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只是这好梦若能一直延展到现实里去,她也就无需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了。

    仅有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虽然历经了打仗般的实习还能熬住,但是胜过熊猫的是眼睑而非慵懒,过境在七月中旬的是那抹清晨打下的日光它很刺眼,少女只能背对着窗,拔下充电器,天线那端在几分钟前已然闪过。

    雨宫的母亲如今在住院,按正常的流程来说,她应该是结束实习就往回家赶,只是被要求了提前报道,少女虽然和自家父亲通过电话,男人也推着她让她先忙,假装着不去感受似乎锈迹斑斑的心迹,似乎一家三口都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无路可退。

    此时的英国还在时间的摇篮里熟睡,出门之前,雨宫将道贺的短信和自己准备上班的事情发了过去,石子路面的光晕总被摇曳阻挡,堕入黑暗的影子像在拉扯着她,少女开始小跑起来,只是驱使这个动作的大概率不是快要迟到。

    走出二丁目,朝着往南的路途阳光在各色的屋檐上倾斜,也许是习惯了神奈川的归家之路永远能窥见一个个后花园都种植着盆栽,此前雨宫没有仔细观察过路况,现在才开始思考都内的人们看起来缺少了蝴蝶愿意落脚的地方。

    实际花费的时间好像比预想地要更漫长些,这让她不禁在盘算要不要入手辆自行车,但那都得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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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地理位置上看,研究室就像建立在校园东侧的附属医院一般,完全与主校区是方寸之间,雨宫到的时候还没开门,只能站在门口,这里人迹罕至,连垂下影子都显得有点孤单。

    不知等了多久,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少女大概判断了来者若是站直身姿应该有一米七六,算是男孩子里不矮的高度了,但他弓着身,并且只是低头,让人完全判断不出他在看些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才发现,男子比她预想中的年轻,但就是红血丝尤为明显,衣领也没有整理仔细。她内心暗叫不好,刚才自己算是有一半在以貌取人了,正准备开口询问,男子见到她划过了一瞬的惊讶,随后像是找到了骆驼的稻草般,就是眼神有些飘忽,像是挣扎又像是打开钢索的怪异感,让她不太品味得出来那到底是种什么情绪。

    “你是…x2”两人异口同声。

    “抱歉抱歉,你先请吧,”雨宫指了指紧闭的大门,“请问一下,你是这里的…这里的员工吗?”

    “哈…算是吧,”男子的语句听不出有太大的波澜,但是让少女听着有些尴尬,“你是新来的?”

    她点点头,随后看着他打了指纹,拿出钥匙,两扇厚重的门扉终于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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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其他人到来的时间被拖得漫长,雨宫感觉站着也不是,坐下也不是,新报道的地方终究有些紧张,她默默地审视四周,尽头里面的房间贴上了磨砂隔层,通过大致的形状似乎能看出来是最新的离心机。

    不愧是有拨款的地方啊…少女在心里念叨,毕竟以前上学的时候用的都算是老款式了,何德何能能开这眼界。

    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楼道里远远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前后没差几秒,电梯也如约响起,男子原本是靠在墙,反应过来后有一瞬像是要弹跳起射的动作,但最终还是没有挪开脚步,只是站直了。

    外面传来了一排整齐响亮的呼喊,这次两人都听清了,说的是教授早上好。

    雨宫连忙上下看了又看,确认自己的形象看着很正常之后,抬头迎向了恰好走进大门口的教授,整幅景象不能说是滑稽,就是她觉得被震惊到了,太过于shock,以为自己是不是误入什么军事重地,气若山河似乎不能够用在这里,但她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确实想不出哪个词语的形容是最为贴切。

    中年男子好像比少女当年入学面试的时候更加圆润了些,之前在视频里只有上半身,她没看出来,但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因为男人将脚步停在了她的跟前不远,她茫然了下,视线穿过背后的人墙,这才反应过来是要鞠躬问好。

    “你就是雨宫吧,”依旧是听不出什么起伏的言语,就是少女觉得这一定和那位拿钥匙的男生所表露的不同,“哦?吉冈也来了啊。”

    所有人都把视线径直地投向唯一没有表示的男生,但是依旧没人站直身子,而这下雨宫也终于知晓了他的姓氏。

    噢,他也太勇了吧,和教授平视这件事完全是雨宫无法想象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刚才看过去的时候惯性地想要恢复站姿,但余光却没看到其他人起身,整得她也够呛。

    “那个,奈奈,”教授回过头,指尖开始飞舞,可惜手里没有什么指挥棒,变不出一个美妙的音符,“你先去给我们新来的朋友介绍一下。”

    人群里的女孩只是回应,依旧没有起身,教授似乎想和吉冈到办公室闭门谈话,但是男子满脸都写着不太乐意,直到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只能走到楼梯口空旷的地方,雨宫才随大流恢复这正常的站姿。

    她感觉这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比她跟着医院的主任查房的规矩还要繁琐,但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因为那个叫奈奈的女生已经拉起了她的手。虽然她已经多年可谓是孤寡,物理意义上的那种,但不代表少女一下就能接受如此亲密的举动,尽管这只是来自于同性。

    见她僵硬着迈出脚步,奈奈也只好放下胳膊,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也就大概地诉说了实验室这层的构造。

    “对了,记得以后用冻干机之前要检查气阀是不是都关上了哦,以前那个小男生就出过事故的。”两人到更衣室的时候,奈奈的语气终于轻快了些,听她这么说,雨宫觉得自己内心的种种奇怪猜想就有了答案,说不定就是因此大家才和他的关系看着不太寻常?粗心还是要不得的,“诶呀,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川岛奈奈,雨宫和大家一样叫我奈奈就可以啦。”

