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世间有两条龙。一曰虬，二曰螭。
——它们同为天地灵气所化，拥有强大的力量。相辅相成，又势不两立，自诞生之时起便互相残杀。
——虬暴躁好战，以杀螭为己任。只要它活着，必会追杀螭至天涯海角。没有缘由，天性使然。凡能得虬者，必得天下。
——螭虽性情温和，不喜征战。却因其拥有巨大的力量被凡人追捧。得龙者，可得天下。
——后来，人们害怕二龙相斗会危害世间。遂耗费数百年，才终于寻得方法将它们封入凡人躯体。
——自此，“龙”成为了传说。
*
阿若刚完成任务，独自走在黑暗的小路上。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又是那个人。
她叹了一口气，停住脚步，转身，对着身后的黑暗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跟着我了！”
“小姐。”
那声音像被石子磨过一般粗糙难听。
她继续无奈道：“我不是你家小姐。”
“可……”
天空云层渐稀，月光照下来，映出了那人的样貌，他身着全黑的夜行衣，四肢纤长活像只蜘蛛，头和脸都被绷带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布满疤痕的眼睛。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被烧得七零八落的羊皮纸片，举到阿若面前。
羊皮纸是许氏族谱的残片，那上面清楚写着“许非若”三个字。
“您是许家仅剩的遗孤了。”
阿若听罢抢过那张族谱残片，三下五除二撕毁了它。
“这样就行了吧。”
——她只是许家家主和风尘女子所生，地位卑微不被承认。娘去世后，她就被送入了琅嬛阁。
可笑，明明从小到大没人管过她的死活，如今许家被灭，才想起让她认祖归宗了？
“我不叫许非若，我只是阿若，没有姓，不是许家人。”
蜘蛛人似乎大受打击，踉跄几下，试探问道，“小姐不认，那我怎么办？”
——这人好生奇怪，没来由跟上她，胡言乱语地叫着自己小姐，主人什么的，怕不是神智有问题？
——之前确实听说过，许家家主曾收养遭人遗弃的孤儿，给他们洗脑，教他们武功，培养成只忠于许氏的鹰犬。
阿若心中烦躁，接话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谁想，那人竟用很轻松的语调道：“那——我去死？”
“随便你。”
下一刻，他掏出匕首就往心脏刺了下去。
“等等！”
阿若大惊失色，拔下一根发钗掷了过去，刚好打到他的手令他松开匕首，他看起来是真心想自戕，匕首已入肉一半，再深一点点就要刺到心脏了。
那人胸前血如泉涌，向后倒去，阿若没办法只能将他扶起。
“你搞什么？！”
“嘿嘿嘿，我就知道，小姐不会不要我的……”
“我不是……”
“从今天起，我便是您的狗。”
“……”
——这人果然有点不正常。
那人似乎看不见她困扰的神色，仍自顾自说道：“小姐放心，残害老爷一家的萧泽允，我定诛之。”
阿若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扯了扯渗血的嘴角，在绷带下显得十分诡异，“我没有名字，您叫我壁虎就成。”
*
萧泽允一行三人出发前往蓬莱岛，已有十日。
这场旅途，这个任务，于莫离而言只是煎熬。
他放弃了一切，名字，过去，仇恨，和对霁月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情意。
他将自己隐入尘埃，消去所有气息，只做必要的事，只说必要的话。
实在无聊了，就去找一块废弃的木料，拿匕首随意雕刻心中所想，他未学过，也没什么天分，一开始雕得奇奇怪怪，还经常把手弄伤，慢慢的也会了些，渐渐能雕刻出形状了。
有萧泽允在，莫离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在莫离面前和霁月亲热，故意让莫离难堪。打发莫离去干脏活累活，还经常让莫离不眠不休的守夜，饭食也常常是冷的。
他本想看莫离难受的样子，谁想莫离只逆来顺受，一言不发，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让萧泽允深感无趣。
平日赶路时，为了不让自己的身形太过显眼，萧泽允总是束腹，再穿上宽松衣袍，这样外人几乎看不出他有孕。
回到客栈后，褪去外袍，他长呼一口气，慢慢将束腹的绸带解开。
随着腹中胎儿渐渐长大，腹部肌肉被撑得闷痛不已，腹底也长出了丑陋的纹路。
于是他取出精油，在腹底抹了一会，发现找不准力，正想唤霁月进来，又想了想，转而唤道：“拾柒可在？”
门外很快回应：“在。”
“进来。”
“是。”
莫离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走进来。
萧泽允把手里的精油递给他，道：“你来，抹在腹底。”
莫离看着他膨隆的腹部，愣了愣，只当是他又要变着花样折腾自己，于是接过精油，单膝着地半跪在地上为他涂抹起来。
萧泽允倚靠在软枕上，闭眼享受莫离的服侍。
他抚摸着腹顶，道：“拾柒，这是我与霁月的孩子。”
莫离手中未停，继续涂抹着：“属下知道。”
萧泽允又问：“你怎么想？”
莫离摇头，“属下不敢有任何想法。”
这时，腹中胎儿突然翻了个身，莫离手下传来异动，心中升起奇妙的感觉。
“唔……”萧泽允闭目忍痛，“孩子动了。”
“是。”
莫离常年习武，手上长满老茧，尽管他已是用最轻柔的力道按揉着，可还是不免让萧泽允觉得刺痛。
萧泽允忍了一会，逐渐觉得他的力道越来越重，腹中胎儿也开始不安分地踢打了起来。
他终是忍无可忍，抬脚朝着莫离的胸口狠狠一踹。
“你想做什么？！”
那一脚是带了内力的，莫离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下来，身子直接摔出老远撞在墙壁上。
即使胸口很疼，他也不敢出声，只低低闷哼了一声，就恢复跪姿，捂着胸口慢慢喘气。
这时，霁月端着安胎药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道：“出什么事了？！”
萧泽允合拢衣服将腹部遮好，委屈道：“他想伤害咱们的孩子。”
莫离小声辩解：“我没有……”
霁月扶额，“孩子还好吧？”
“嗯。”
“没事就好，你也不要太激动了。”
接着，她转头对莫离，“拾柒，泽允怀着孩子，难免敏感些，希望你能多多理解。”
听着她克制有礼却十分疏离的语气，莫离心中百味杂陈，回道：“是。”
“若没有其他事，你先下去吧。”
她看他捂着胸口，脸色煞白，猜想可能是肺腑旧伤复发，补充道：“你要是累了，就歇几个时辰，入夜了再过来就是。”
“是，多谢……夫人。”
他本想像以前那般称呼她“霁月姑娘”，又怕惹萧泽允生气，便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