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楼

    天空黑蒙蒙一片,只有点点星辰,以及当头而挂的一轮明月。沈溪语坐在绿皮汽车里上下颠簸,头上的车顶四四方方,车头窄而短,车内只能容下四个人。

    看造型不像是汽车,倒像是浏览名胜古迹的观光车。据傅向阳介绍这还是最新款老爷车,复古是复古,就是看上去有那么点四不像,还不如马车顺眼。

    昨晚等沈溪语情绪平复以后,六人立刻收拾好东西开始赶路。一来是神父的同伙儿就在附近,如果发现他们免不了一场恶斗。二来傅向阳怕沈溪语触景生情,真的落下心理疾病。

    原以为要走一晚上,结果半路遇到了接驾的人马,两辆老爷车一前一后,行速缓慢。周身围着一群精神小伙儿,十来个人统一穿着板板正正的黑色衣服,手里拿着的火把在夜空里燃烧,如同火炬般耀眼。

    他们有骑马的,开车的,坐着马车的,带头骑马的男人叫佐震,说是雨夜最得力的帮手,雨夜见了他也要称呼一声“佐大哥”。

    佐震见了江修仁跟见了他老子一样恭恭敬敬,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宝贝少爷身上,满脸愧疚地说道:“少爷,我们来晚了。”

    傅向阳怕麻烦,免了寒暄客套的话。直直走过去,把第一辆车上的司机赶下来,自己钻进驾驶座。在车里左看看右看看,过了片刻又下来。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喊来了苏倩和许御风,让他们上了车。

    第一眼见到佐震,沈溪语还觉得他是个冷面型男,只是长相太过凶恶。皮肤黑得跟煤炭似的,左脸靠近眼睛附近挂着一条很明显的伤疤,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能把三岁小孩吓哭。比起雨夜来老气得不是一星半点,至少有三十五岁的年纪。

    他对江修仁极为尊重,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这两天邯明发生的事,跟说相声一样绘声绘色。听着佐震讲故事,沈溪语一时走了神,傅向阳连续叫她几声才听见,而后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上了汽车的副驾驶座。

    有了车进城的速度自然会变快,晃晃悠悠不到半个小时,刚进了邯明的街道,跟在后头那十来个小伙子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这两辆绿皮老爷车缓速前进。

    傅向阳不放心沈溪语的状态,开车期间不断跟她找话题,千叮咛万嘱咐:“日后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做噩梦,精神状态不好就跟我说。”

    他心里一直怀有自责,也怀有感激,一个这么柔弱的女孩不顾危险,冒死救了他的命,万一真的因为这事得了心病怎么办?他怎么也要负责到底吧。

    沈溪语呆呆望着行驶在前面的老爷车,没想到江家的排场这么大,为了接几个人,竟派了这么多人来。

    见她没反应,面色反而更加凝重紧张,傅向阳登时就急了:“嘿,跟你说话呢。”

    沈溪语骤然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上睡得正香的两人,又转头向傅向阳一笑:“没事,我早没事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是个心理咨询师。”

    提到这个傅向阳就得意忘形了:“我可是考了专业证书的专业心理咨询师。”

    傅向阳在来到渡城以前,出国读了四年的心理学,回国后还像模像样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心理咨询诊所。可惜除了每个月按时支付那一丁点水电费以外,几乎没怎么开过张,更是一毛钱的收入都没有。

    他忙着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哪有时间心思去经营什么心理咨询诊所?开诊所无非是为躲避家里人催他结婚。

    “我暂时没事了,倒是你伤得不轻,明天还是找个医生看看,别落下病根。”沈溪语知道傅向阳受了伤,为照顾她的情绪,一直强撑着,绝口不提让彼得打伤的事。

    但她也知道傅向阳这个心理咨询师是个半吊子,他的心理疏导具有一定的作用,但最后还是依靠她自己冷静了下来,因为她也觉得那个洋人应该还死不了。

    傅向阳一声不响地笑了笑,心想沈溪语果然是个细心的人。随即跟着前面的老爷车踩了个刹车。

    从车窗看过去,他们停在了一栋洋楼前,这栋建筑物上的浮雕栩栩如生,房子的形状更像是个小城堡,靠着铁栏门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块醒目的木制大牌子,上面赫然用黑字写了“雅间小筑”这四个字。

    四周灯火通明,屋外的窗户若隐若现透着光亮,沈溪语估摸着时间,现在起码是深更半夜两点多了。老爷车一路开过来,街道上没有白天那么热闹,在夜深人静的夜里,除了灯红酒绿的歌舞厅,酒馆等场所还敞开着大门,没想到还存在这么一个地方。

    她看着前方,只见前面老爷车里的三人慢条斯理地从车上走下来,雨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江修仁。同时洋楼的铁栏门也让人推开了,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傅向阳也立时推开门下了车。

    沈溪语见状立刻挪移到驾驶座上,摇下车窗望过去,只见那个女人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花色的旗袍,刚刚好罩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她一摇动身姿,绣花就像活了的牡丹那般熠熠生辉。

