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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相似

    欢乐的奶娃娃被家人们抱到各处转悠,这是“移窠”的习俗。

    主人家开始向宾客分送果品和“洗儿钱”,将新生的好运与大家分享,武威侯的小女儿南宫青龄正帮着大嫂送东西。

    南宫青龄来到冯乙君她们跟前,从侍女捧的木盒中取出红包和桂圆红枣送给闻宪英和冯乙君。

    “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小侄儿的满月宴。”

    闻宪英微笑接过,向南宫青龄道贺,冯乙君却撒娇道:“青龄姐姐,能不能再多给我个红包,让我多沾沾铁头侄儿的喜气吧。”

    她的话顿时引来周围其他人的笑声,一位粉衣姑娘戏谑道:“乙君要多沾喜气,是想赶紧嫁人生子么?”

    这话着实说到了冯乙君的心坎上,向来伶牙俐齿的她竟羞得低下头去没有反驳,更惹来大家的调侃。

    南宫青龄也笑得明媚,珍珠耳铛在她的腮畔跳闪着莹光,她大方地多送给冯乙君两封红包。

    “好好,多分你一些,咱们盼望早日能沾到乙君的喜气呢。”

    “青龄姐姐!”冯乙君嗔道,握着红包笑得更灿烂了。

    这引起了年轻姑娘们的话头,她们放下矜持,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闺阁中的各种暧昧消息,谁家公子和哪家小姐的情情爱爱,后来话头落在了陈宁婺身上。

    有人问道:“宁婺姑娘,听说永靖伯夫人最近总进宫拜见陈昭仪,你的婚事也快了吧?”

    “姑母心情不好,是表哥……是四殿下让我母亲进宫去陪陪姑母,大家误会了。”陈宁婺微笑解释道,但眼中分明闪着愉悦的光。

    有人继续奉承道:“你和四殿下是表兄妹,亲上加亲,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是大家误会了呢?”

    大家就这门婚事热烈地讨论起来,俨然陈宁婺已经嫁作皇子妃了,只冯乙君冷笑着不做声。

    “红包怎么没了?”南宫青龄发到一半,木盒中只剩下干果,“姑娘们稍等,我再取些来。”

    南宫青龄带着侍女离开,冯乙君终于忍不住,向闻宪英小声抱怨道:“烦死了,老提她表哥什么劲?谁还没有个皇子表哥了?”

    闻宪英无语扶额,她这个表妹怎么是个秃噜嘴儿呢?

    果然,冯乙君的话又被旁人听见,刚才那个粉衣姑娘嘲道:“乙君妹妹是嫉妒别人能当皇家的媳妇吗?可惜呀,二殿下已经成婚,不能娶你做正妃呢。”

    冯乙君冷笑,“二殿下不娶我,冯家也是殿下的亲戚,倒是你,你想进宫伺候二殿下,恐怕连宫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

    冯乙君讥讽人的功力十足,眼见着粉衣姑娘气得脖子都粗了,陈宁婺赶紧出言平息局面:

    “罢了罢了,都是我的不是,在人家的满月宴上吵起来多不好,都少说两句吧。”

    她起身把粉衣姑娘按回座位,没有理会冯乙君的挑衅。

    闻宪英担心冯乙君再挑事儿,正发愁怎么劝她离开,那边卢兰思把她们叫走了,闻宪英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们在那边吵什么呢?”卢兰思皱眉问道。

    冯乙君撇着嘴不答话,闻宪英只好道:“没什么,双方会错了意,已经说开了。”

    卢兰思当然不信,低声警告冯乙君:“老实点儿,不许在别人家惹事。”

    训完女儿,卢兰思立刻换回当家主母的端庄微笑,将她们引见给另一位夫人。

    卢兰思说道:“这位是景阳伯夫人和她的女儿,乙君、宪英,还不来拜见?”

    闻宪英听到“景阳伯”的名头一愣,面上不动声色与对方见礼。

    冯乙君偷偷用胳膊肘戳闻宪英,笑眯眯道:“原来是伍姐姐,之前总听阿娘提起,今日相见,果然是位花容月貌的漂亮姐姐呢。”

    伍硕馨赧然,“我瞧乙君妹妹也是呢。”

    闻宪英明白冯乙君在暗示什么,她没有如对方所愿失态,只温和笑着,悄悄打量起这位冯家的准儿媳,伍硕馨脸若银盘,沉静柔美,看起来就很符合像冯家这样的门第喜欢的宗妇模样。

    冯乙君刻意亲切地挽起伍硕馨的手臂,谈论起闺中趣事,闻宪英依然默默陪在旁边。

    “下次乙君妹妹来景阳伯府,我带你去看我养的月季,现在开得正好呢。”

    “原来伍姐姐喜欢侍弄花草啊,”冯乙君道,“我家里也有个园子,里面花花草草也可多了,我大哥最爱去逛园子呢,表姐,你说是不是呀?”

    “是,府上的园子花草繁盛,伍姑娘会喜欢的。”闻宪英避重就轻道,冯乙君掩嘴轻笑。

    伍硕馨早知道两家有意结亲,听到她们频频提起冯宙君,好奇心起。

    她试探问道:“贵府上,同辈只有你们两位和大公子吗?”

    冯乙君答道:“还有宪赟表哥和宪婉表妹,不过一个在国子监读书不回来,一个在家养病不出门,也就我这位宪英表姐、大哥见的多些。”

    闻宪英听到冯乙君露骨的暗示,实在不能忍受,借口厅中太嘈杂离开她们出去了。

    她快步走出大厅到无人的廊下,大大松了口气,舒出胸中郁闷。

    冯乙君究竟是怎么想的?闻宪英知道她向来看自己不过眼,但今日同景阳伯女儿说那些话,究竟是警告自己还是要搅黄两家的婚事?

