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一后功成 > 双手奉上

双手奉上

    闻宪英头顶沉重的发髻和花树冠,只能稍稍抬头,努力看向居高临下的达兰托,目光之冷漠,比草原的寒冬还要冷冽一分。

    在进无可进的距离,达兰托停下脚步,蓄势待发的野狼突然变作了温顺的绵羊,闻宪英感受到了一丝丝暖融融却忧伤的气息。

    达兰托用滞涩的、似乎许久未用的声音,缓缓说道:“他配不上你。”

    闻宪英沉默不语。

    “我也配不上,”达兰托竟然屈膝跪在了闻宪英的面前,“现在的我,配不上你。”

    闻宪英想要嘲讽他,觉得不妥,又想要安慰他,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次选择了沉默,但并没有拒绝达兰托将双手叠放在她的膝头上。

    “在这世上,我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从我们相遇的那天起就注定,除你之外,我不会再属于任何人。”

    达兰托热烈却卑微到尘埃中的表白似一柄利剑刺中了闻宪英的心,她的目光无处安放,双手紧紧攥住了嫁衣裙角,透露出内心的挣扎。

    达兰托似乎深深地叹了一息,“姐姐。”

    姐姐?闻宪英迟缓地将目光移到了达兰托的脸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亲眼看到了那嘴唇翕动的轨迹。

    达兰托惴惴不安的心在闻宪英沉默的回应中安宁下来,他欣慰于自己的屈服终于敲响了强硬的心。

    “我会回到西凉去,有朝一日……不,很快,等我再次来到卫国的时候,我不会再是奴隶,”达兰托握住了闻宪英的双手,“我会亲手奉上,你想要的一切。”

    闻宪英茫然,她究竟想要什么,达兰托真的明白吗?

    “请留给我一个信物吧。”达兰托请求道。

    闻宪英莫名其妙不想拒绝他的要求,却不知道该给他什么。

    最后,闻宪英的目光落在了达兰托的耳畔,那里坠着朴素的金环。

    她摘下了右边的水晶耳坠,交到了达兰托的手心。

    “你为我戴上吧。”

    闻宪英点头,捏起耳坠想要为他戴上,却发现没有多余的穿孔。

    达兰托仍安静地等待着,闻宪英咬住嘴唇,捏耳坠的手用力,尖锐的金挂钩突破了他柔软的耳垂。

    鲜血凝成血珠从伤口涌出,沾染在闻宪英的指尖,达兰托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吮净了自己的血。

    闻宪英感受到那温暖的柔软,似热流从指尖蔓延到心头,她感觉自己在发颤,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沉溺在其中,难以自拔。

    闻宪英终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达兰托的脸也被他的血晕红,他从右手上摘下一枚素金射决,交给了闻宪英。

    “送给你,希望它对你有用。”

    闻宪英摸索着带着他体温的射决,始终没有套到自己的手指上。

    她并不擅长射箭,也许永远也用不到它。

    达兰托注意到这点,隐隐有些失落,却很快振奋精神,想要再倾诉自己的内心,却听到外面敲起了更鼓。

    这是别离的倒计时,达兰托愈发不舍,却还是决然离开。

    从始至终,闻宪英未发一言。

    达兰托刚刚离开,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侍女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殿下”,新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但这些时间,已经足够闻宪英藏好金射决,执起宫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闻宪英用余光瞥见邵令慷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隐约嗅到了酒气,她稍稍偏过宫扇,欲盖弥彰地遮住了自己的侧脸,却被邵令慷伸出的手按落了宫扇。

    闻宪英装作娇羞地更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旁边的人。

    那只握住她皓腕的宽阔手掌松开了,闻宪英斟酌着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曲指擦过自己的眼角而打断。

    “你哭了?”