    这次她学会了观察,na这个音节差点脱口而出的瞬间脑子拉住了她,最后‘川岛前辈’这样的恭敬就毫无意外得到了女生的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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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花费了些时间,两人回到了教授的办公室前,那个叫吉冈的男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敲敲门后,里头传来了慵懒的一声请进。

    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门口的一副挂画,不仔细观察会以为穿越回了文艺复兴时期,但是少女一直尊崇对号入座,至少她不大能接受严肃的生化工作区去摆放维纳斯化身的亲近自然版本。只是除此以外,隔壁还是吊挂了实验室至今所获得的奖项和打印出来的刊上的paper,看着像是围绕那副油画在众星拱月一般。

    “欢迎你加入我们,”男人看似漫不经心,但还是说了些让她听着应该算是舒服的话,“初来乍到,希望你能够明白,提前进组其实是非常好的学习机会,掌握工作上的方法论是很重要的,毕竟开头都会很难,我们愿意为你提供优秀的起步前台,这样你也能迅速跟上大家的脚步。”

    他这么说应该是没错的吧,雨宫想了想,新来的确实也需要尽快熟悉。不过时间上对她私人而言就显得尴尬,“关于这个问题…教授,我想问一下,这两天我可以回家一趟吗?我家…”

    “雨宫啊,”男人忽然站了起来,搭上她恭敬垂在身前的交合双手,少女下意识就想要往后撤,“你想啊,工作效率上来了,那是不是休息的时间也会变多呢?”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身高上太矮了,教授就算不顶着名头,背影都压过了她,也或许是她从一开始气势上就少了大半截,脑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就跟着飘过去了。于是她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显然这肯定不是男人想要的反应。

    “这样吧,最近我们的课题比之前需要的Mus更多,”他转过身,从抽屉底抽出一张手绘图,“这份作业交给你了。”

    拿起来看了又看,少女从来没想过上班的第一天就是要去个20公里开外的地方管理小鼠,尽管没提时间,但她知道这是要让她最晚都得两点前回来,中途还要管理和配笼,太阳穴都要开始疼痛。

    但男人只是挥了挥手,她只能默默退出房间,今天的天气确实晴朗,但雨宫觉得不断被照射的皮肤大概更想要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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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硬要形容的话,忙碌的一整天甚至比实习期的医院更加让人头晕目眩了。不幸中的万幸大概就是她可以步行回家,而不是错过末班车那样更让人崩溃的事实。

    但这都是建立在雨宫觉得自己好运的情况之下,毕竟是恰好上一个公寓的租客毕业离开,不然她大概率现在就是随风东西,说难听些就是那无根的小草,无处停留,无地扎营。

    以前她能够在图书馆泡到同样的夜色,抬头也能去感受深夜期待的凉爽小风,但她今天几乎就没有停下,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学到似的,数着钱包里的稀薄钞票交给出租车司机还差点忘记要回票据,整个人都被脚劲累得像是踏完山丘的家畜。

    也许比如成家畜都是抬举了,毕竟小羊群们就是热爱在广袤的青青草原奔跑,人家吃草是生命力旺盛,问题是她不,也不是在什么樱花盛开香满庭的原野上爱怎么滚就能怎么滚。

    打开门后,她连玄关的灯都懒得再扬手去按,只径直地拖拉着疲惫的身躯走去浴室,倾泻着整日堆积的风霜,再摔上床卧,眼窝深深一合。

    想起还没给幸村发短信,她又翻了个身,已经不想去起身打开电脑了,于是只好随便编辑着,按好发送键后,再次摊成个大字。

    正当她准备睡着的时候,机械的铃声响起,雨宫懒得睁开眼睛,早已熟悉接通键在哪,摁下就往耳边一放——于是屏幕对面被这一片漆黑愣了又愣。

    “Moximoxi…”略带沙哑的声线席卷了沉默,幸村确认了一下自己拨的是视频之后,听见这样的回应又心有疙瘩。

    “…美泉准备睡了吗?”他算了算时间,原本是没打算拨过来的,他在下午而她快深夜,但是恰好在结束了广告拍摄的时候收到了少女的短信。

    “嗯…嗯?”手提随惯性的点头而滑下,雨宫这才发现幸村那张无比清晰的面孔近在眼前,她一下瞪大眼睛,手上动作可谓飞速,“抱歉…我刚才没注意……”

    幸村就这样端详着她因视角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的菱形脸,眼神里的疲倦感觉比上次的离别更加深厚,尽管少女在努力支撑着眼皮不要耷拉,但很显然是有些徒劳的。

    “今天上班不太好吗?”他看了眼她的短信,虽然没有过多的主观情绪,但他带入自己大概也感觉得出少女崩溃的源头在哪里。

    “可能我还没习惯吧,就是感觉好像没学到什么东西?不过…只是第一天,应该是我还没从学校的模式转换出来。”她干脆把电话放在枕头隔壁,两只手让最重的头颅给压得厚实,表情也说不上是带有很挖苦自嘲的感觉,但咧着嘴笑,又让消瘦凹凸的脸颊看着很是干燥,相比之下,扑了一层薄粉的少年被勾勒出的精致面容愈发地让人感叹。

    她默默地抽出左手,只是往脸上盖了点碎发,大概是想要遮挡住自己的颧骨,以前还有些肉肉的时候不曾突兀,如今几年划地就无情而过,带走的脂肪让她开始怀念至少流畅的线条。拉上的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两人只是相互凝视,一时的无言装点般涌入了空洞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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