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的去处

    我痛得死去活来,两百多斤的医生却说我们很幸运。他还说,“在剑士团最轻的惩罚就是直接被杀。最重的惩罚是钉在十字架上慢慢等死。”

    他的话让我想起那片十字架,想起地球的圣子。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也想起福安的话,心说这里当真不是一个好地方。他的宽慰不足以减缓疼痛,也不没有打断我的□□。就在他剪开我的裤子敷药时,我想问问他有没有抗生素,想想又感觉不可能,就没有开口。好在等他把药粉撒好,我感觉疼痛好了一些。还出现一种凉凉的感觉。我问,“这是什么药?”

    他说,“骨粉。麒麟骨头粉,很贵,很难买。”我想起地球也有麒麟的传说,想起用龙骨治病的传统。心说你这个有用没有啊!虽然我的心里没底,还是对他说,“谢谢你。”

    他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再吭声。后来想想,也可能是我那句感谢,他为我多包了几层沙布。那个时候,我只知道疼,只知道抬我的几个剑士大手大脚。好在不管怎样,我还活着。只是失去了住单间的权利。

    我的新床铺,在第四间房的最里边。我隔壁的床铺空着,再向外住着十个人,他们不想跟我挨着,我想到正好,他们离得越远越好。这样我的床位就比别人大很多。在床挨床寝室,享受着最空旷的床位,我并不感觉庆幸。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位置,我也不感觉难过。只害怕自己会死于伤口感染。

    我密切关注自己的体温,尽量保持伤口处的通风。能不盖被子,就不盖被子。能不穿裤子,就不穿裤子。好在天气渐冷,昆虫苍蝇少很多,住在第三间房的一八三三九又给我很多帮助,我的体温始终没有上升。

    说实话,我不清楚是不是神帮了我,还是医生的麒麟骨确实管用。只是知道第五天时,自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第六天,大山还在床上□□,我已经可以出门转转。看看其他人练剑,看看巨翅鸟掠过屋顶。也可以到厨房给师傅们聊天。第七天,那个刚做一会首席剑士的家伙,那个让人打我们却不知道计数的首席剑士,被抬出我曾经住过的第一间房子。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猜测他死于伤口感染。从第八天开始,我便执行自己曾经的计划,每天月亮刚偏西南,就起床练剑。风雨无阻,即使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也没有停下。这样的习惯,一直到很久以后才结束。当然这是后话。

    在那时,我在第十天就开始跟随初秋组其他剑士一起练剑,比大山足足早十天。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时自己的屁股还有些疼痛。动作大了,伤口还会渗血。不过从我不操心其他事情,埋头练剑开始,我的剑法倒是突飞猛进。在白天,我会尽量假装和那些比我年龄大一些的男孩一样笨蛋。在夜里,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才是最有资格做首席剑士的人。比动不动就让组员挨罚的首席剑士,更适合做首席剑士的人。

    这句话,不只是我自己这样认为。瘦厨师这样说过,胖厨师这样说过,就连神秘如大海的老师傅也这样说过。我相信,哑师傅能说一定还是同样的话。毕竟在我重新拿起佩剑的三个月后,他对着正在练剑的我竖起大拇指。再后来老师傅为指点我,讲述了他练剑时的往事。胖厨师给我说了他保持小组第一的秘诀。瘦厨师告诉我很多教官不会传授的技巧。

    我感谢他们,认为他们是剑士团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除了他们,在驻地还有一个善良的人。那天凌晨剑士长特意在我练剑时来找我。他把我叫到那次见团长的“半山坪”。在那里,他把只有中级剑士才能学习的招式,仔仔细细地教我两遍。我对他说,“谢谢你剑士长。谢谢你教我剑法,谢谢你找来训管,要不然那天就被打死了。”

    他对我说,“我原本准备等自己被选走时,推荐你做剑士长。谁知道你就做一天的首席剑士。”

    我想想这几个月,也是哭笑不得,只好对他说,“厨房老师傅说,这是好事。以我的做法,在这里活不到成为待选剑士。”他笑一笑,说,“是的!在这里,只需要绝对服从。教官不会允许你屡次自作主张,影响他的威严。其他剑士,也会嫉妒你比他们厉害。”

    我第一次看见他笑。也是我从来到剑士团,在厨房外第一次看见人笑。我正要对他说点什么,又看见他走到团长曾经坐过的边缘,也是曲奴曾经坐过的石头旁,看着剑士团驻地说,“避免剑士有独立思想的规则,害怕别人超过自己的传统,已经严重束缚了剑士团的发展。比如说,落选组那几个笨蛋,团长怎么说他们都不理解。团长无奈,就让我带领他们去执行打败黑剑士团的计划。”

