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族公主

    自从仕女团的姥姥走了,奴隶市场又重新恢复“平静”,一辆又一辆的囚车旁,依旧围着一群又一群的人们。只不过再也没有姥姥那样阔绰的买主了。他们总是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一个地谈。有的交易很快完成,有的谈判讨价还价半天,还有的买主们东瞅瞅西看看,问问价格又走向下一个摊位。

    与他们的热火朝天相比,我们这里则是另一番模样。东海郡商人那里好赖还有几个人围着,看着,讨论着海族公主与普通人的差别。经过我们这里的买主最多只是看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老掠匪刚刚收到二十五枚金币,他对我们的售卖就变得漫不经心。他斜躺在辕座上,抱着长烟杆吞云吐雾。另外的两个掠匪蹲在囚车与墙壁之间画出棋盘,用石子对弈取乐。囚车里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男孩,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里。

    我早已知道他的名字叫大山,也知道他比剑儿大两岁。还知道他家临着黑石沟。至于黑石沟在哪里,距离白石崖有多远,我们就都不知道了。

    等到下午,东海郡的商人明显变得不耐烦。与我们相比,海族公主的伙食要费钱许多,她只吃活蹦乱跳的鱼,不杀不洗拿着就啃的吃法。吃得不开心还会把鱼砸向商人,搞得商人没有脾气。他早已停止吆喝,再有人问价时,还主动减掉十枚金币。又过一会,有一个握着一只灰鸟的黑胖子领着两个小弟走过来。他看见海族公主停下脚步,歪着嘴问,“这个女人怎么长成这样?”

    东湖郡商人急忙回答说,“这位老爷,这个女人是海族公主。难得一见的海族美人儿。”

    黑胖子笑了,他撇撇嘴说,“就这黑不溜秋还说是美人,我看你是没见过女人吧!”那个商人也不与他争辩,端起一盆水就泼到海族公主身上。我看见那公主立马就换个模样,原本小麦色的肌肤变成桃花白。就连黑色的眼睛,也多出一层乳白色。

    黑胖子把鸟递给喽小弟说,“有意思,这女人有意思。多少钱,大爷我正好缺女人。”商人听到他问价,有些喜出望外,便说“一早我准备卖一百枚金币,这已经到了下午,您给八十枚金币就行。”

    听完他的话,我发现他又降低十枚金币。黑胖子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笑着对小弟说,“八十枚金币。他说这女人值八十枚金币。”说完转回头,在小弟的起哄中对商人说,“你别说我欺负你。老爷我在三河城下馆子逛布店从来不给钱,这是来到我好兄弟家里亲管的奴隶市场,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你八十枚铜币。你要是愿意这女人我要了,不愿意等我兄弟过来,这女人还是我的。”

    我看见他嚣张跋扈的模样,想起来在影视剧里见过的泼皮。心想这个外地来的商人恐怕要倒霉。我想着,就看见很多的奴隶商人都笑了。也看见东海郡的商人笑着问,“你确定自己认的城主公子。”

    黑胖子听到他的话,仿佛受到侮辱。他歪着嘴,大声说,“小爷的名号在三河城谁不知道,小爷中午才和城主公子一起吃过饭,晚上还要去春风阁会一会仕女...”

    他正说着,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人走到他的背后。从袖子里拔出短刀一下刺入他的后腰。中年人速度很快,事发又很突然。原本站在黑胖子背后的两个小弟,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正坐在黑胖子的左前方,也只能看见中年人拔刀。看见黑胖子吃痛,转着圈反手想要拔出来。那人说,“别拔。你速度快一点,在死之前还能见到自己的母亲。”

    到这个时候,两个小弟早已明白怎么回事,松开灰鸟拔腿就跑。黑胖子摸到刀柄,他听明白中年人说的话。试两试还是没敢拔,想一想自己的处境,急急忙忙向着大门走去。

    这时候中年人又对着他的背影低头行礼说,“回去告诉你的母亲,让她拿着刀来找我,奴隶市场看护王五自会为她养老送终。”

    我听完他的话,心想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心狠手辣把人杀了,又要为人尽孝。我正想着,听见中年人大声说,“我已根据城主所颁布律法,处死强买强卖者。请各买主卖家放心交易。同时再次宣布规则,影响三河城交易公平者,死罪。打劫或偷盗商人者,死罪。在三河城交易完后的三日内,在辖区内因打劫或偷盗造成的损失,有城主负责追讨,并做补偿。”

