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手握至高的皇权，仍难掩心中的空虚。

    萧泽允当了几个月的皇帝后，就对枯燥的政事有些厌倦了。

    每日上朝，听大臣们的车轱辘话，下达指令，批阅奏章，日复一日。

    尽管内廷的很多侍从都将充盈后宫当作重大任务，经常给皇帝推荐合适的女孩，可皇帝本人却根本提不起纳妃的兴趣，因此，新帝后宫仍空无一人。

    唯一经常出入内廷的，就是那个名唤阿若的侍卫。

    虽是女儿身，可武功却丝毫不逊色于皇帝身边的各类高手，只是总有一个全身覆盖着绷带，走路姿势十分僵硬的奇怪男子伴她左右，与她一同出入内廷，让人不免心生疑窦，怀疑这两人与皇帝的关系非同一般。

    时间一久，各种奇怪的，龌龊的流言蜚语开始传开。

    可萧泽允却并无在意——任他们说去吧，正好借机拖延纳妃。

    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觉得人生也是如此无趣。

    那些女孩儿们，正当年华，家世显贵，相貌姣好。唯独有一样——不是她。

    他手里拿着待选花名册时，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她的身影。

    如今回想起来，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与她在一起时，纵然短暂，却绚丽无比，值得用一生去怀念。

    ——人，往往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他无比思念夜阑，如果能让她回来，他甘愿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

    终究，往事不可追。心中烦闷难以抒发时，他总会饮酒解愁。

    *

    阿若走进政殿时，萧泽允正睡在一堆折子上，周围散落着酒壶和酒杯。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推醒了他。

    许是酒劲上来了，他的眼前模糊不清，意识混沌，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竟将眼前的人当作了夜阑。

    “阑儿……你回来啦……”他深情呼唤着她的名，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唔……陛下，你清醒些。”

    阿若闻着他满身的酒气，心里不悦，刚想扇他一巴掌时，却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瞳中，噙满了泪水，溢满了深情。

    没想到，平时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那一瞬间，她竟有些被打动了，也就忘了动作。

    “阑儿……对不起……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颤抖，透着令人心疼的脆弱和无助。

    阿若一边默念这是皇帝这是上司要忍耐要忍耐……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没想到，醉酒的萧泽允竟得寸进尺，双手搂住她的脖子，给她宽衣解带，往她的胸前蹭去。

    两人离得很近，殿内点的安神香飘来淡雅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的微醺酒气，令人不自觉沉醉于其中，加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仿佛一切都在诱惑着她——沉下去，沉下去，直到欢愉的深渊。

    他又贴近了些，喃喃着：“你再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

    听到这话，阿若瞬间清醒，心一横，怒喝道：“谁要和你生孩子？！你看清我是谁！！！”

    她用力将他推开，他的脑袋狠狠撞在软塌的扶手上，闷哼一声，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阿若心中愤慨——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作那位公主的替身，我许非若就不配拥有姓名是吗？！

    萧泽允喃喃着：“我……梦到阑儿了……”抬头见面前的阿若衣衫不整，问道：“我把你怎么样了吗？”

    “你在梦中把我当成了她，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事。”

    萧泽允意识逐渐清明，见眼前的少女香肩外露，皮肤洁白如凝脂，山峰若隐若现，竟动了邪念。

    他扯开自己的衣袍，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再用手轻拉她松垮的衣带，诱惑道：“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做到最后一步如何？”

    阿若像看智障一般，“蛤？”

    “你跟了我，入我后宫，我给你妃位，就能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也不必去执行那些危险的任务了……”

    “别开玩笑了！”

    阿若像是受了莫大的耻辱一般打掉他的手，噌得站起身，拢好衣袍。

    “我不是她，你休想把我当做她的替身。我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但绝对不是靠上男人的床！”

    接着，又鄙夷道：“况且，我对你的身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原以为这几句话会惹恼萧泽允，她可能会受罚。

    没想到，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胸前虽还算结实，腹部却是松松垮垮，怀孕时撑大的皮肤无法复原，形成数条难看的褶皱横亘在那里。

    “我……很难看吗……”

    阿若见他这副消沉的模样，想着干脆说几句重话让他振作起来。

    “萧泽允，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把这些奏章处理了吧？”

    他一听，登时拉下脸，愠怒道：“你是皇帝还是我是？”

    阿若丝毫不怯：“你要是还想多坐这皇位一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处理政事，小心被大臣们抓住把柄。”

    萧泽允一听，立马换了表情，正色道：“什么意思？”

    “我听说，有几位大臣，在密谋些对你不利的事。”

    “有名单吗？”

    “我已派人去查了。”

    “好。”萧泽允眯起眼睛，阴狠道：“查到后，一个不留。”

    “遵命。”

    阿若行礼，正准备离开，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说。”

    “关于你朝思暮想的人，我的手下查到了他们曾落脚的地方，顺着踪迹，估计很快就能查到他们躲在哪了。”

    “真的？！”萧泽允的眼睛久违地放出光亮。

    “嗯，还有一个消息——据说随行的男子已经怀有身孕，而且月份不小了。”

    *

    几天后，老者的丧事在夜阑几人的主持下顺利办完。

    她仍是没能与莫离见上面。

    丧仪结束后，事不宜迟，殷枫华决定翌日就出发，与之前集结完成的人马汇合，共商召唤虬龙之事。

    其中包括反对萧泽允当权的前朝文臣武将，琅嬛阁的残余成员，以及遭受萧泽允屠戮后想要复仇的各部族人手。

    反萧泽允，需要师出有名，而他们的名头，就是复辟前朝，那自然就要有一个出头人，一个身份特殊，能力亦可以服众的人。

    这个人，非前朝皇帝丹霄独女莫属。

    殷枫华他们只需要她的皮囊，至于皮囊下的，是她自己，还是骄傲自负唯我独尊的虬龙，又有何人会在意？

    她与殷枫华说好，出发时会带莫离一起走，实际上却瞒着殷枫华另做了一番打算。

    她决定，不再干涉莫离，放他自由。

    如果二人和离，她确实也没有权利再干涉他的生活了。

    无论他想怎么活，找地方落脚或是继续漂泊，留下孩子或是舍弃孩子，全都与她无关。

    她之后，就算是失去自我，彻底湮灭在另一个强大人格之下，也与他无关了。

    两人命运的交错，将在此刻，彻底划下休止符。

    她私下里给了阿岚一笔银子，如果莫离决定留在这里，希望阿岚能照顾他直到分娩。

    彻夜未眠，回顾与他同行的这一路，有哭，有笑，有苦，有甜。

    真的，很感谢他。她觉得，既然两人的缘分已走到尽头，无法挽回。无论如何，都必须与他好好道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