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已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莫离从永无止境的痛苦中醒来。

    随着意识逐渐回归,试着动弹了一下,小腹袭来剧痛,刺激得他迅速清醒。

    除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他还感到浑身冰冷,寒意从外界侵入他的皮肤,内脏,骨髓。

    口中喘出的气体都带着白雾,视线中是一成不变的白色,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一间冰洞之中。

    昏迷前的记忆一幕幕涌入脑海,他顿时心急如焚,不顾身上的疼痛,掀开身上盖着的兽皮,刚准备下床,就觉得眼前发黑,一下摔下了床铺。

    只是这几个动作,他浑身颤抖,捂着胸口闷咳,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

    ——不对劲。这虚弱感太不正常了。

    他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内力,体内也没有真气运行的感觉,失了真气护体,小腹处的伤就愈发难熬起来。

    他有点慌了,赶忙试着运功,没动静,如石沉大海。继续运功,直感觉丹田处震痛,张口呕出了一口血。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丹田已毁,再用不了内力了。”

    这时,莫离才发现这间冰室中不止自己一人,还有一名少年,坐在不远处简陋的石桌旁。

    雌雄莫辨的俊美相貌,泛着凉意的琥珀色双瞳,是寒昔,不过,他已不再是寒昔了,现在的他是阿穆尔。

    “好久不见啊,白音,不对,还是叫你莫离比较好吧?”

    他终于肯认自己了,莫离瞬间觉得眼眶有些湿,唤道:“师兄……”

    阿穆尔自顾自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为了救你,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呢,肋骨没一根完好的,肚子上的伤口太深了,我不得不截掉了你的一段肠管,你的胞宫也破了,不过勉强缝好了。”

    莫离抬头望向他,又低下头看着小腹,“我……”

    “你将来,恐怕很难有孕了。”

    “是吗……”

    他的眼中晦暗不清,泛着泪光,轻抚着小腹,神色凄苦。

    ——他的心底,曾无数遍渴求着,有朝一日能够以自己的身体,为阑儿孕育子嗣,可终究,这奢望还是落空了。

    咽下苦涩的泪水,他艰难撑起身体,给面前的少年行了大礼。

    “多谢……师兄……”

    “你我兄弟,不必言谢。”阿穆尔面上云淡风轻,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莫离在恍惚中抬头四顾,茫然摇头。

    这冰室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副石桌石椅,再无他物。

    石床上结了厚厚一层寒冰,只垫了一张兽皮,正常人躺在上面想必都是极难受的,何况莫离这样的重伤病患。

    “这里——是天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你害死父亲的地方。”

    莫离听罢,又给他磕了头,十分诚恳道:“师父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那时,我只想着活下去……”

    阿穆尔却突然暴怒,几步向前,用手狠狠掐住他的喉咙,愤然骂道:“你害死了我在世上唯一的至亲,害得我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咳……喀……”

    莫离刚醒过来,本就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任由咽喉被钢筋般的手指扼住,他闭上双眼,逐渐窒息。

    阿穆尔感到手中的喉骨发出濒临折断的声音,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手。

    莫离脱力摔在地上,剧烈咳嗽。

    一边咳嗽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咳咳……对不起……”

    他意识混沌,眼皮沉重,心跳乏力,小腹处也逐渐麻木。从一开始全身冷得厉害,慢慢发展到无知无觉,手脚失去知觉,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和指尖泛着紫色。

    阿穆尔见他情况不对,瞬间变了态度,用兽皮裹好他的身体,又给他灌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浓绿色液体。

    那药一入喉,极其腥臭的味道瞬间灌进鼻腔口腔,愣是把莫离远去的意识生生拽了回来。

    “唔……咳咳咳咳咳!”

    他无力呛咳着,吐了许多药汁出来。

    “啊啊……真浪费……这可是很珍贵的药材啊……”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是雪蟾,天山独有,对你的心脉很好的。”

    模糊的记忆浮现脑海,很久之前,桑吉曾抓过一种通体雪白的□□,将它捣碎,混合其他各类药材,制成药汁给阿穆尔补身。

    这种药竟有奇效,虽只喝下去了一点,心脏的不适竟很快得到了缓解,身体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阿穆尔扶着他躺回石床,给他重新包扎了小腹渗血的伤口。

    看着师兄麻利的动作,莫离终于问出了想了许久的问题:“师兄你……为何救我……”

    ——如果阿穆尔恨他入骨,应该很高兴看到他失血过多而亡才对。

    阿穆尔叹了一口气,放下石碗,紧了紧裹在莫离身上的兽皮,幽幽道:“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

    阿穆尔目睹了白音害死桑吉的全过程,他自然对白音恨之入骨。可以说,就是对白音的恨意,才支撑着他从天山深处一点点爬出来的。

    可,这孩子是他带大的,小时候,他只有白音一个玩伴,他给白音一口一口喂过饭,擦洗过身子,还换过被尿湿的床单……

    恨意是真的,兄弟情也是真的。

    这才早就了如今阿穆尔心中的矛盾点——他想看着莫离痛苦,却不想让他死。

    这间冰室建在半山腰——正好是桑吉埋骨的那座雪山。

    他估摸着莫离伤重,也没力气逃跑,便每天只来冰洞一次,给莫离送食物和雪蟾制成的药汁。

    即使是从小吃苦的莫离,对这种极其腥苦的味道也难以忍受。

    阿穆尔便撬开他的唇齿硬灌进去,慢慢的,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渐渐也能喝下去了。其实原因很简单:他的舌头已经对苦味麻木了。

    尽管每日喝药,莫离的身体仍受不住冰室的寒冷,整天蜷缩在床上闷咳不止,浑身发抖,体温低得不正常,嘴唇泛着青色,伤口也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阿穆尔不以为然——他与莫离都是从小便生长在天山这般严苛的环境中,按理来说,不该如此不耐寒啊?

    他一边给莫离换药,一边问道:“你的身体怎的如此弱了?”

    “……一言难尽。”

    莫离垂下眼,并不打算细说,前几日他总是昏昏沉沉的,少有清醒的时候,今日终于意识清楚了些,他有很多事想问个清楚。

    师兄的事,外面的事,还有……她的事。

    意识不清时,他的脑海中最常出现的一幕,就是夜阑消失前,在结界中望向他,说的那一句“对不起”。

    一想到此生唯一的挚爱,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对不起”,他就心如刀绞。

    这时,阿穆尔忽然发现,他的小腹伤口旁边,有一条淡淡的青色经脉,延伸至腹股沟。

    “这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忙问道:“你被苍群的血污染到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以前……”

    “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吗?”

    “知道。”

    比起莫离中了苍群的毒这件事,他淡然的态度更令阿穆尔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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