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站住!”

    身后的岚夜叫住了她,莲佛惜牵着乌云朵的缰绳缓缓转身去看他一眼,心里莫名地觉得忸怩,转身要走。

    岚夜见状从马背上凌空翻身一跃落到莲佛惜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见她伤痕累累,忍不住露出心疼的神情,责备道:“你瞧瞧你,不是惹得一身病,便是惹得一身伤,你总是如此!也不怕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寒了心!”

    莲佛惜垂着脑袋,闻言后鼻子一酸,眼里连连滚下好几颗泪珠来。

    “很疼?”岚夜立马焦急起来,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的肩头,“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莲佛惜抬手用手背抹抹泪,露出脸来红眼红鼻的却露出了笑,沉默着摇摇头。

    岚夜一下子被她这奇怪的神情和举动搞懵了,但还是态度强硬地要带她去看大夫上药,边拉边哄地将她抱上马背。

    他先是问道:“你找伽罗决一死战,算清旧账,你男人知道吗?”

    莲佛惜还真被问住了,却不作回答。

    “我就知道,你瞧你这鬼样子!”岚夜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下怀里的人,“我劝你还是洗一洗再包一包!就这样回去估计得把他吓死,然后再被气活过来!”

    莲佛惜实在忍不住便笑出了声,那笑声格外爽朗,为这灰濛濛的天划开一束清透的亮光,熠熠生辉。

    岚夜一张脸藏在她的脑后,也忍不住无可奈何地笑起来,随后夹了下马腹,扯动缰绳调转方向打道回府。

    莲佛惜又歪头稍稍撅起嘴吹了口哨声,乌云朵便乖巧地紧随其后。

    哒哒的马蹄声将斩碎的刀剑甩在那片孤零零地废墟荒草中头也不回。

    此次不大不小的疫病被举国上下合力压了下之后,黔城城池中的建设也慢慢提上来日程,商神佑和其他同僚这才稍稍从这千头万绪中脱身出来。

    倒是高承翊经此次过后,荣宠更胜,照如今这趋势来看,当朝太子之位于他不过探囊取物。

    潋珠她们也在确定风平浪静又雨过天晴后才回来,倒是王昌荣担心素荷母女,便决定还是在城外一个农庄的亲戚家多停留几日,观其变化再做决定。

    黔城中人和事的精气神好似都被这次的大水和疫病洗劫一空,还未从虚弱无力中缓过神来。

    因为好奇,莲佛惜有几次出门闲逛时会特意跑到第一楼去参观那些新修的或正在修建中的房屋,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发现街道上少了许多她往日熟悉的人。

    不必想也知道是因为这样接踵而来的天灾。

    莲佛惜呆呆的望着那一片被慢慢修出原貌的楼舍和四处奔忙如蝼蚁的工人,不知想什么。

    不过这样悠哉悠哉的时间,在商神佑提前结束手里的事情提早回来后被终结。

    岚夜说得对,莲佛惜再一次的孤身犯险终于让商神佑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不过商神佑表达不满的方式不是打雷闪电而是春雨化霜雪,暂且包裹住自己的心,团成个暖热心肠的冷面人儿。

    商神佑最近虽然忙得昏天黑地,可一闲下来便忍不住开始使劲儿粘人。尽管莲佛惜用来月事的借口挡了他的求欢,但商神佑宁愿憋着睡也要和她贴在一块儿。

    两人同床共枕,而莲佛惜又伤的乱七八糟,挡了这里又露了那里,于是很快被商神佑逮了个正着。

    即使后来过了好些年,莲佛惜还是清晰地记得那日东窗事发时,商神佑难得一见的黑脸状,昏黄的烛火勾勒出他面庞清晰的棱角,另外半张脸在火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晦暗不明。

    如何能不气呢,他没日没夜地熬,想着早点回家和自己牵肠挂肚的心肝腻在一块儿,就算只是两个人靠在一起发呆也是好的。

    谁知就自己一时的无暇顾及便瞧见她伤痕累累的回来,更重要的是还瞒着自己!

    “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真的!”

    莲佛惜跪坐在枕头边,神情语气是那般的急切诚恳,却没能让商神佑有丝毫的动摇。

    “别动!”商神佑故意小心地避开她牵过来的手,转身下床穿上鞋子后扯了件外衣披上翻出药来。

    “阿佑?”

    商神佑捧着药箱垂眸死盯着她,可一起瞧见她那可怜巴巴样之后,刚强硬起来的心肝又忍不住软下来。

    但莲佛惜这次的举动除了让他气恼之外,更让他后怕,他不得不保持冷面无私的态度。

    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呢?自己或许会发疯吧。

    和莲佛惜定情后,他几乎没有发脾气,纵然和朝野后宫里那些戴面具的人虚与委蛇和装腔作势是他的拿手好戏。

    但这样的虚张声势在莲佛惜面前,他却用得并不太熟练。

    商神佑扯扯嘴角,皱着眉试图努力地绷住自己的冷酷,沉默地瞧她的表情,心里却松口气道:“还好,没垮掉,就是要唬她一下!”

