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七百公里的距离，就连气温也变化得算是明显。在神奈川还是高至30，宛如贴背的磨人精时，青森最高也不过22度，不冷不热，是很适宜训练挥洒汗水的季节。

    幸村如今全身心都投入了选拔的功夫，尽管在球场上他与源前辈就是对手，谁也不互留情面，但在私底下两人都相约着一起加训，甚至大约是年轻人更有精力，每晚都要留到熄灯前的最后一刻。

    他的生活可谓是规律无比，除去限制的时间以外也从来不见手机伴身，在源看来这就如同是铁人般刚强，所以当少年某日中午将一袋礼盒摆于餐桌的时候，源还对此愣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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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家里带过来的吗？”少年只知道前两天幸村回了趟神奈川，以为是他的父母给的临行小吃，正准备上手挑个果子。

    “不是哦，女朋友亲自买的呢，让我带过来训练营一起分享，”幸村的语气轻快了些，神色陷入了一种素净平柔，那是他与之相处几年以来从未见过的景色，“前辈试试吧，我是借花献佛，随意就好。”

    “…幸村，这我可很难随意啊，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他的手势停在半空，意外的点有两个，一是自家后辈居然恋爱了他很欣慰，二嘛…不幸的不幸中，他的妹妹喜欢了这位后辈似乎有点久。

    “呵呵，”幸村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前辈可以尝尝这个，酥松绵软的东西应该合你的口味。”

    见他略过话题，源自认也懒得自讨无趣，尽管天平的两端就是手心手背，只是幸村不是自己亲妹妹，自然没什么好干涉。并且一路以来，他也算是看着幸村登顶的当事人，对于少年还能在愈发宽广的世界里细心地记住口味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源表示他已经十分受用。

    但其实幸村比他想象得更加细节，如今他不在学校，只要一想起之前的某个告白与被告白场面，他就有些心绪不平。幸村不想给自家女友徒增烦恼，除了拜托同在学生会的柳生多加关照以外，他还得暗搓搓去解决掉一些可以避免的纷争，所以特意没有提及雨宫的名字，只是公开了已有对象。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少年此刻还不太明白人算不如天算这个道理，即使付出行动总归是没错的。

    “说起来，要不是你亲口提起，我真的都没看出来幸村你这个恋爱谈在了哪，”源满足地嚼着酥皮，对他挑了挑眉，“你们都是夜猫子吗，器材室关灯都已经十一点了啊。”

    “她也在学习。”这次幸村倒是回应得清脆，言语间有些朦胧的小自豪，又藏匿了他人读不懂的情绪。

    “哈，不愧是你，也真不愧是你女朋友。”晒得嗡嗡响的金光洒在窗口，源觉得太过灼辣，只能默默感慨有些人的成功大概是必然的，天赋是很重要，但努力也无法缺少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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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幸村加入了职业训练后，雨宫又恢复到往日里书不离手，足不出户的状态，或者可以说是更甚。

    雨宫妈妈不知道女儿受了什么刺激，问了几次都没得出个具体结果，最后也就作罢，任由爱女的意思去了。

    在开学前的小段时间，森口给雨宫打过几次电话，说是邀请她一起和其他同班同学出去郊游，她全部拒绝，除了吃喝和洗漱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的唯一活动便是晚上猜想着幸村的来电会不会响起，然后听他讲述在训练营的趣事和艰辛。

    少女没有把越级的想法和任何一个人提起，其实自从世界赛后她就付出了行动，只是不想幸村和家里担心，所以想等到确定自己能力足够的时候再和父母表态。

    而她如此着急的原因无它，越是见识到世界的广大，她就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双份学习的压力是巨大的，所以就算在幸村偶尔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也没办法分心。

    “美泉这个样子，我会担心你的状态。”幸村觉得她的努力虽然有源头，但是过程却超乎他一直以来对她的想象，他歇息的时辰本就算晚，但雨宫每通电话都是等他入睡的那一方。

    “我很好哦，精市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这样…已经很足够了。”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翻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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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月的开学典礼上，校长宣布了幸村半休学的信息，并且表扬了网球部在全国大赛的佳绩。一时间幸村参加职业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之前都以为幸村只是请假，没想到是直接休学，就连森口都跑来询问雨宫到底是什么情形。

    “没什么内情，就是精市要去参加职业了，所以学业这边需要这个程序。”雨宫没有抬头，继续着她的读书大业。

    “精市？”森口的状态让她茫然抬头，见少女表现得像是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纪，随后感觉似有骚动，于是降低音量，“对哦，抱歉呀小雨宫，你看我都忘记了。”

    “没关系小优，那先不说了，我还要看书。”少女指了指三位数的页码。

    见少女真的完全变了个人，森口似乎十分震惊，但内心的翻涌还远没有表现出的剧烈。她像是在等待什么，如今放出猎鹿，守株待兔，穿针引线需要的准备不少。

    在雨宫看不见的地方，谣言已经悄悄发生，但仍在苦读的少女根本没有意识和身为漩涡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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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会的例行晨议上，雨宫保持了一贯的沉默作风，柳生注意到角落的她一直没有发话，觉得愈发奇怪。

