫无人道,需要在万人甚至是万万人当中找到合适的躯体,这就意味着需要一次次的尝试。

    用活生生的人不断尝试。

    就像当初伽罗为了就钟雄泗涯那般牺牲了无数人的命才得了莲佛惜这么一个让南疆蛊虫能够生存的“温床”。

    “莲娘子不愿再造杀孽,放弃了这种自救的方式,所以将这方子烧掉了。”

    商神佑拿着那方子,心里泛出一阵复杂苦楚,又悲又痛,一种无力感将他包围。

    难怪莲佛惜一直刻意回避着自己的感情。如今他才明白,莲佛惜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没有未来,她也不屑于通过伤害别人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延长。

    她,一早便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方子我收下了。”商神佑将药方子折好紧捏在手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小莲的过去了?”

    海商易笑道:“这是自然,钱货两讫向来是本人的原则。”

    海商易概括的很好,半柱香的时间就把莲佛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前半生一一说给商神佑听,除了和莲佛惜合伙卖春宫画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商神佑在他的回忆中似乎见到了莲佛惜的小时候。

    楼中的人还在追忆,楼外的现世还在发生。

    素荷和潋珠在回去的途中慢悠悠地闲逛着,在朱雀大街上遇见一老人家挑着担子卖龙须糖,便停下买了一点。

    潋珠在等老人家包装的时候,忽然被素荷拽住衣袖着急地喊着:“姑娘!姑娘!你看!”

    “什么啊?”潋珠扭脸看她。

    “商大人!”

    潋珠顺着素荷指的方向抬眼看去,便瞧见商神佑从宴杯走出来随后上了马车,身后跟着抬着一个大箱子的李泰冉。

    “这宴杯楼……不是妓院么?”素荷的声音越来越小。

    “走!”潋珠脸一下子垮下来,转身就走。

    “诶!姑娘,你等等我!”素荷忙摸出钱付给老板,然后拎着刚买的龙须糖追着怒气冲冲的往回走的潋珠。

    素荷走在她身边,见她脸色冷的比这冬日里的风还吓人,也不敢说话,默默地跟着。

    马车上,商神佑靠着车厢神色沉重。

    李泰冉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小爵爷,您真的答应他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要给我的我拿到了,我自然也要兑现我的承诺。”

    “可您也……也不应该收了这箱珠宝啊?您就不怕落人口实?”

    “放心。”商神佑看他一眼,毫不在乎道:“他是有备而来,就算说服不了我,他也会想别的法子。你以为,海商易只打点了我一个?”

    李泰冉一下子被问住了。

    “湘南湘北的商道地理位置优越,他得逞了,你眼前这一箱子珠宝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不足挂齿。”商神佑拍拍箱子,“既然要合作,人家拿出了诚意,我自然也得表示,而我收下来就是最好的表示。”

    李泰冉点点头道:“卑职明白了。”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商神佑垂眸看那箱子上的暗纹。

    “什么?”

    “海商易这些年风头渐渐直逼孔贺祥,他既然要找靠山,明明去巴结圣宠最浓的九殿下才对,为何偏偏要来投靠十二殿下呢?”

    “难道是他觉得孔氏家族已经与九殿下矫情稳固,打算另辟蹊径?”李泰冉斗胆揣测。

    商神佑摇摇头,“我倒觉得没这么简单。”随后又想了想说道:“派底下的人去打探打探,势必摸清楚他的底细,越清楚越好。”

    “是,属下回去就办!”

    潋珠二人回到种桃小院时,莲佛惜已经在厨房烧火做饭了。两人见状,纷纷去帮她搭把手。

    潋珠坐在灶前烧柴火,时不时的打量莲佛惜,神情不安,欲言又止。

    “素荷,你把这个抬到饭桌上吧。”莲佛惜将炒好的菜递给她,开始烧汤时,瞥见潋珠奇奇怪怪的表情,笑问道:“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脸色这么难看,谁惹你了?”

    “我……”

    潋珠刚准备开口,结果被跑回来的素荷故意打断道:“姑娘!你把碗筷拿过去吧,我来把饭盛到饭桶里拿过来。”

    潋珠不解地看向素荷,结果被她强行拉走了,两人拿着东西奇奇怪怪结伴出去,留下觉得莫名其妙的莲佛惜继续烧汤。

    “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潋珠义愤填膺道:“商神佑他让小莲不开心就罢了,现在还去……还去宴杯楼那种烟花之地!可恶!”

    “哎呀!既然莲姐姐现在已经没有同他再往来了,你就装作没看到嘛。何必又惹她伤心。”

    “可我……”

    这时,莲佛惜捧着汤进来,说道:“菜齐了,吃饭吧。”

    潋珠和素荷两人对视一眼。

    潋珠看着莲佛惜的背影,小声道:早知道就不说了,也不知道小莲听到没有。”

    “唉,别管了。”素荷拉着她往饭桌去,小声道:“吃饭吧,别再说了。”

    三人吃过饭之后,潋珠和素荷二人主动收拾洗碗。

    莲佛惜也未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往房间走,想着回去躺着。结果潋珠和素荷草木皆兵站起来,齐齐问道:

    “莲儿你要去哪儿?”

    “莲姐姐你要去哪儿?”

    莲佛惜转身不解地看她们,愣愣地说道:“回房间躺会儿。有事么?”

    “哦哦,没事没事,你去吧。”素荷忙笑道。

    潋珠二人齐齐心虚地对视一眼,随后抬着碗碟到厨房去了。

    洗着碗的时候两人还在不住地想,莲佛惜到底有没有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

    莲佛惜回到房间,在关上房门的瞬间转身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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