    莲佛惜瞧不清商神佑心里的这番纠结,只是心虚地打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将他哄好。

    奈何商神佑无懈可击,气呼呼地在她面前坐下来抽出金疮药,接着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拖近自己,接着抬手要解开她亵衣的衣带,却被莲佛惜扯住衣领不让看。

    商神佑气愤的抬眼蹬了她一下后,莲佛惜又无可奈何地缓缓松开了手。

    她身上的伤太骇人了,侧腰紫了一大片,后背肩胛骨则青了拳头大小的一块,更不必说她那些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才结痂的伤口。

    莲佛惜见商神佑眉心间的结快被他挤在一起打成死结了,为了不让商神佑的怒气变得更糟糕,忽然急吼吼地开口转移话题:“这些药是从江渡云那儿拿的吗?”

    这是自然,别人的药对她不管用,于是商神佑从他哪儿搞了一大箱子,果然不出他所料,还真用上了。

    莲佛惜自知理亏,便想着法儿让他消消气,奈何商神佑铁了心要她长长记性,故意一言不发的晒着她。

    商神佑指尖粘着黏糊糊的药膏往她青一块紫一块的患处细密的轻点揉擦,尽管他动作那样轻,莲佛惜还是忍不住齿间悄悄吸了口凉气。

    商神佑眼皮也不抬一下,心道:哼,现在知道疼了?

    他静默地擦药膏,身上的压迫感让莲佛惜忍不住手掌脚心只冒虚汗。

    “喂,你说句话啊,你这样好吓人哦!”莲佛惜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商神佑的肩膀,结果换来他浅浅的一个白眼。

    莲佛惜忍不住叹气:“唉,这么个好儿郎,怎么好的不学,学她翻白眼呢?

    上完药之后,商神佑将那些瓶瓶罐罐放进脚边的药箱收好后一关,身后就有两只手从侧腰传过来揽抱住他。

    “别气了,求你了!”莲佛惜脑袋贴着他结实的后背蹭啊蹭,“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你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好,别不理我行不行?”

    商神佑没回她话,只是强硬地扒拉开她的手,莲佛惜见状忙又霸占住他平时躺的位置。

    意思是:你不给句话,今晚就别想睡!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商神佑一个灵巧翻身就越过她躺到床里面的位置顺便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很好,礼尚往来。

    莲佛惜见软硬兼施都没奏效,也气呼呼地躺下来,但她没有睡意,辗转反侧。

    一旁的人倒像是睡着了,

    不论她怎么翻身大动作,都无动于衷。

    灯还没灭,莲佛惜眼皮合上了还是觉得晃眼睛。

    她难受,心里燥得慌,她想商神佑像平时她睡不着时那样哄她睡觉,但他现在跟木头似的,还是根生气的木头。

    莲佛惜滚啊滚,还没意识到自己往床沿蹭过去,看了眼床上到床下的距离,脑袋里不自觉地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来:“不高,但脑袋朝下会撞到头,用滚的话就还有被子裹着,应该不会那么痛的。

    她正准备跃跃欲试,忽然腰间一紧,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然后自己的面颊便狠狠被捏了下。

    “泥干嘛?”

    商神佑松开她反问道:“你方才又想干嘛呢?”

    “玩儿呢?”莲佛惜顶着脸上两个浅浅的红印子

    “你浑身是伤,还想试着滚下床玩儿?你的小脑袋里是哪里差根弦吗?”

    “诶!”莲佛惜打断他,“不要言语攻击我啊!”

    “有这么玩儿的?”商神佑嗓音沉了下来,“你要是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我就撒开腿跑了,越跑越远,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莲佛惜不服气地撅撅嘴,故意说道:“哎哟,不得了哦,说得我好像离不开你似的。”

    “我知道啊。”商神佑语气轻飘飘的,“所以我到时候就把潋珠素荷她们所有人都拐跑,让你想见她们都见不到!”

    “哦哟,我好害怕!”莲佛惜毫无感情地回答道。

    商神佑轻轻露出一丝笑,柔声道:“所以啊,莲莲,请你就算不是为了我,也为了岚夜和潋珠她们保重自己。”他在莲佛惜看不到的地方,眼眸中融出一抹悲情,“我其实是个胆小鬼,我害怕,真的害怕!”

    他语气平静却让莲佛惜平静的心湖涌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那太难描述,让她哑口无言。

    身后那个结实的拥抱使得原本在死亡和离别中飘忽徘徊的心慢慢有了份量起来,不沉重,反而踏实。

    “莲佛惜。”商神佑贴在她的耳边情深似海地唤她,手臂随只缓缓收紧,抱住她,“天知道,我有多爱你。”

    心湖里的激荡又再一次差些翻涌出来,难以抵挡。

    商神佑这番表明心迹让她踏实的心又开始慢慢下坠,落进一片愧疚的深潭里。

    商神佑的心情她明白,但她更清楚自己的自私。商神佑自嘲说自己是个胆小鬼,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相较商神佑对于感情的坦率,她在感情中的模样实在是别扭的就像年后一直贴在门边的旧春联,用两个字形容,怪异。

    莲佛惜挪动着在他的怀里翻身面朝着他,又躬身躲进她的臂弯,手掌搭上他的腰側轻轻回应道:“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商神佑伸脚过去和她的脚交错依偎,再次结实地拥抱着她,宽带的手掌捧住莲佛惜的后脑勺,烦人的亮光被他轻易挡在身外,莲佛惜伴着他身上独有的淡然的气味和温暖体温慢慢坠落到春日里睡去。

    商神佑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慢慢闭上眼眸。

    冰雪的寒冷未维持太久,遇上一朵莲花便化作一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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