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莲姑娘?”

    莲佛惜闻声回眸看去,是个气质英姿飒爽,粗辫盘头的红衣姑娘。

    “我是莲佛惜。”莲佛惜不知道她口中的“莲姑娘是不是自己,这才如此作答。

    那姑娘朝她抱拳一行礼,笑道:“我家夫人想请莲姑娘一叙,烦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见莲佛惜面露疑惑,那女子便又摸出自己的腰牌证明身份后说道:“莲姑娘不必疑虑,商小爵爷乃我家夫人长子,此次前来路途遥远,实属不易,她老人家不过想见你一面,闲话家常。”

    “嗯,好。”莲佛惜觉得身上的皮肤忽然绷紧,连带心脏都跟着缩紧,但她暗自稳稳心神道:“好,我同你去。”

    剧红芳忽然要见自己?!这实在突然,更糟的是她穿得随随便便不说,手上还拎着个装着蔬果的半新菜篮子。

    莲佛惜随那姑娘前去,马车却出了城,她被带到了一处江边的亭子。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她一下马车穿过一条小径便瞧见亭中有一身姿出尘的女子孤身侧坐于其中,她的发髻后点缀着一朵杏色的牡丹,目光放远至亭外的水天一色,明亮的天光配合着亭中的暗色勾勒出一个漂亮剪影。

    剧红芳察觉到莲佛惜的目光,忽然回首瞧了过来,不过一眨眼,她警惕不悦的神情很快缓和下来,轻轻起身朝莲佛惜走来,温柔地笑道:“小姑娘,你是何时来的?”

    真高啊!

    莲佛惜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她,心里忍不住惊叹。

    传闻听说商神佑的父母都是身姿高大,如今一见果然气宇轩昂恍然天神,也难怪她们夫妇俩丈夫一个使长枪,一个使大刀了,个子要是不够的话,可耍不起来。

    “觉得我很高是不是?”剧红芳眼睛一眯,冷不丁地开口道。

    莲佛惜一听,心下大惊,忙低下头收回目光,脸热道:“是小女唐突了,还请将军见谅。”

    她有些窘迫的脸热起来:真是的,太失礼了!

    剧红芳微笑着打量着莲佛惜,心中感慨:美得跟朵玉兰花儿似的人,难怪自家的木头动了心。

    “姑娘你别见外!我逗你的,来啊,陪我坐会儿。”剧红芳笑着朝她招招手,迈步走下台阶去拉住她的手,往亭子里去,边说边牵她坐下,“我听阿佑叫你小莲,我这像他那般唤你,可否?”

    “当然,名字而已。”莲佛惜点点头。

    剧红芳拂袖抬起点心递到她面前,笑道:“既然你愿意让我唤你小莲,那你也不必见外,暂且唤我一声伯母吧。”

    “多谢!”莲佛惜拿起一块点心,对上剧红芳期待的眼神后,又忙追上一句:“伯母。”

    “诶!”剧红芳点点头满意一笑,“你模样瞧着岁数不大,却听彭章彭大人说你行事很是沉稳。”

    莲佛惜放下点心,用手帕抹抹嘴角和指尖,说道:“伯母说笑了,也不小了,已是二十有五的人了,所谓沉稳亦不过是朋友们捧出的名声罢了。”

    “是吗?那你还小我们家阿佑几岁呢。”

    “是的。”

    “他对你如何?你们相处的怎样?他对你好吗?”

    莲佛惜的心忍不住在这一串串问题里突突跳,有些羞赧地眨眨眼道:“他对我很好,照顾我很多,他……比我会疼人。”

    “那很好啊。”剧红芳还算了解商神佑的心情,知道她所言非虚,又问:“你近来身体如何?身上的病症可有缓解?”

    莲佛惜神情一愣,随后又淡然道:“还好,不过谈不上缓解,不过是得过且过。”

    “你别生龙也的气,他从未告诉我你的这些事情,不过是我自作主张,派人私下打听来的。”

    “可否让我替你号一下脉?”

    “您还会岐黄之术?”莲佛惜微微一笑。

    “技多不压身。”剧红芳朝她招手示意,“来,让我瞧瞧。”

    莲佛惜配合地伸手过去。

    她静静打量着剧红芳为她号脉时的神情,瞧着她眉目间微微露出的凝重,若有所思。

    “少年人,还年轻,不要轻言放弃哦!”

    莲佛惜玩笑道:“神医何出此言?”

