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时光从未停下脚步等待,四季依序变换,不经意已有料峭爬上枝桠,立海大的运动会也夹杂在飞速中顷刻到来。

    由于雨宫已经正式签署了越级的文件,虽然这件事并未拿到台面上讲,但学生会和老师都已经收到消息,所以没有让少女再过多去参与准备运动会的大小事宜。

    雨宫对沉淀下来的现状算是满意,——除了还要参加女子八百米的比赛。她还能回忆起班导当时强烈要求自己参加的神情,之前因为各路原因在课上是免体,不过体育成绩也是算进综合分数的,所以在最后,快了第二名将近十五秒的她被抓来了参加运动会。

    这也是藤田对她最后的一个小小‘压榨’,因为雨宫已经要转去三年级上课了,少女在课间与她再三推脱之后,才只剩下了这一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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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是巧,其实雨宫用来缓解压力的方式只有晨跑和夜跑,大约是不知不觉间练成了长跑的习惯,所以八百米对她来说不是很难。

    尽管她最近甚至连晨跑都要省去了,因为早晨起来还是全新的一天,到了夜晚人不免会感性多些,更加需要发泄。每日都沉浸在书本里头不算枯燥,但人总需要变换环境,加上幸村和她也不是每日联系,她会害怕自己只要一放空思绪,就会陷入那种交叠荡漾的漩涡里去。

    太阳无论是早晚它都会是太阳,不过是晨曦闪耀与夕阳落幕之区别,而月亮却永远在白日里露不出头。雨宫实在是不愿紧闭那双眼,至今为止接近百个见不了面的日夜,她只会在起身前霎那从手边抽出湿纸巾,然后缓缓擦亮那张印刷出来的,裱在相框里的清淡笑靥。

    那时的少年和少女无忧无虑,接过队友送花的少年柔和弯起的眉毛并未褪去英气,而是增添了一种浅澹烟如柳的感觉,她附上的手背在记忆里仍旧暖烘,淡淡的馨香在大片纯白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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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十一月的天气已然转冷,但雨宫觉得还是短裤跑起来更适合,想来若是以某个数据达人的口吻而言,空气的阻力比起长裤会减少37%。于是在比赛当天特意带上,她准备在赛前更换,钉鞋也是从家中一并带来,放在了教室的抽屉。

    眼见还有三个项目就要到八百米的比赛,班导吩咐她做好准备,她点了点头,回到教室拿上钉鞋,想着找个地方把鞋子换上。体育场附近正好有楼梯,平日里虽人来人往,但如今四下无人,大概都是去观看比赛了。雨宫觉得这里距离不远,正好适合更换。

    在她清理完台阶,刚脱下鞋子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有人从身后经过,不知是怎么的,正好撞上了她从盒子里拿钉鞋的手,尖锐的钉子刹那间划破了她的小腿,扎眼的红色挂在雪白的肌肤上十分显眼。

    虽然未曾到血肉模糊的程度,但是伤口不小,钉子划破的瞬间那阵飓风是传导不到中枢的,在那过后的分秒,雨宫能清晰地察觉出像是经络的起伏跳动,层叠覆密的盛殷像是爬虫般蜿蜒惹人生惧,几道刮痕霎时变得刺眼。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雨宫没有注意看是谁,若是她此刻抬头,就会发现路过的女生眼神中带着得意和一丝挑衅。

    “没关系,我处理一下就好了。”她也被这无端的意外给搅了局,只想着一会怎么补救。

    “对不起啊,我接下来还有比赛,只能先走了,你一个人能去医务室吧?”女孩看似朝她伸出了手,但却丝毫不愿意对她弯下腰,听她这么说,才把脚步放远。

    “可以的。”

    恰好广播声传到这里,雨宫反应过来,下一个项目就要到自己的比赛了。她已经来不及再去仔细处理伤口,只能赶到校医室随意包扎了下,但是又觉得那样子过于显眼,随后又迅速换回了长裤作为遮挡。

    也许是因为仍有些隐隐作痛,跑步的时候牵引着她的神经,一寸连着一寸,不断在折磨少女的精神力。原先能够以第一名冲出线,却因为疼痛带来的延缓让她反应慢了半拍,从起步开始就落后了身位。

    那张紧紧抿住的嘴唇像是泛滥着惨烈的苍白,下半身逐渐在混沌中变得麻木,席卷寒意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像是在跟她死死作对,少女不可能大口深呼吸气,加上长裤确实有些不大方便,最后的成绩不太理想,她只拿到了第三名。

    原本以雨宫的考试成绩来看,拿第一名几乎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如今挂了彩,尽管看似不严重,但确实影响到了她的发挥。班导在她下来后给她递了瓶水,表示很遗憾。

    雨宫没有多说什么,原本她就不是多言的人,加上现在去说自己赛前刮到了什么的多少有点像马后炮找乱七八糟的借口,只是表示了对老师的感谢,然后慢慢走向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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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走远之后,c组的女生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大部分都是认为雨宫没有尽全力,不热爱班级什么的言论。还有小部分人表示发现了雨宫的变化,觉得无法理解。反差太大,雨宫可是硬生生地从温和得体变成了一个看似问题少女。