    在结束后，柳生特地放慢了收拾的动作，见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慢慢走到雨宫的身旁。

    “雨宫桑，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啊，”雨宫没有注意到还有人没走，被柳生吓了一跳，“抱歉柳生君，我没注意到你。我在看书，一会等上课铃快打了再回去。”

    “不回班上看吗？”

    “不了，这里安静一些，能集中精神。”

    柳生以为是因为幸村不在班上，所以少女显得没有精神，实际上有一部分确实如此。但更重要的是，柳生发现她正在看的是三年级的提优数学。

    “雨宫桑，这道题…”柳生怔怔地看着她，斟酌着用什么措辞。

    “让你见笑了，我做了好几遍，痕迹有点潦草。”雨宫以为他是要和自己讨论，有些尴尬，毕竟数学还是有些苦手。

    “这样…这个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三年级的真题吧？”

    “嗯。”

    柳生不太擅长应付现在这样沉默的雨宫，虽然往日她的话也不多，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惜字如金。

    “其实不用预习这么快的，无论如何我还是考不过你。”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柳生只能和她打趣。按照她平时的性格，应该会恭敬的夸奖他一番，表示自己的谦虚，但是雨宫没有。她跟他继续沉默，让室内的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最终打破这个局面的是上课铃声，雨宫终于肯和他多说一句，顺便还感谢了柳生，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她感谢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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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村从柳生那里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好结束训练。

    他有个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一和三，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是自己眼花，如果柳生是说看见雨宫在读医学相关的书他都觉得毫不意外，但是那却是三年级的真题。

    等到沐浴过后，幸村躺回床上，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缺少了对雨宫的关心，她似乎一直都是在倾听，不管是自己的烦恼还是快乐都照单全收，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雨宫分享自己的生活了。

    “Moximoxi？精市，今天怎么这么早？”雨宫正好洗漱完，走进房间便接到了幸村的电话。

    “嗯，今天分组训练结束比较早，想多和你聊一会。”幸村有点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问，“美泉还要看书吗？”

    “要的，”雨宫扎起头发，习惯的坐到了书桌前，又开始了每日的例常。幸村听着对面的翻页声，有颗种子应声落地，却不知道未来结出的会是什么花。

    “今天，柳生和我说见到你在做三年级的题目。”

    “他这么快就告诉你了，好吧。”雨宫本想通过了考试再告诉幸村自己的打算，不过既然柳生告诉他了，她也就不继续隐瞒了。

    “我觉得，美泉太努力了，好像每一次都跑在我的前面。”幸村隐约有些不高兴，又有些不安。

    “精市说笑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呀。不过这件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雨宫顿了顿，理清自己要表达的意思，随即说道，“我打算越级，最近也在做真题练习，所以今天柳生看到的就是我的错题来着。”

    “你要越级？”幸村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又或者说他没有想过雨宫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如此之远。他道不明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原本似乎近在身边的星星霎那间划走，流向了星际的长河，“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过？”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确定了之后再和精市说的，这件事我也还没和父母讲，精市是第一个知道的。”

    听到雨宫这样说，幸村才稍微缓和一点，但并没有好到哪里。他随即问，“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越级？”

    “我越了解越发现，成为真正的医生真的需要太长的时间，加上我本来就不是医学世家出身，没有任何背景，如果不趁早进入业界的话…”

    雨宫没有明说，但幸村能理解她的意思。他知道这个职业很严格，也听雨宫说过几乎每一年的执照医师考试都有百分之六十多的淘汰率。但他内心还是一时不能接受，原因无他，虽然他已经半休学，可他原本打算有重大活动的时候回来见她，若是雨宫真的跳级了，那么以后就会变成他还在高中，她却已经迈入大学的门槛，见面大概会更艰难。

    而问题也出现在了这里，少年没有任何办法能去阻拦她，或者说如今都是两人各自的选择汇成的路。雨宫能够在他迷茫的时候推他一把，那么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为她加油，即使一开始多少有些不太情愿，但转念一想，这样如同语出惊人的才是那个她。

    “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美泉，我也会害怕风筝被飓风卷走的。”最终幸村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寂寞，少年不愿摆出其他。

    “没关系的，等精市有空了我们一样能够见面，我可是一个暑假都没有出去哦？”雨宫想转换一下有点难以言述的气氛，但是话到嘴边却很烫嘴，他与她又何曾不是一样，为了赚取前程牺牲了太多。

    “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你可要言而有信，把时间留给我。”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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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的电话线一分为二，幸村不自觉地望向窗外，月牙有些略显暗淡，为不知何人的心蒙上了薄薄的阴霾。

    跨越熟睡的郊野，夏日最后的强盛已然褪色，带走了独属的蝉鸣。只是有那么一刻，少年并没有嫌弃溜走的聒噪，他觉得那是振翅的五芒星，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一切美好都停滞在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