    “你忧思过重,郁结于心,相较之下,你的病反倒算不上什么大事。”剧红芳缓缓收回手,拿起个橘子开始低头剥,随后递给她。

    莲佛惜没回话,只是接过那剥了皮的果肉,轻轻道了声谢。

    “龙也前阵子和我见面,托我去找北疆很有名的一个游医来黔城一趟,可惜先生年事已高,已经仙逝。”

    舌尖的果肉被咬破崩出汁水,让莲佛惜不禁眉头轻皱。

    这橘子在这个季节还算是个新鲜物,不够甜,有些酸到发涩,她退化不少,但还是被呛了一下。

    莲佛惜将手里的橘子放到一边儿,扯出商神佑留在她这儿的手帕擦擦嘴角,淡然一笑道:“命也,不必强求。”

    剧红芳一时沉默,又暼到莲佛惜手上的帕子。

    “伯母可是还有别的话要嘱咐?”

    剧红芳这才又拿出一册用筋穿成一节一节叠在一起的的书递给她,“这是将军悄悄托人送来的药典,听说是海滇古国流传下来的古籍……”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此物原本为禁书。但被将军偶然所得,后来在其中第一百四十六页的毒物生分那部分找到了有关于南疆蛊虫的文字记载,或许,寻根查源可以找到解毒之法。。”

    “有劳。”

    莲佛惜抬手接过来,指腹摸到那留满岁月的痕迹,已然斑驳不堪的粗糙封面,心道:“原来岚夜之前的药方子是从这书上抄下来的。”

    剧红芳见莲佛惜对这救命方毫不在意的模样,诧异道:“这书上的记载能救你,你不想看看吗?”

    不必再看,也知道肯定是那个害人利己的法子。

    “这是自然,可您还在同我说话,我总得心无旁骛才是。”莲佛惜将皮书推到一旁,抬眼看她,问道:“既然是您亲自交到我手中,想必龙也一定还不知情吧?”

    “嗯,你好奇吗?我瞒着他来找你。”

    “您有您的理由,您不想说,我自然也就不必再问。”

    剧红芳唇角勾起:“你不错,漂亮,尤其重要的事,你聪明。”

    “您就不怕我直接告诉他?或者说漏嘴?”

    “我说了,你很聪明。”

    “不会担心他吗?黔城这样大,偏偏选了我这么个体质不全的人。”莲佛惜直视着她,毫不避讳。

    剧红芳微笑着看向她,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反倒觉得这正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有阵清风掠过,掀起她们的发丝衣摆。

    “作为一名将军,我很骄傲。”剧红芳垂眸轻叹,“可作为母亲,我……有愧与他,所以不太敢过多靠近,只是俯身在尘埃里生发出一片草地,期盼着他的所经之处能足够柔软、舒适。”

    她温柔地诉说着,眼眶湿润泛红起来,莲佛惜心下触动,脑海中浮现出阮婉的模样。

    “龙也一出生就不过在我们身边呆了一个时辰便被送到皇后身边,再见时,已过去了十五年的光阴。”剧红芳似乎想起什么,“以前觉着他是个冷沁沁的雪人儿,什么也不在意,直到后来听带他长大地嬷嬷一次开玩笑说他七岁生辰那年他发了一次高烧,稀里糊涂地撒娇哭着要回家,我才第一次深刻地晓得他心里的苦。”剧红芳怅然一笑,“他后来长大了,有自己的计算,能从那不见天日的魔窟里活着走出来已是上天恩赐,我只盼着他能肆意些。”

    莲佛惜不清楚她们是如何相处,但听了这话,只是淡然道:“可有时候太柔软舒适也不是件好事。”

    “是的,这也是我在他的身边徘徊的一个原因。”

    莲佛惜听她这样一说,又觉得自己实在狂妄可恶,竟试图去指点一个本就心酸不易的母亲。

    “后来他就遇到了你,我瞧得出来,和你在一块儿他是真的欢喜。我希望你能永远坚定地选择他,就像他坚定地爱慕你一样。"

    莲佛惜意外地没有答话。

    剧红芳眨眨眼睛,恢复了神情,“上次的那棵云珠叠雪,你喜欢吗?”

    “哦,说到这里,我还要感谢伯母的忍痛割爱,我很喜欢。”

    “没关系,也是我的心意。它如今已经是你的了,请务必善待它,保其芳华久盛。”剧红芳说完想说的话后缓缓起身,“我该走了,回我该回的地方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莲佛惜心领神会,忙起身行礼回道:“定然不负所托!”