    人潮中,雨宫的好友森口却没有出声,小部分人连带着对森口的印象也有所下降,却没人发现她背后快要止不住扬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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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的小插曲在时光的堆叠下从没让人遗忘,雨宫从校医室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

    跑完了步她才注意到,原来小部分的肉已经翻了出来,她也不是钢铁做的,伤口虽然没到骨,但依旧看着触目惊心。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幸村在自己身边,她怀念起一个手臂便能触碰到的距离,如今却连背影都无法窥见。

    其实本质上她根本没变,还是很要强,丝毫没有在大家跟前表现出受伤的样子,大概更多的是觉得想在即将离开的高一生活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但可惜天不随人愿,也许是在警示她的贪心。

    现实总是有太多的变数无法预料,如今的她将自己缩在龟壳里,看似麻木,其实精神依旧敏锐。

    从抽屉里拿出电话,雨宫却迟迟不能播出那个号码。她知道幸村正在训练,打过去根本不会接通,但她有股委屈的情绪堵在心头,失去了平日的镇定,她觉得自己有些触景生情,于是不再多想,拿出教材继续学习。

    只是迷雾一层厚盖,让她有些力不从心,最后缓慢地起身,用手轻轻的抚摸曾经幸村的书桌。

    木质的感触与掌心相互摩擦,她常年奋笔疾书而创造的手茧因为接触面变大而愈发惹人麻痹的那种沉重从未间断那袭来的空洞,雨宫好像第一次感觉到所有事情皆不遂人意,只是划落了一串泪水,还未濡湿尽放在大腿上的短裤。

    见棉麻上逐渐散开的深色,少女的眼神灰暗,只是默默捏起一角搓乱,仅一侧的沾染落在半个美术生的她眼帘里实在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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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幸村觉得电话那头愈发比往日沉默。但是当他询问在学校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雨宫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

    告诉他又能如何呢?他和她都那样忙碌,没有闲暇去顾及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况且雨宫以为自己能够处理好,也许明日就能结痂的伤口,她是想做那个并肩作战的人,所以真的没有必要告诉幸村来让他烦心。

    “新年的时候训练营会给我们放两天假,到时候美泉可要留出时间给我呢。”幸村分享着今天从前辈那边得到的消息,源当时还顺带调侃了少年几句,他的语气算是轻快。

    “好,可以确定是哪天吗,我提前和妈妈说不在家吃饭了。”因为雨宫家已经和本家断绝了联系,他们不需要去新年回门参拜,并且几年前雨宫的外公已经跟随外婆离开,所以一直以来新年都是一家三口在温馨小家度过。

    “现在还不能确定,等确切的时间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前天我去书店的时候经过了一家新开的烤鱼店,到时候我就带精市去做小白鼠咯?”

    “没想到才过去多久,感觉很多事物都不是原本那样了呢。”幸村有些感慨,他一直在训练营没有出来,几乎每日都只有打球的记忆,但因为是自己的兴趣和信仰,倒没有感觉到枯燥。

    “也没有太大变化,网球部还是像以前那样热闹。我路过了几次,真田君和柳君都在认真操练呢。”

    “那美泉也没有变化吗?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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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有段时间没见面,幸村突然的直球攻击像是某种真实伤害,撒哈拉沙漠的中心何时降雨她不知道,但这一刻雨宫的荒原在他柔润的心下逐渐潮湿。

    少女有些害羞,那种心脏即将跳出的感觉更甚,幸村的话语像是淡淡的云雾,飘零到她的所在之处,乍暖春寒,降下了稀疏哒啦的雨滴。

    “没有啦,不过妈妈说我好像瘦了,精市真是的,又捉弄我。”她再次感觉话语很烫嘴,说完就恨自己是个木鱼脑袋。

    “那所以有想我吗?”少年再接再厉,此刻才让她真正感觉到他不曾离开。

    “嗯,很想你…”

    似乎听出了少女的声线有些呜咽,幸村显得有点手脚慌乱,其实他原本只是想逗逗自家女友,他从晨训忙到晚上的自主练习,每天都在数着数值和连番换下吸满汗水的衣服,说不压抑倒是假话了,而且想来她的压力不比自己少。

    “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幸村郑重地道歉,反而让雨宫愈发难受,但她还是决定隐藏起来。她无法脱口而出自己感觉到的处境,不管是否多心还是真实,幸村与她一样都在关键的时候,没有人有义务帮谁去分担各自的生活。

    只是她不知道,有些时候愈是沉默,事情愈发会像脱轨的列车,奔向不可控制的山道。

    “没事啦,精市知道我会想你就好。”

    “嗯,我知道的。”

    “我可没有哭鼻子哦。”

    “呵呵,我知道,是我哭鼻子。”幸村顺着她的话接过,两人终于在简短中再次绽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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