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

    外面已经是日落,除了换守的兵卫几乎没有什么人,严泽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用来三人说事。

    “他是牧临琛,我的……同伴,”月吟昔简单介绍了一下,“刚才少城主说竟然,竟然什么?”

    “只是有点惊讶,毕竟你已经消失了十多年。”严泽摇摇头。

    月吟昔心中一凸,不仅是赵家人和牧临琛,连惊龙城少城主都知道她,除非她还能遇上什么狗血重名二重身,不然她这趟穿越可能真来头不小。

    “月姑娘,我知道这可能很唐突,可既然有缘遇见,可否请你告知我一些七侠的事。”严泽端坐着,很认真地问。

    牧临琛握着茶杯的手稍稍一顿,略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严泽。

    “七侠的事?问我?”月吟昔人间迷惑。

    严泽看月吟昔不似作假的迷惑,心下一个咯噔,隐隐有些不易察觉的失望:“难道月姑娘的父母没有同你讲过七侠的事吗?”

    “……”这话好生耳熟啊。

    月吟昔摇头:“七侠与我父母有关?”

    严泽一哽:“月姑娘不不知道你母亲月初浅和父亲奚淮是七侠之二?”

    “可少城主又如何确定我一定是你认识的那个月吟昔呢。”月吟昔压下心中的震惊,假装淡定地笑笑。

    以现在的情况看,所有人对她都比她自己更了解,所以还是能避就避吧,多说多错多说多错。

    “就凭你姓月,就凭你的破冰云纹,”看出月吟昔目的的牧临琛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嘴,“大陆上只有倚龙城月家是月姓,大陆上也只有冰云奚族的人才能召唤出破冰云纹龙,傻子都能确定。”

    疑似被内涵被拆台的月吟昔笑容僵住,缓缓扭头看向牧临琛,一字一顿:“你,完,全,可,以,不,说,话,的。”

    “牧公子所说极是,若月姑娘不想说便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严泽看向牧临琛,“牧公子姓牧,泽可否知道是哪个字?”

    “家父牧寒。”牧临琛回之一笑。

    严泽眼中闪过暗光,略一拱手:“原来是牧城主之子。”

    月吟昔眼皮一跳。

    牧……城主……之子?

    “听闻倚龙城城主令已下,家父最多算是前城主,”牧临琛半点不露痕迹,“说起来,七侠的身份一直不为外人所知,严少城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泽有一友人,”严泽的大拇指扣住无名指指腹,“他是冰云奚族之人,这些事也是从他口中知晓的,泽……自小便十分仰慕七侠。”

    牧临琛状似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严少城主此番也是为了问吟昔七侠的事吧,遗憾的是吟昔对七侠的事也不是很了解。”

    月吟昔猛点头表示赞同。

    “那牧公子呢?”

    牧临琛略带歉意地笑笑。

    聊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严泽本来还说要邀请几位帮忙的连接者及其同行之人共进一餐,最后也因为城主的来信不得不先去处理而耽搁了。

    牧临琛见严泽有事处理,决定趁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接着赶路,反正大路朝天,到达第一个旅所也不用很久。

    月吟昔刚好也有问题想问牧临琛,来到龙行大陆她也没有少风餐露宿过,不差这一晚两晚的。

    一望无际的诡森在残阳中添了一丝柔和,可任谁都知道,诡森是永远不可能跟柔和二字沾边的,等太阳完全落下,黑夜笼罩,诡森就会变得无比危险。

    走出了有一段距离,月吟昔看四周再没有人影,这才开口叫住牧临琛:“牧临琛,刚刚严少城主说你的父亲是城主?”

    “嗯,我父亲当过倚龙城城主。”牧临琛点头。

    “那我父母跟你父亲……”

    “曾经是战友,”牧临琛看向远处,神色在夕阳的照耀中看得不是很清晰,“七侠是大陆上三城三族中的少年天才们组成的,分别是我父母,你父母,你母亲的哥哥月初泫泫叔叔,言野言叔叔和韶时棠族棠沁棠姨。他们年少结伴共游大陆,最后在龙冢诡森一战后分开,十三年前我父亲闯过倚龙城城主试炼当上城主,之后不过两月时间,月家别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泫叔叔重伤,棠姨与你父母不知所踪,我父亲身陨……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牧临琛的声音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可落到月吟昔耳朵里,却仿佛有千钧重,带着无尽的悲哀,一下子重重砸在月吟昔脑海之中,像是要把她的脑子撕裂一般。

    “昔昔,来,如果今天昔昔靠自己走过来的话,舅妈就给昔昔糖吃哦。”

    “小吟昔别听你舅妈骗,到小舅舅这里来,小舅舅就叫龙龙陪你玩好不好。”

    “月初泫,你不要讲话,昔昔,舅妈也有龙龙哦。”

    “昔昔……”

    “小吟昔……”

    “昔昔不怕,爸爸先去看看,你乖乖跟着妈妈。”

    “……带吟昔走啊!”