    莲佛惜同剧红芳话别后双双走反方向离开渡口,她婉拒了剧红芳的车驾送她回去,一边打量天色,一边加快了步伐。

    真是神了,方才天上还万丈金光,此刻就被乌云覆盖,风力也开始声势渐大,不像下午,倒像是傍晚时刻,定有一场大雨要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才到半路,雨势顷刻间大了起来。

    莲佛惜小跑到一处卖伞的摊子,可好巧不巧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把伞被买走。

    就在她准备破罐子破摔淋着雨走回去的时候,竟遇上了海商易。

    “巧呀!这样大的雨,你走回去无异于从河里游回去,上车来吧,我送你一程。”

    海商易有了借口邀请她,她自然也没了借口不上车,也没必要拒绝。

    莲佛惜一上车坐下,身前便落下来一件玄色斗篷。

    “咳。”海商易眼神飘忽,干咳一声后,穿上吧,小心着凉。”

    莲佛惜默不作声地将斗篷披上,顷刻间被一阵香气包围,是斗篷上沾染的香气。

    “雨下这么大,你不在家呆着,怎么还出门瞎逛?”海商易抬眼看她,发问道。

    “我买菜。”

    “哦。”海商易清悠悠地点点头,“那你的菜呢?被雨淋化啦?”

    莲佛惜这才大梦初醒:糟糕!落在亭子那儿了。

    “没买到。”莲佛惜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海商易轻笑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的雨。

    车内静谧的让拍打在车顶和车窗的雨声更猛烈。

    “你来黔城有一年了吧?”海商易冷不丁地开口。

    “一年多。”

    “你也老大不小了吧。”

    “嗯?”莲佛惜没问他如何得知。

    “那你们还不成婚?”

    莲佛惜心里冒出些反感,冷冰冰地说道:“与你何干?”

    “不想傻坐着,随便问问。”海商易也不生气,悻悻地转着指根的戒指,勾着嘴脸瞥她一眼“你找了个香饽饽,想在群狼环伺的地方全身而退,不死也得褪层皮,看紧些比较好。”

    莲佛惜想了想,只回了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

    “你这是没到真失去的时候,等你发现自己真的不得不放手的时候,我不信你不会急眼。”

    “好坏都让你说了。”

    莲佛惜一脸的不耐烦,那表情让海商易有些挫败感,她心里对商神佑和陈潋珠完全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偏爱。

    “随你!不会抱憾终身就成。”海商易眉峰一挑,又扭脸看窗外的雨。

    莲佛惜快到到家门口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雨势显然已经小了许多。

    她下了马车向海商易道谢后准备将斗篷还他,却被他制止住:“你拿去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你要真嫌弃我的东西,改日再找人来还吧?”

    莲佛惜想了想,说道:“没这个意思,这斗篷太大了,我用着反而不方便。”

    海商易一听她这解释,心里就没有方才堵了,只是认真说道:“方才的话不是玩笑!”

    “我知道,多谢。”

    海商易垂下眼眸,将帘子放下,傅荆策马转弯离去。

    莲佛惜转身往家走,走到院门却发现乌松落雪在院墙边。

    “诶,你怎么在这儿?莲佛惜疑惑地走过去拉住它的缰绳往院子里去,“打量着周围,试探的喊道:“商神佑?你别藏起来吓我啊!我要生气的!”

    却无人回应,莲佛惜疑惑之时,随即便听到房间里有杯子摔碎的动静。

    莲佛惜忙捏着斗篷两边,像飞燕一般循着声音飞奔而去,一推开门进去便瞧见商神佑面红耳赤又衣衫不整地靠坐在床榻边。

    他发丝凌乱眼迷离,额头鬓角,脖颈胸前,整个汗涔涔的,素日里的冷峻面孔现在都荡然无存,反而透出一股子易碎可欺样,好不可怜。

    “阿佑!你怎么了?”莲佛惜忙快步前去蹲身跪在他身边询问。

    商神佑却不作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莲佛惜满心的忧虑,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和汗珠一下子贴上了她的掌心。

    “好烫!”莲佛惜心疼地皱眉,“你先到床上躺一躺,等我去给你找大夫好不好?”

    莲佛惜想讲他扶起来,但力不从心。

    却不想她这轻轻一碰,让商神佑维持了好久的清醒和理智霎时间溃不成军。

    商神佑全然没听进去她说什么,只是伸手两指勾住她的领口将她拉近,随后垂下那双□□纠缠的眼眸,目标明确的张口去含住她的唇瓣。

    莲佛惜在他的唇舌热烈的纠缠下,被逼迫得直往后缩,却又被他宽厚的掌心摁住动弹不得。

    莲佛惜在错愕中由着他索求,良久后终于明白过来:不是发烧,是中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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