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即将崩塌，四周摇晃不已几乎站立不稳，大小碎石纷纷落下。

    阿若站在不省人事的莫离旁边，昏迷中的他嘴角竟有一丝笑容。

    ——她又不爱你，你却甘愿为她而死，真是个大笨蛋。

    寒昔带着霁月来到一开始掉落的坑洞口，那里已放下了一根结实的绳索。

    为了减轻重量，他脱去了为了伪装成萧泽允而穿的厚重衣袍和厚底靴子，也顺便撕下了□□。

    他将绳索绑在自己的身上，再拦腰抱上霁月，摇动绳索，上面的人便将二人拉了上去。

    这少年看似瘦弱，力气却出奇的大，单手像钢筋般牢牢揽着她，硌得她肋骨生疼。

    离出口越来越近，外面的月光洒在他琉璃色的眼瞳上，如同两颗宝石般熠熠生辉。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道：“我的眼睛很好看吧？”

    她低头不语。

    “哈哈，可惜名草有主了。”

    ——他的那位“主”，此时正好就在上方焦急等待。

    见二人平安无事，殷枫华上前紧紧抱住寒昔，感动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又见只有他们二人，问道：“拾柒呢？”

    寒昔有些愧疚，“当时情况紧急，他……没能逃出来。”

    “这样啊。”

    殷枫华看向霁月，只见她失魂落魄双目无神，脸上似有泪痕，心下了然。

    ——至于为什么殷枫华会正好出现在洞穴外面救援，霁月并未细想，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她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只当寒昔发出了求救信号，这才找来了救援。

    其实，仔细一想就能明白，这场替身作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故意将她引入苍群的栖息地。

    目的有二，一是为确认她是不是“真身”，二是为了让寒昔记住符箓的具体画法。

    *

    “唔……”

    莫离艰难睁开双眼，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看样子老天还是不肯放过他，要让他活着继续受折磨。

    他稍微活动了下身子，麻木的神经慢慢苏醒，全身都泛起剧痛，他分不清是哪里疼，只觉得全身内外没有不疼的地方。

    他咬着嘴唇，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仍试着活动身子。

    阿若端着药进来，见他浑身颤抖着想起身，赶忙按住他。

    “你还不能动！”

    “我……睡了多久……”他喘着气，虚弱问道。

    “你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他的眼前晦暗不明，什么都看不清。

    “你是……”

    话未说完就耗尽了体力，又昏沉睡去。

    阿若叹了口气，轻轻撩开他额上一缕汗湿的头发，印上一吻。

    莫离彻底清醒是在当天的傍晚，虽仍很虚弱，却可以勉强坐起靠在软枕上了。

    阿若坐在椅子上，淡然开口，“莫离，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吧。”

    “嗯。”

    “你不问我是谁？为何假装成公主骗你？”

    他摇摇头，“石室中的姑娘，也是你吧，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人擅长易容……咳咳咳……”

    他捂着胸口咳出了些血沫，唇上泛起紫绀，脸色更差了些。

    阿若拿着帕子替他擦去血迹，喂他喝了一点水。

    “既然如此，你我也算熟人了，你唤我阿若就行。”

    莫离喘息了一阵，又开口道：“壁虎的事，对不住，我不知他是你的人。”

    阿若笑道：“无所谓，他也是莫名其妙的来投奔我，他败给你，也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

    沉默片刻，莫离忽然问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阿若有些讶异，“什么意思？”

    他扯起唇瓣无奈一笑，“你我既都是琅嬛阁的人，自然知道九转丹有多霸道……”

    “呵……”阿若冷笑一声，突然抓紧他的衣襟，眼中似有泪光，“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连服三颗？！你不想活了吗？！你的五脏六腑都快衰竭了你知不知道？若是没有那位老者，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老者？”

    阿若叹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娓娓道来。

    *

    当时，她操控壁虎抬起石块，赶在崩塌之前将莫离救出了石室。

    随后赶去了最近的城镇，选了间偏僻的客栈开了间房住下。

    察看莫离的伤情时，阿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左腿膝盖以下骨头断裂竟算是全身最轻的伤了，失血过多不说，胸口，侧腹各有很深的伤口，除此之外，他的胃，肺都有旧疾，最要命的是，一日之内连续服用太多的九转丹，已经对他的心脉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即使能侥幸活下来，别说动武了，他今后的身子比常人怕是都要弱上几分。

    “唔……呃……”

    莫离在昏迷中皱紧眉头，辗转低吟，吐出一口血，暗红的血液中掺杂着丝丝蓝色，阿若并未注意到。

    她手忙脚乱地给他处理了外伤，壁虎跑前跑后给她打下手，血水一盆盆端出就没停过。

    夜深了，他仍未醒来，她有些犯愁，他的内伤……普通大夫真的能治好吗？

    莫离突然难受起来，眉头皱紧，手抓着衣襟大口喘气，却是怎么也喘不上来，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他的嘴唇开始泛起紫色，大汗淋漓。

    “莫离？！你怎么了，很痛吗？”

    阿若胆战心惊，她只懂得最基础的医理，正当不知所措时，莫离的情况急转直下，因喘不上气开始抽搐痉挛，竟似快要咽气一般。

    就在此时，一阵清风刮过，窗外，朦胧月影下出现了一位老人。

    他衣衫褴褛，却鹤发童颜，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不发一言，径直进入屋内，拿出银针刺入莫离心脏附近几处大穴，莫离大睁双眼，呕出了几口淤血，终于恢复了呼吸。

    阿若试探着问：“您……您是？”

    老者厉声道：“闭嘴。”

    她再不敢开口。

    只见老者先给莫离诊了脉，再将他扶起，双掌抵在背心，输了些真气进去。

    随着真气涌动，莫离原本青灰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

    老者收掌，道：“他体内还有蛊虫？”

    阿若连忙点头，“对！前辈可有办法？”

    老者不答，取出小刀，掀开他的上衣，在肚脐下方划开小口。

    那阵仗——竟跟种下蛊虫时无异。

    阿若愈发觉得这老者肯定是某位高人。

    老者将掌心放在伤口上方大约一指处，发力，莫离体内蛊虫登时活跃起来。

    阿若甚至可以看见蛊虫在他体内到处游走。

    “唔呃！”

    莫离在昏迷中承受着巨大的痛楚，战栗痉挛，抬起手向腹部按去。

    “小姑娘，你来按住他。”

    “是！”

    阿若过去将莫离的双手牢牢按在床上，内外伤都极重的他根本无力反抗。

    很快，一条蛊虫从伤口中钻出，老者眼疾手快将它揪了出来。

    ——那蛊虫比刚种下那会肥大了许多，想来在他脏腑内过得不错。

    老者抬手将蛊虫丢到不远处的烛台上，在烛火的灼烧下，蛊虫登时就化为了灰烬。

    老者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阿若忙问：“这样就行了吗？他没事了吗？”

    老者捋了捋胡须，“蛊毒已解，不过他心脉受损严重，而且……”

    他欲言又止，深叹一口气道，“这也许就是命吧。”

    后来，老者留下了药方，并教会了阿若心脏不适时紧急救治的针法，就悄然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