    “爸爸,妈妈,昔昔不要走,呜……”

    “初浅,带吟昔走!”

    “吟昔,妈妈对不起你……”

    “啊!”月吟昔猛然抱住头蹲下,哑声吼叫。

    “你怎么了?”牧临琛赶紧伸手扶住月吟昔,目露紧张。

    月吟昔浑身都在发抖,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在牧临琛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脸色苍白地摇头:“没事,就是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些零碎的往事,脑袋有些疼。”还有随之而来的浓重悲伤。

    牧临琛的动作一滞,睫毛轻颤了几下,磕上了眼皮,随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直直看着月吟昔:“之前没有问完,吟昔,在遇到我之前,你是不在这个大陆上的,对吧。”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月吟昔登时僵住。

    残阳落入千录城的另一边,大道完全陷入了夜色,只有相隔数里的各个旅所亮着指明方向的微光。

    离千录城最近的一处旅所,牧临琛一个人坐在屋顶之上,刚好是没有灯光笼罩的阴影处,他身上只落了浅薄的月光。

    七侠大道每隔十里就会建设一个旅所,配备了水源跟茅房,还有一些简易的垫子和阵法,这个旅所就在诡森的入口处,故而没有什么旅人,月吟昔就坐在垫子上靠着墙,与牧临琛仰望同一轮月。

    “对。”

    月吟昔的回答只有这样简单的一个字,没有遮掩和犹豫,也没有更多解释,牧临琛点了点头,同样没有震惊,也没有追问。

    就像月吟昔偶尔可以以梦的形式窥见牧临琛的一些生活,牧临琛可以窥见的其实更多,但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往往也只能看见一些零星的片段残缺不全的画面。牧临琛刚开始探究不出来,后来就没有过多在意,很多时候是选择无视的,但如果全拼凑起来,还是会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时空之术在大陆是禁忌,没有多少人敢碰,可那时年少的长辈们就是喜欢刺激,牧临琛幼时从母亲讲的故事里和所涉略的书籍中也探知到过一点时空之术,沂古忘川、深海潮汐、破冰云纹和韶时海棠这四种龙身上,都有一点关于时空之术的密密,而当时的奚族二公子奚淮,对其最感兴趣。

    没有人知道禁忌之术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可以肯定的是,十三年前,有人成功了,可那场事故里活下来的人,月吟昔、棠沁、月初泫,无一例外都失去了记忆。

    好多天没有出来透气的烛肆在牧临琛的腕间转了一圈,解除隐身状态躺在牧临琛手臂上晒月亮。恂斐不怎么跟烛肆交流,顾自落在牧临琛的肩膀上,浑身散发着与月亮同色的幽光。

    蚀月银幽虽然无关禁忌之术,却是精神类龙里的佼佼者,恂斐更是完全有能力可以用精神冲击强制刺激月吟昔的记忆,只是过程会很痛苦,后果也是不可控的。

    以前的牧临琛轻易下不去手,现在的牧临琛更下不去手。

    小片的乌云路过,暂掩了月光,本就不亮堂的房间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处理事情到半夜的严泽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脱下了象征少城主的外袍靠在窗台上,眉宇间终于有了一丝不该属于少城主的脆弱与茫然。

    “叔叔……”严泽闭上眼,将手里的一小块透明碎石放下,一点点墨绿色的光在黑夜里闪了一下,在光中燃烧出了金色火焰。

    十三年前消失的,又何止四个人呢。

    诡森入口处有条岔路,一条宽阔些古朴些,通向诡森内部;一条略窄些比较新,则是新修的从诡森外部绕过去。现在地诡隐隐有大规模复苏的迹象,诡森内部又魔气重,大多人都会选择多走些路,至少安全有保证,可牧公子跟月小姐无所畏惧,根本连犹豫都不带有。

    月吟昔一鞭子灭了一只落单的地诡,轻轻渍了一声。

    今天的太阳其实不小,诡森内部还有点热,可这种热总是浮于表面,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传递不进来一样,一天下来,这已经是第四只地诡了。

    牧临琛也一直处于戒备状态,但没有龙武,毕竟还有封印在,而且……他没有机会,月吟昔一直走在前面。

    昨天月吟昔答完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讲过一句话,倒不是在冷战,只是双方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这个话题不上不下卡着的确难受,可再聊下去,就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了。

    少年人总是喜欢下意识把一些事藏在心里,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又是一天赶下来,太阳光的照射已经很微弱了,一路上照明的都是不算明亮的路灯,月吟昔是在肚子抗议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傍晚了。

    “前面再有几百米就是下一个旅所,”牧临琛上前递过去一瓶水,“先喝点水,路上都是魔气,到旅所再吃。”

    月吟昔应了声好,略不自然地匆匆往前走。

    她其实还是很在意,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大陆,面对扑朔迷离的身世,和这个对她很好又身份成谜的人。

    像牧临琛这样从她来看几乎是无条件对她好的人,从小到大,她遇到的太少了,于是不自觉会在意他会怎么想,在意地多了,就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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