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芙早早站在小区门口。睡眼惺忪的保安打着哈欠从保安亭里出来，在看清站在一边的姜芙时顿时脸上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早啊。”
“早。”姜芙对他点点头。
保安见姜芙回话，黝黑的皮肤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但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声浪的轰鸣逼近耳边。
柳慈开了辆靛蓝色超跑，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的停在姜芙面前。
“美女，要不要我载你一程啊？”
“好啊。”姜芙笑着陪她演，俯身坐上副驾。
保安远远得看着那辆超跑，心中再次肯定自己来对了小区。
“你这么久干嘛去了？”柳慈随口问了句。
姜芙放松地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支着头，“回了趟老家，远离电子产品，修养身心。”
“那好啊，下次记得叫上我。”柳慈半开玩笑道。
姜芙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你带你家里人一起去都可以。”
柳慈家在油下区有名的别墅区，门口的保安在靛蓝色跑车到来之前就打开了门，柳慈直直得把车开进小区。
姜芙看着上道的保安，再一想到之前的那个保安老头，直接一阵心梗。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姜芙下了车，站在地下车库里看着一直延伸到车库尽头的各种她叫不上名字的车辆。
“我老公年轻时就喜欢捣鼓车。”柳慈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但是姜芙能在她的语气中读出柳慈很爱她的老公。
“走吧，这边电梯能直达一楼。”柳慈带着姜芙走向地下车库的一处拐角，进去按下楼层后，姜芙这才出声。
“你和你老公结婚多久了啊?”
柳慈闻言扭头道，“十年了。”
“！”姜芙有些震惊，结婚十年的话，柳慈如今至少三十岁了。这时站在她身边的女人歪了歪头，又补充道：
“我今年三十二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很吃惊吗？”柳慈捂着脸，弯着一双线条精致的柳叶眼。
姜芙摇摇头，她一直以为柳慈比她大不了几岁。
“其实我……”柳慈见她这幅懵懵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把她的年龄猜轻了，只是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脆的声音。
“妈妈你回来啦！”身材清瘦的小男孩坐在电梯前的走廊上，能清晰地映出人影的地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奥特曼玩偶。
姜芙定在电梯里，视线一直在地上的小男孩和柳慈身上游走，同时小男孩也注意到电梯里的姜芙，只是他在喊完那声‘妈妈’之后就再没了声音。最后她干笑两句，对着身边的柳慈道。
“哈哈，你儿子啊，长得挺可爱的。”
柳慈对她笑了笑，“颂晔他比较内向，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姜芙连忙摆手。
“颂晔，爸爸呢？”
“去公司了。”小男孩继续摆弄着脚边的玩具，头也不抬地道。
柳慈得到男孩肯定的回答后带着姜芙往别墅二楼走去，临上楼前姜芙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句：“让他一个人在那儿玩可以吗？”
她刚看那孩子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没事的，他一直在那玩，一楼有阿姨在的。”柳慈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姜芙能感觉到那个叫‘颂晔’的孩子有点不同，但柳慈这个当妈妈的都没说什么。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一间屋子外。
“我的工作室比较乱，你别在意。”
柳慈说着，握着门把手的手掌微微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门。
柳慈的工作室很大。
这是姜芙对于这间工作室的第一印象，整个屋子的装修偏法式复古，和门外的别墅有着很强的割裂感。进门的一排顶着天花板的柜子被分成细小的隔层，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样本。对面的玻璃陈列柜里挂着制作好的成衣，窗户前放着极长的工作台。余下的空间放着几个娃屋和棚景。
“比我的工作间整齐。”姜芙在对方的示意下先进门。柳慈的审美和对于风格的喜好和她很相似，她的妆容风格偏复古油画，爱画肌理；柳慈的娃衣多为款式复杂点数较多的裙子，偶尔会做点小清新的田园风。
从各方面因素来考虑，她们都很适合合作。
“这是我打算新出的系列。”柳慈拿起工作台上的平板，从里面调出设计图给姜芙看。
姜芙正在看那面布料墙，从旁边伸出的屏幕上鲜艳的色彩一下就夺去了她的目光。
柳慈这次的设计是一套以莓果为主题的田园风小裙子，大胆又不失清新的配色让姜芙忍不住看了又看，“你的天赋还真是可怕。”做了那么多套衣服，自身的审美和水平依旧在线。
“你再仔细看看细节呢。”
姜芙闻言把图片放大，布料上除了一些细小的暗纹外，顺着布料的丝线走向竟然能隐约看出一丛丛荆棘。
“这也太精细了。”姜芙手指一划把图片缩回去，发现布料的细节后再看裙子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不过在惊叹过后她又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这种暗纹布料市面上应该没有。”姜芙有点担忧，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布料，这么好的设计图岂不是浪费了。
“这没事。”柳慈毫不在意，“我老公前段时间收购了个厂子，没有布料咱自己做就行了，设计图必须得还原。”
听到这话，姜芙的担忧收了回去。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里就没有困难一说。是她白担心了。
