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关卡的军士拦住了一个瘦瘦的干巴老头。

    这老头仿佛是生长在路旁的一棵树，除了一双眼睛还透着精明、狡黠的光，其余的一切全都显现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尽管他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都向他出示的通关文牒上标注的那样，是一个同外番做生意的商人，守关军士还是拦住了他。

    和其他的商人不同，他没有长长的、驮着丝绸和瓷器的马队，随行的仅仅是一个挑着两个结实的柳条筐的仆从。

    “就两个筐子能装多少东西，挣的钱能够两个人的吃穿用度么？”

    好奇心促使军士翻看起筐子，没想到筐子里的东西使他大吃一惊——竟然是白花花、黄澄澄的真金白银！

    在军士的印象中，商人为了自身安全和使利益最大化，基本上全是同外番“易货”，向他这样拿着黄白之物直接去番外购买物品的实属少见。故而，军士很自然的把他同走私联系在了一起。

    “可走私什么呢？”这又使守关军士彻底迷惑起来。

    这两年，不论是黄金亦或是白银的价格，国内均略高于相邻的这几个番邦，如若是从外面带这些东西过来，虽说差价不高，倒也可以理解，可这明显的既违法又赔钱的买卖着实让守关军士不能相信。

    “把你身上的这个包袱打开！”

    军士狐疑的目光瞄上了老人斜挎在身上的包袱卷。

    “军爷，这个只是小人的一些换洗衣物。”

    老人强作镇定，“军爷，马上要开船了，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老人一边说，一边摸出一块银粒朝军士手中塞去。

    军士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会有如此的收获。

    假如刚一开始老头就如此要求“行个方便”，他或许会懒得枉动心思、放他出关。可眼前的黄白之物不断挑衅着他内心的道德底线，假如把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按‘有违法纪’处理的话，按照查获总价的提成比例来算，这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军士又贪婪地扫视一眼不远处的那两个柳条筐，像鸭子那样伸长脖子，毫不掩饰地吞咽下满嘴的口水。

    “看来突破点就藏在这老头的包袱里！”

    军士一下子来了精神，虽说老人手中的银两同样充满诱惑，但，他只是瞟上一眼便狠心用手臂挡开这天上掉下来的、平常朝思暮想的心念之物。

    他往前近了下身，一把抓住老人胸前斜挎包袱的结扣处。手，竟然抖了起来。

    “小心！”很显然，老人比他还要紧张，冲口而出之后方才幡然醒悟般讪讪地说道：“我这么大的年纪可经不起磕碰……我取下来你再看……”

    老人略显狼狈的补充和强聚底气后装出的无所谓态度，不但阴差阳错的、近乎完美的掩饰住了情急之下的失态，还把守关军士牢牢地拉进了犹豫的矛盾漩涡。

    “听他如此说话，这小小的包袱卷里也不会有什么乾坤。这老头别是个初入商海的门外汉呀，那样的话，到头来不但得不到西瓜，再失去了芝麻就麻烦了。”

    军士一瞬间后悔起来。

    一双眼慌忙撇下老人身上的包袱，急切地寻找那刚才攥着银粒的手，原本抓着老人包袱的手也不自觉地放松开来，做好了随时接取银粒的准备。

    “银子呢？！”

    军士骇然过后，懊悔和不甘不但涌上心头还同时蔓延到了脸上。

    这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表情立即使老头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便顾不上其他，慌忙扭身从柳条筐里抓出一小块儿银子朝军士递了过来。军士的脸上刹那堆满笑容，上前一步迎向老人的同时，打开的手也已伸了过去。

    突然，他定住了所有的动作，眼光随着低下的头望向方才落脚的地方。赫然映入眼帘的银粒，犹如香喷喷的鸡腿，钩出了藏在嘴巴里、粘附着粘液的珠子。

    就在他痛苦地抉择着捡与不捡的时候，老人急上前俯身拾起银粒连同手中的银块儿一起扣到他的手中。

    老人的豪爽立即得到了相应的回应，军士的一双眼早已变成了一条缝，乐呵呵的大嘴也顾不上发出其它的声音。他闪身躲到一旁，只是一连串的朝城门外摆手。

    刚一接到放行的信号，瘦瘦的干巴老头仿佛孙猴子附体，他迅捷的从军士身边一闪而过。

    望着先掖盖好柳条筐然后才颤悠悠挑起家当的汉子，军士大张着嘴楞在一旁。

    突然，他大叫一声，猛地窜将出去，重新拦住了干巴老头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