    听完他的话,我才明白黑胖子的死因。也才明白三河城为什么能成为东厢国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

    我想着这些,扭头看向辕座上的老掠匪,看见他依旧仰头靠在车厢上,仿佛没有看见刚刚发生的一切。我想到他可能见过太多同类事件,见过太多人因此被杀。我也发现,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整个市场在王五声音落下之后,便恢复之前的交易。泼皮的事件,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我环视市场时,从马车的阴影里还发现一个现象,这里的纬度比白石崖靠北很多。我想一想这几天经过的地方,心说,我只要记住这些城市,就可以回到白石崖。我心里想着,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我看看西下的太阳,想起自己还是市场开门前喝的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想给老掠匪要点什么东西吃。就看见打我一棍的掠匪用脚踢开石子,说,“不下了,不下了。下半天一局没赢。”

    还听见那个知道谷仓海的掠匪说,“就你那水平,还想赢我棋王。”他说着,老掠匪终于跳下车,看着他们说,“黑子,咱俩下一局,谁输谁请客怎么样?”

    那叫黑子的年轻掠匪接口说,“老奴叔,我可是想吃牛肉盒子。”他说完以后,老掠匪立刻回答说,“画棋盘,早结束早吃饭。”

    他们换到囚车后面重新画棋盘,我却想到牛肉盒子。想起自己老家镇上也有牛肉盒子,皮酥肉香满嘴流油的传统美食。也想起在白石崖自己做梦时,就梦到牛肉盒子,只是记不清在梦里自己吃几块。

    我在这边想着,掠匪那边已经分出胜负,黑子挠着头说,“怎么就输了呢?”打我一棍的掠匪笑着说,“还棋王,你怎么不吹到天上。”

    老掠匪又坐回辕座上,笑着说,“去吧!买去吧!”那掠匪正准备要走,转身看着我们问,“这两个小家伙吃什么?”老掠匪也扭头看看我们,说,“罢了罢了,还是东家请客算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铜币。再次说,“都吃肉盒,每人两个。要不是规定不能饮酒,我真想大醉一场。”

    那掠匪接过钱,也说,“就是。只要把这两个小子卖了,咱们这一趟绝对会超过他们西路。”打我一棍的掠匪催促说,“你快去吧!我一直输,应该就是饿的了。”

    那掠匪说着,“就你借口多。”抬脚便离开市场。我看着他们的交谈,感觉也都是平常人。一定是有个什么制度让他们成为抢卖人口的掠匪,如果自己将来可以改变这个制度,一定能杜绝悲剧再次发生。

    我想起掠匪说过的谷仓海,心说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他是布衣,我是奴隶,正好是一对完美的组合。说到这里,我又想起自己学过的知识,在心里念叨说,明朝的朱元璋,汉朝的刘邦,刘宋的刘裕,同样是奴隶出身的后赵石勒。都是出身草莽的皇帝。我正在梳理他们出身以外的共同点,思考他们成功的过程。那个买肉盒的掠匪就回来了。我看见他提着五个纸袋子,先递给老掠匪一个,又递给打我一棍的掠匪一个。自己留一个,剩下的两个,他通过木棍之间的空隙塞进来。我急忙接着递给大山一个,自己剩一个。就在这一瞬间,我闻到自己熟悉的味道。恍惚间以为自己并没有到达另一个星球,只是回到古代。我抬头看看夕阳,看看其它方向,再次发现差别真得不大。又想起来东西厢国的名称,想起来会变色的海族公主,感觉到迷糊。我看着,我想着,旁边的大山打开纸袋,拿出牛肉盒子吃起来。我看着他手里的牛肉盒子,又看看掠匪手里的牛肉盒子,感觉与记忆几乎相同。一样的面皮颜色,一样的牛肉馅,一样飘散的五香粉味道。我不等自己的脑子再次迷糊,就也打开袋子,吃到嘴里才发现是有一些差别。老家镇上的牛肉盒子面皮用的是面粉,吃在嘴里有点焦酥的感觉。这里的牛肉盒子,用的是短谷面,口感上又弹又筋。牛肉倒是没有多少差别,一样的酱红色,一样的浓香口感。一样的满嘴流油如同回到小时候。

    我抬头看向红色的夕阳,看着被夕阳映红的晚霞,看着无垠的广袤天空。怀疑自己来到了平行宇宙的地球。而自己就是这个地球的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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