    闻宪英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角,果然有点点湿润,她一愣,刚才她是流泪了吗?恐怕是时辰太晚,她打呵欠时溢出的泪水吧

    但邵令慷显然误会了她脸上的泪痕,满怀歉疚地握住她的双手:

    “让你受委屈了。”

    闻宪英轻轻摇头,“能得殿下青睐,妾不敢妄求更多。”

    闻宪英当然不会介意郑王妃陈宁婺在自己的婚礼上横插一脚,甚至于期待对方能搞出更多的事情,只要没能阻止她进入王府,陈宁婺的所作所为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闻宪英口中所言的“不敢”实则是要委婉地告诉邵令慷自己虽感委屈、但仍懂事大度,这种拿捏人心的小把戏,邵令慷不可能不懂,但他现在对闻宪英兴趣正浓,当然会顺着闻宪英的设想走下去。

    邵令慷取来一个小包袱,放在了闻宪英的膝头,并示意她打开来。

    闻宪英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叠好的衣服,她展开来,认出是那件西凉皇宫的内侍服。

    “这是……”闻宪英注意到衣服后片上大块深色的污迹,她猜测是血迹,但衣服已经被清洗过,闻不到任何异味。

    “是,那天你让我换上的衣服。”邵令慷回答道。

    他接过衣服,眼中透露出对往事的回忆,他的目光落在闻宪英身上,眼中的痛苦被激动取代。

    “那天,你为我挡了一刀,”他指着那块污迹说道,“这是你为我流的血,就像衣服上的污迹洗不掉,你为我所做的牺牲也永远不会被遗忘。”

    邵令慷珍重地抱住闻宪英的肩膀,一字一句承诺道:“从今往后,我保护你。”

    闻宪英听到他的承诺,心中生出些许欣慰,脸上更表现出十二分的感动,她顺势靠在邵令慷的怀中。

    “殿下……”闻宪英的声音发闷,尾音发颤。

    邵令慷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

    婚礼之夜的月色正好,可以照见郑王府外大道上的石板路。

    满身酒气的南宫延龄昂首挺胸骑在马上缓行,近前看就能发现他眼中的迷离之色。

    他拒绝郑王府的挽留,执意要回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夫人朱灵春还在等着丈夫回家。

    想到这里,南宫延龄抖擞精神,催马快行,“跟上,咱们快点回家。”

    他的两个随从紧跟着加速前进。

    突然,幽灵般的口哨声从大道两旁的黑暗巷口中传出,南宫延龄和随从的坐骑应声止步,然后发疯般扬起前蹄,几次之后终于把三人甩下了马背。

    受到口哨号召大家的疯马撒开四蹄冲入了黑暗中,被摔落在地的三人鲤鱼打挺,迅速站起,背靠背站立,抽刀对着虚空摆出作战的姿态。

    南宫延龄知道,他们是遇到了埋伏,但他并不慌张,甚至有些蔑视这种偷偷摸摸的伎俩。

    “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滚出来!”南宫延龄大吼,他不信在天子脚下这群宵小能掀出什么浪。

    黑暗中无人现身,却有箭矢呼啸着破空而来,立刻撞上了南宫延龄的刀刃。

    暗箭如雨丝被搅入了刀光的幻影中。

    坐在梳妆镜前,闻宪英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弄明白自己已经身在王府,嫁为人妻……妾。

    “小姐,穿这件粉色的好不好?”盈盈手捧湘妃色的锦制衣裙请闻宪英过目。

    “换成鹅黄色的那套。”

    盈盈暗暗叹气,她原想着自家小姐新婚第一天,应该穿得喜气艳丽些才衬得出新娘子的神采,只是小姐也许顾忌王妃,所以不能随心打扮吧?

    想到这里,盈盈有些怨念邵令慷,今早天亮前他就被人叫走了,没人为小姐撑腰,待会拜见王妃岂不是要吃亏?

    “小姐,要不要等郑王殿下回来再去给王妃请安?”

