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唔……唔咕……”

    黑色影子化作两条巨蟒,死死缠住二人,越收越紧,呼吸越发艰难,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地发出气体被挤出的异响。

    巨大的黑色蛇影中又分化出一条影子,向着阿穆尔的方向飘来,却并没有捆住他。

    “一……死……一……生……”

    墓室中回荡着墓主人彻底死去前挤出的那几个字,一遍遍重复。

    即将崩塌的墓室中,阿穆尔看着面前被蛇影捆住,逐渐窒息的父亲与兄弟。

    终于在惊惧中找回了些理智,他抬起颤巍巍的手,指向自己。

    “是……让我选?选谁生谁死?”

    “……”

    蛇影没有回复,只不再重复那四个字,仿佛是默认。

    一个是亲生父亲,一个是半路相识的师弟,他会选谁,答案是再明显不过的。

    决定生死的时刻,阿穆尔怯懦了,他问向桑吉:“爹!我该选谁?”

    桑吉在窒息中咬牙切齿道:“还用问……当然……选我!”

    ——会死。

    白音如是想道。

    他浑身剧痛,在窒息中战栗不已,觉得浑身被难以言状的情感包围,内心深处升腾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似乎很久之前曾经有过,却又被他抛弃了的感觉——直到被丹霄救起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这种感觉叫做恐惧。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活下去。

    另一边,阿穆尔得到答案后,却迟迟不肯说出口,看向白音,目光中带着不舍。

    ——从小带大的弟弟,又岂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就在这时,桑吉恍惚听到旁边的白音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喊着“师父”这两个字。

    他难以置信,养这孩子几年,别说喊师父了,听到他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可如今,那个能徒手杀狼,从不显露感情的便宜徒弟,竟流着泪,磕磕绊绊地说着:“师父……我……不想死……”

    孩童稚嫩的嗓音,夹杂着细碎的咳嗽,令人动容。

    桑吉自认不是个称职的养父,对白音只算得上随便养养,小孩子长得快,他的所有衣服都是捡阿穆尔剩下的穿,偶尔挣到了钱,也是他们父子吃肉,白音喝汤。明明都七八岁了,身体仍瘦弱不堪,像个小鸡仔一样。

    他从桑吉那里学到的,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可就是这样的孩子,竟破天荒的叫了他师父。

    桑吉犹豫了。

    他手上仍戴着母环,如果让阿穆尔选择自己死,白音活,那自己承受的伤害会转移至白音身上。就结果而言,无论阿穆尔怎么选,桑吉都能活下来。

    万一白音也能活下来呢?这样就不用牺牲谁,三个人都能活着出去。

    出去以后,对这孩子好一些吧——桑吉想道。

    “慢着!”桑吉说道:“还是……选白音吧。”

    “父亲?”

    “放心,我不会有事。”

    嘴上这么说,桑吉心底其实是忐忑不安的,他不想死,却也不想让白音死。

    他活了几十年,从不知道何为父母之爱,阿穆尔也只是他与花柳女子一夜荒唐的结果,他不懂养孩子,更不懂如何当一个父亲。

    让阿穆尔选白音活时,也许在心底深处,他是希望白音能代替自己活下去的,他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善终,即使是这样一条命,如果能以他的死换那孩子的生,好像也不亏……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似乎变得格外柔软,他甚至觉得,也许这就是舐犊情深。

    见他那么自信,阿穆尔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指着桑吉说:“我选他死。”又指着白音:“他活。”

    缠着二人的黑色蛇影在得道答案的瞬间便兴奋起来,白音身上的蛇影迅速移到桑吉那边。

    因戴着子环,桑吉承受致命环绕的印记也转移到了白音身上。

    这时,白音竟然,毫不犹豫地摘掉了食指上的指环。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瞬。

    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也许只是求生欲让他下意识觉得不能戴着指环,也许……

    无论如何,他摘下指环的瞬间,养父桑吉将注定无法逃离死亡的命运。

    桑吉意识到这一事实时,先是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你小子!!!”

    俗话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人在面临生死时往往会看开很多事情,放下很多执念,可这些都是正常人的反应。显然,桑吉不是这样的人。

    刀尖舔血的生活让他早已舍弃了正常人的良知与善良。

    什么舐犊情深,什么父母之爱,都是狗屁!老子不想死!老子想活啊!

    他看得果然没错,这小子根本就是一只会反咬主人的狼!

    濒临死亡时,他想的是——让这只狼崽子给自己陪葬。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出随身携带的,用来炸开山石的火炮,对准地面开了一炮。

    随着轰隆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冰洞被炸开大口子,残存的冰面也开始倾斜下滑,即将坠入万丈深渊。

    本来,墓室的坍塌应该不会波及到站在入口处的阿穆尔的,可这墓室实在古老,结构本就被冰雪腐蚀严重,加上冰面湿滑,阿穆尔站立不稳摔倒,整个人被倾斜的冰面带向中心破损位置。

    他想抓住什么阻止下滑的趋势,可冰面光滑,没有东西能抓。

    如此,尽管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心,他也只能与父亲一同,带着无尽的懊恼与怨念,沉入万丈深渊。

    而白音,在最后一刻,拿出用来凿开冰面的锥子,刺入结冰的峭壁,身子悬吊在半空。

    这样还远远算不上脱险,若想活下去,还必须一点点挪动冰凿,挪动身体至最近一处崖壁才行。

    *

    丹霄带着一大队人马,在荒凉的雪山脚下行进。

    此次行军,是为了远征麓族叛军大本营。

    在长达数年的强烈攻势下,麓族大部分族人已同意归顺大盛国,只剩一小部分人仍在顽强抵抗。

    他们躲藏在天山山脉的深处,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四处伏击丹霄的人马。

    明明处于劣势,可丹霄却不急不躁,游刃有余,好像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天,在行军途中,丹霄注意到路面上有一个小小凸起,命人挖开,厚厚的积雪下是一个被冻僵了的男孩。

    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盛国人相貌,长得倒还挺好看,全身多处冻伤,若是晚发现一会,估计就要被冻死了。

    丹霄当即决定收留这个男孩,命军医全力给他治疗。

    男孩不知经历了什么,昏迷了十多天才渐渐苏醒。

    彼时,丹霄轻松灭掉麓族叛军,整个麓族已然臣服在他的脚下。

    与此同时,过于残暴的镇压也为后来边疆动乱埋下了祸根。

    也许是因为他膝下没有儿子,他对那个捡来的孩子无比上心。

    一开始,男孩戒备心很强,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甚至会攻击所有靠近自己的人。丹霄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勉强让他信任自己。期间也没少挨那孩子的踢打咬伤。

    男孩不太会说话,甚至无法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便亲自教导他,犹如父亲般无微不至,简直比对亲生女儿夜阑公主还有耐心。甚至——努力得有些过了头。

    那时,大盛国百废待兴,丹霄身为新帝,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事,常常忙到深夜,即便如此,为了将那捡来的男孩教导成人,基本每日都要与他呆在一起,读书写字讲学都要亲力亲为。

    渐渐的,宫中竟流传出了新皇会分身术的奇怪谣言。

    当然,谁也不敢真怀疑当今圣上,况且这个谣言实在离谱,慢慢也就没人说了。

    后来,他觉得这孩子没名字也不太好,便为他取名——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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