    我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也知道他要放弃被挑选,放弃一个剑士以往得到荣耀、得到自由的路径。还知道部曲奴隶一旦进入剑士团,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得到荣耀,恢复自由。我就对他问,“团长有没有说,你们成功以后会怎么样?”他说,“我们被划进特别行动小组,名字也被封存。三年以后考核,战死了会被供进太阳神殿。逃走了会和其他剑士一样面临训管和整个剑士团的追杀。成功了会得到荣耀,恢复自由。”

    听他说到这里,感觉和其他被选走的剑士区别不大。我想一想自己的计划,问,“你得到自由以后,想不想参加军队,成为将军。我在家时,从书上看过很多人都这样获得了更大的荣耀。”

    我问完以后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话语里,有一个巨大的漏洞。他要是问我,都有哪些将军就坏了。我正想着,听见他说,“没有这个可能,咱们都是部曲奴隶。在文厢国人或者高地武士的眼里,属于比牛马高一些等级的人。他们不会听从我们的命令。这也是外面的庄稼人听到黑剑士的忽悠,就截杀待选剑士的原因。也是他们把我们卖来卖去的逻辑。”

    听完他的这段话,我忽略了那次冲突的起因,想起来曾经的抱怨。心说,其他的穿越者都有一个好的开局,自己差的不能再差了。也想到自己一直没敢向厨师们提问的话,明白过来为什么剑士团一直都把获得自由,叫得到荣耀。想想一个“次等人”,变成“人”,可不是得到荣耀了吗?

    他看我只顾着想心事,也不吭声。就再次说,“几十年以来,剑士最好的结果就是得到荣耀以后成为团长。不过根据传统,所有的团长都做过剑士长。我建议你下次考核,争取第一,争取做首席剑士,只有做了首席剑士,才有资格做剑士长。”

    我听到他的话,想起来一个月前,刚刚进行的中级剑士升级考核。冬季组十八个人从半山坪进入森林,只有八个人走出来。也想起来他这样说,是对自己的爱护,就对他说,“谢谢你给我说这些。”他说,“你今年才十三岁,就已经比大部分成年人还聪明。我感觉以后剑士团,甚至散落在整个南部几千公里连绵山脉的部曲人,要靠你改变命运。我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我自己。”

    我听完他的话,又想起神,想起月亮之子。也想起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有十三岁,思想却接近三十岁,并不比别人聪明多少。只是我不能给他解释这些,只能说,“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他接着说,“我原本计划着,尽量等你年龄大一点再给你说这些,现在想想可能以后没机会了。就直接告诉你,也把这个想法给团长说过一遍。他虽然没有吭声,我相信他一定会照顾你。毕竟他曾经也是部曲奴隶。”他说到这里,又对我鞠躬说,“成为月亮之子,比活下去难很多,以后辛苦了。”

    我第一次在白石崖之外听到有人说月亮之子。急忙也对他鞠躬,说,“剑士长恐怕看错了,我怎么能成为月亮之子。就是怎么活下去,还得请你教我。”他再次笑了,说,“我没有看错。怎么成为月亮之子,没有人知道。需要你自己想办法,毕竟八十年以来,只有你让一个小组全员活到第二课。并且那个小组的其他成员,还都比你年龄大。”他的赞美,我早已听厨师们说过。

    只是到现在,自己既不知道怎么接话,也对拯救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头绪。举目四望,我只看见无边的黑夜,只看见即将沉下地平线的月亮。心想这片大陆的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这个国家的和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我想着这些,又听见剑士长说,“好了,我该走了。他们应该已经到过大门外。”

    我对他说,“我去送送你。”他回头笑着说,“不用了。我给你说的话都是秘密,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咱们见过面。”他说完对我摆摆手,走下半山坪,我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目送他陷入黑暗里。

    他走以后,整个剑士团没有一个人提起他们。我自然也没有打听过他们成功与否。只是参与几次反击战,也在追击偷袭者的过程中,了解到剑士团驻地背后斜条山的形状。知道了这座山不大,从东南到西北最多一公里半。南北最多几百米。还知道剑士团周边的居民对我们有着深深的仇恨,那些我们不知道底细,数量又不多的偷袭者只要逃进村庄,铁定会失去踪迹。我们只能在私下里悄悄议论,“偷袭者就是黑剑士团。”

    为应对偷袭者,新任剑士长组织剑士巡逻。我也只好暂停凌晨练剑,毕竟我不想成为袭击目标。让我始终不理解的是,团长和教官们既不想办法把偷袭者赶尽杀绝,也从来不谈论他们的身份。只是可怜那些在偷袭时被杀的剑士,他们除了写在木牌上的数字,除了被供进太阳神殿,仿佛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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