    话音未落,就听屋外有人传话道:“闻娘子,时辰到了,该去给王妃请安了。”

    “知道了,这就去。”闻宪英答道,朝盈盈做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就这样,素面朝天的闻宪英穿着一件纯色无花纹的鹅黄衣裙,顶着螺髻和两根金钗,穿得与在闻家时几无差别,裹上一身貂裘朝王妃陈宁婺的院子去了。

    然而,时辰太早,有孕在身的陈宁婺还未起身。

    有小丫鬟出来传话:“请闻娘子稍后,王妃还未梳妆。”

    闻宪英乖巧地点头应到,安静站在穿堂内等候。

    这间穿堂连通四方的走廊,所以四面透风,隆冬寒风不时刮过,光听那呼啸声都能感受到凛冽的寒冷。

    闻宪英紧了紧身上的貂裘,神情比这个冬天温暖不了多少。

    她余光瞥见盈盈和榆钱在风中瑟瑟发抖,甚至能听到她们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

    “盈盈,在房间的小炉上煮一锅姜汤,慢慢煮,”闻宪英朝两人说道,“榆钱,去点清楚我们带来箱笼里的东西,照着册子一样样对齐全了。”

    盈盈应声而去,榆钱却落后了一步。

    “还不走?”

    榆钱嗫嚅道:“我想陪着您……”

    闻宪英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快去吧。”

    榆钱只好领命而去。

    风继续呼呼地刮,闻宪英冷眼看着陈宁婺的上房所在,里面动静不小,还看到小丫鬟面色嫌弃地从屋里端出盛污物的铜盆。

    这一切似乎反应出陈宁婺有孕在身的艰难。

    闻宪英默默算了算时间,距离陈宁婺上次生产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女人为了生孩子真的是拼命。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来人将闻宪英叫进屋去。

    一进屋,闻宪英就被屋内夹杂着暧昧气味的暖意呛到,幸好她忍功十足,才未将不适表露在脸上。

    堂中上座,一位身着银红锦衣的虚弱女子斜靠在椅背上,手撑额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修饰颜色的脂粉浮在脸上,显得气色尤为不好。

    闻宪英愣了愣,这才认出了她是陈宁婺,和一年前在南宫家长孙的满月宴上那位端庄柔美的淑女简直判若两人。

    “见到王妃,还不行礼?”董嬷嬷厉声提醒道。

    闻宪英回过神来,赶紧趋步上前,屈膝肃拜,口称:“妾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陈宁婺掀起眼皮瞪了闻宪英一眼,随即疲惫地闭上眼,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一旁的小丫鬟捧着木托盘,盘上放着一盏茶,递到了闻宪英面前。

    茶盏里的茶汤还翻滚着小水泡,显然是刚从火上移下来,能烫掉人的一层皮。

    闻宪英于是装傻充愣,仿佛不知道应该给王妃奉茶。

    董嬷嬷急切地提点道:“还不给王妃奉茶?”

    闻宪英抬眼看向董嬷嬷,“王妃有身孕,不宜饮茶。”

    “那就换水来。”

    闻宪英却握住了小丫鬟的手腕,接过托盘,说道:“水却不合礼仪,不如嬷嬷代王妃接过,浅饮一口便好了。”

    托盘的茶盏送到了董嬷嬷面前,闻宪英的应对令董嬷嬷一愣,完全出乎意料。

    陈宁婺却不耐烦,伸手扬翻了茶盏,闻宪英堪堪躲过了滚烫的茶水。

    “好啊,进府第一天就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是仗着殿下的宠爱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闻宪英处变不惊,“王妃息怒,妾不敢。”

    过去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闻宪英日常面对最多的人与事便是如陈宁婺这样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乱发淫威,早已练就了水火不侵的本领,而且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云淡风轻,越会令对方大动肝火气死自己。

    果然,陈宁婺发完脾气,面色再次变得煞白,看起来情况很不好,董嬷嬷见状又要厉声训斥闻宪英,却被闯进来的人打断了话头。

    榆钱手提裙角一路小跑进屋,敷衍地行礼后,急急忙忙道:“启禀王妃,郑王殿下召我家娘子过去。”

新书推荐: [歌剧魅影]小心别让魔鬼听见 你比世界动听[暗恋] 因为害怕就全都答应了 原始兽世生存实录 穿书后渣男从良了 七零赶海,直播暴富 梦中的月亮 顾问五百岁 你就装吧 重生不做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