    再看女人的模样,精致的妆容好似焊在了整张脸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组合起来只能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她一边招呼着四人,一边扭着小蛮腰向屋子里面走。隔着铁栏门看过去,里面还走出了不少穿着旗袍的曼妙身段,故而沈溪语猜测,“雅间小筑”应该是个风月场所。

    正看得入迷,陡然间有人回头望了沈溪语一眼,一双眼睛不偏不倚撞上了她的目光。在四目相对之后,沈溪语认出看她的人是江修仁,便不动声色地摇上车窗,坐正了身体。

    片刻之后,沈溪语耳边倏地传来了一股儿暖流,她吓得一哆嗦,歪头一看原来是许御风。

    “你干嘛呢?”许御风个子高,坐在后车座俯身,刚好趴在了沈溪语脑袋边上。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溪语登时松了一口气,她微微扭头,瞥见睡眼惺忪的苏倩:“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没到地儿呢,怎么睡着了?”

    洋楼外灯烛辉煌,隔着车门和厚厚的墙皮子,好像是能听得见屋子里头的欢声笑语。许御风透过车窗伸起脖子左顾右望:“累的呗,走那么多路你不累?”

    自从大学毕业后,许御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坚持选择自己的喜欢的金融行业,但入行时间太短,他顶多算是个“颇有前途”的小职员。平时的工作以数据分析为主,他可没试过走这么多的路,着实让他体验了一把健走马拉松。

    奇怪的是他和苏倩都累得睡了一觉,沈溪语难道不累吗?许御风盯着眼前的洋楼又问:“他们几个进去干什么了?”

    沈溪语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怕真被傅向阳说中了,梦里全是妖魔鬼怪,血腥场面。现在稍微想一想,脑子里都跟看幻灯片似的不断回放,她哪里还敢睡呢?她摇摇头:“我哪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苏倩清醒后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登时坐直身子,瞪大眼睛说:“我们不会被他们卖了吧?”

    卖了他们倒是不至于,江修仁和傅向阳又不是差钱的人,沈溪语好奇的是,在荒郊野地呆了好几天,他们怎么还不慌不忙地跑到风月场所来干什么?佐震不是说江家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吗?而且江修仁胳膊上的伤口虽然止住了血,但还是会疼。

    三人蓦地一抬头,刚好看到江修仁等人从铁栏门处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美女,满脸的笑意盈盈。沈溪语再度摇下车窗,依稀听见了女人说的话:“江老板,傅少爷,走好。”

    见四个人缓缓向汽车走去,那女人步态妖艳地转过身子,扭着杨柳细腰回了洋楼。许御风和苏倩在后车座也看呆了,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旗袍美人?

    眼见傅向阳走了过来,沈溪语当即移回到副驾驶座。汽车接着向前移动,过了二十来分钟后,傅向阳用余光撇了撇沈溪语,见她神情还是有些紧张,心里明白这三人只顾跟着他们,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些什么,一般人也难免恐慌。

    于是傅向阳简单介绍一番:“早两年江修仁在距离街区稍远一点的地方,建了一栋洋楼,他住不惯江家老宅,我们叫它小白楼。不过,这一年来他也很少回去了,反而是我一直住在那里。无论是江家还是傅家你们都不方便去,所以现在送你们去小白楼。别害怕,我们要是想伤害你们,不必等到现在。”

    他一边给这三人打了安慰剂,一边跟随前面的车拐了个弯,将老爷车开进一个大院子里,最后果真停在一栋洋楼前。这栋楼比起刚才见到的洋楼小上一大圈,但是却有一个大得夸张的院子,从外面看整栋楼只有白色,难怪会叫小白楼。

    前面车上的三个人下来以后,雨夜走在最前面,他推开屋子的大门,先让江修仁和佐震走进去,然后等后面的四个人下了车进到屋子,雨夜才进了屋子关上门。

    这个时候,有两个绑着辫子的女孩,穿着统一的淡蓝色上衣下裤,规规矩矩走向前鞠躬:“大少爷,傅少爷。”

    只见江修仁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即便是胳膊上的伤有所好转,但还是很疼,他坐在了长长的沙发红木椅上,傅向阳也跟着坐了下来。

    其余的人不敢多说一句,乖乖站在一边等待少爷们发话安排事宜。不一会儿的工夫,两个小丫环就往茶几上放了一壶茶水,几个杯子,几盘点心。

    沈溪语,苏倩,许御风三人起初没有落座,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洋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三人站在屋内环视了一圈。随即开始窃窃私语,连连称赞小白楼真是富丽堂皇。待到傅向阳喊了他们,三人才坐在了长木椅两侧摆放的雕花木椅上。

    众人全部落座后,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些点心,喝了好一会儿的茶。沉吟许久的江修仁才抬眼看向雨夜:“雨夜,待会儿回宅子里调动一些人手,男女各一半,男的从你手里面挑人,再找两个有名气的厨子过来。另外让人准备一些新的衣物给他们,你和佐震跟我回大宅,向阳留下来,明天记得去找修大夫看看伤势。”

    说完这话,江修仁又穿好佐震给他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带着雨夜和佐震离开了小白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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