“就是这合作吧，我在想衣服有了，妆有了，选哪个娃娃作为模特好呢。”柳慈唯一头疼的就是这个，用别家的娃做不到每个娃娃都一样，到时候出了问题也没法售后，她不会建模，也没有认识的人形师。
“那个，我上个月做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打印。”姜芙忽然想起被自己扔在角落吃灰的那个完好的模型。
“你会建模？”柳慈忽然激动地抓住姜芙的肩膀。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会一点，你要看看吗？”姜芙手机相册里还保存着模型图和当时的数据。
“要！”
姜芙把手机递给柳慈。
“完美！简直是太完美了！”柳慈捧着姜芙的手机，激动地拽着姜芙的手不停地摇晃。
“你有联系工厂吗？没联系的话就交给我吧。我计划做五十套衣服，然后配上你的官妆。”柳慈一溜烟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末了，她又看向姜芙，“如果你想把这个模型量产的话也可以。”
“不用。”姜芙摇摇头，“做限量吧，我不打算做人形师。”
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行。”柳慈心底对姜芙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度，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那咱们就做这一次，完整的。”柳慈对姜芙说。
“好。”
两人在房间里捣鼓了一天，最后还是做饭阿姨来敲门才下楼。
“就按我说的那个去做，我看那个模型是四分的，你能做出三分的吗？娃衣我打算做三分和四分这两种。”
柳慈边下楼边给身后的姜芙嘱咐。
“可以的，我今天回去就改数据。”
姜芙答应着，说话间，两人到了餐厅。
出现在姜芙视线里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长到这头人说话那头人听不见的那种餐桌。普通的方形餐桌上，颂晔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此时对着她的方向轻轻点头。
“太太。”
柳慈应了声，走过去拉开椅子，招呼着姜芙过来坐下。
待到两人都做定后，坐在姜芙对面的小男孩才拿起筷子夹菜。
“吃饭吧，王阿姨做菜的手艺不错。”柳慈夹了一筷子清炒虾仁，搁在一边的手机开始震动。
“我接个电话。”柳慈看了眼来电人，起身去客厅接电话。
姜芙隐约听见一句‘不回来吃饭’，她没去深究，扭头却看见对面的小孩从碗里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是妈妈的什么人?”
姜芙想了想，“朋友？应该是朋友吧。”
等她抬头，对面的小孩已经趴下去吃饭了。
这个古怪的小孩。
柳慈接电话很快，姜芙饭没吃两口，她就收起手机回餐厅坐下了。
“我待会送你回家。”
姜芙点头。
吃完饭姜芙和柳慈回到二楼工作室选布料，颂晔一个人抱着绘本去了花园。
“衬裙布料有现成的。外裙的布料先不急，我刚给工厂打了电话，半个月之内能做好身体，头部的话，铭牌你想做成什么样的？”
柳慈一进工作室就恢复了工作时的状态，提到娃娃头壳上的铭牌问题时才略微卡壳。
“我想做刺玫元素的。”姜芙从相册里翻出自己的手稿递给柳慈，“你有什么想法吗？可以加上。”
柳慈接过姜芙的手机，调出画笔在围绕的刺玫周围加了些散落的浆果。
“这样更符合这个娃衣的主题。”姜芙补充道。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太太。保安转接来的电话，说是小区外有人找。”阿姨站在门外，见到柳慈的一瞬间习惯性的把头低下。
“这么晚了谁来找啊？”柳慈有些不解，但还是准备起身去看看。
这时姜芙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
屏幕还停留在她下午抽空和方珒唯聊天的界面上，上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显示为一个小时前。
方珒唯：【你还在你那个朋友家吗？】
方珒唯：【很晚了，我来接你可以吗。】
“柳慈。”姜芙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开口叫住了正准备下楼的女人。
“小区外的那个，应该是我朋友。”
姜芙一脸歉意的下了楼，身边的女人安慰她，“没事的，你没看见消息而已，我送你到门口。”
在两人就要踏出别墅门口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悄悄跟了上去。
姜芙看见小区门外的高大身影，整个人被明亮的路灯镀上了一层光，指尖夹着什么，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后掀起眼皮，那道目光直直的刺进姜芙的心脏。
“我先走了。”姜芙给柳慈道别。
“慢走。”柳慈笑道，显然她认出了方珒唯。
姜芙抬脚向小区外走去。衣摆却被轻轻拽住。她下意识回头，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手指却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角。
“你要走了？”
姜芙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点头。
“颂晔，你什么时候跟出来的？”柳慈对自己儿子再了解不过，现在这样明显是不想让姜芙走。
“你还会回来吗？”颂晔圆圆的脸蛋上满是认真，他忽然注意到等在小区外的方珒唯。
“你要跟他走吗？”
姜芙张了张唇，却不知怎么和颂晔解释，她对着面前的这张小圆脸实在是说不出谎，只能再次点头。
颂晔忽然扭头看向站在外面的方珒唯，半晌后转回头，慢慢松开了攥着姜芙衣服的手指。
“你跟他走吧，他看你的眼神就像爸爸看妈妈的眼神一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柳慈走到了他的身后，本来眉眼温和的母亲在听见他这句话时猛地变了脸色。
姜芙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眼睫垂下，眼珠在在眼眶里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