    闻宪英正纳闷时,听到阵阵刺耳的□□声,她机警地躲到墙根,寻声探去,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聚集了几个纨绔子弟,那个陈臧赫然在列。

    闻宪英认出了陈臧,心中暗道果然是人以类聚,在哪儿都没好事。

    那几个年轻人贼头贼脑地朝女眷聚集的大厅内窥伺,手上指指点点,品评着各位年轻姑娘的品貌:

    “最边上的那个,也太胖了些,还吃个没停呢。”

    “你老兄就喜欢瘦干巴的,看那边穿雨后天青的,合不合你口味。”

    “瘦是够瘦,”嫌弃姑娘胖的人不满地摇头,“脸不好看,嘴大得都到耳根了。”

    陈臧哼道:“你们懂什么,姑娘丰腴摸起来手感才好。”边说边张了张手爪,惹得臭味相投者一阵“我懂你的”委琐窃笑。

    闻宪英冷眼睨视这群宵小,转身看到厅中那些同她一样的年轻女子们,突然悲从心起。

    她们是拥有高贵家世的千金小姐,但在这些酒色之徒的眼中,又何异于秦楼楚馆的倌人们?

    又听一人嬉笑道:“还是那位莲红衣的姑娘最标志,纤秾合度,杏眼桃腮,比之相思坊里的凤飞仙也不差嘛。”

    几人纷纷表示赞同,却见陈臧脸色骤沉,他操起这扇狠狠敲在同伴头上:

    “你们也配?”陈臧拳打脚踢把人往出赶,“老子剜了你们的狗眼!滚滚滚!”

    那群杂碎离开后,闻宪英没有再回大厅,而是朝远处走去,停在了一片幽静的竹林处。

    她暂时不想回到大厅里去,因为那让她想起了在姑苏织云楼的场景。

    闻宪英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闻伯冕在迎娶冯徽前,就同自己的婢女有了闻宪英。冯徽嫁进闻家后,看闻宪英不顺眼,总是找茬罚这个庶女。闻宪英不得已,偷扮成小厮,强求父亲的老仆人带上自己,成天跟着闻伯冕在外流连,因此闻宪英小小年纪一个女孩儿家,竟然走遍了姑苏城的烟花柳巷。

    织云楼是闻伯冕最喜欢去的地方,闻宪英正是在那里认识的明月夜。

    每到晚上,倌人们全要侯在一间屋子里,只有恩客点到谁的名字,谁才能离开,否则便要枯坐到天亮。等候的倌人,有的兴奋,有的悲戚,但更多的是麻木,只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目光中才会迸出一丝挣扎。

    闻宪英初见明月夜那次,明月夜刚被点到名叫出去,不久又被丢了回来,她摔倒在地,脸上是红肿的手印。明月夜第一次接客,拒绝了对方递到嘴边的酒,那一巴掌,是鸨母送给她的教训。

    闻宪英回忆往事,难以抑制地将那不堪的画面同现在对比,愕然发现两者何其相似,厅中的世家千金们遐想着未来的夫婿,可终究由不得她们来选,就像织云楼的倌人们选不了谁是自己的恩客。

    风过竹林,细叶簌簌,闻宪英自嘲,她怎么敢去同情那些千金们呢?自己的婚事不是比她们更不堪么?

    往日里自诩智计过人的她,此刻,居然对景自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闻宪英沉浸在幽怨中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低沉男声:

    “英妹妹。”

    南宫是卫国的武将世家,时逢战事将起,愈发受到朝廷重视,冯宙君和其他朝中重臣于百忙中特意抽空来参加这场满月宴。

    庆贺新生的仪式过后,男宾聚集的宴席俨然又成了官署,大谈特谈起与西凉的战事,冯宙君连日来处理的净是这些事情,早已厌倦,烦躁时朝窗外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闻宪英经过。他想起二人自宫宴后还未好好相处过,头脑发热追了出来,直到竹林外停下。

    起先,他只远远瞧着不敢打扰,却见闻宪英在苍绿景色的映衬下愈发萧索,冯宙君被牵动了心弦,还是忍不住唤出了她的名字。

    闻宪英背影微耸,缓缓转身,“大公子?”

    “你怎么在这儿?”冯宙君见她没有哭,稍放心,随即又发现她落寞的神情,“你不开心?是有人为难你了?”

    “没有,只是大厅里太吵,我出来透透气。”

    两人半响未再说话,彼此之间相隔丈远,只听风声在竹林中穿梭。

    “你……”

    两人异口同声打破沉默,冯宙君温柔道:“你先说。”

    “上次的事,多谢大公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冯宙君看见她的手指摩挲着腕上的珊瑚珠串,“不必谢我,是冯家对不起你,我……我只是做了该作的事情。”

    他是代表冯家做这些事情的吗?不,冯宙君的心在叫嚣,是他自己想要做这些事情。

    “不,宪英,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你。”

    冯宙君不再掩饰,他前进一步,“宪英,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把你放在了心里,你落下的每滴泪都是我心中流的血。”

    “大公子……”闻宪英讶然。

    “不要这样生疏的称呼,”冯宙君恳切道,“叫我的名字,宪英,叫我的名字。”

    闻宪英低头,“我不敢。”

    冯宙君心切,“为什么不敢?宪英,我知道你的心意亦是如此,对不对?”

    闻宪英自己的心意?她当然不会讨厌也许是邺京城最出色的男子,但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生出了怎样的心意?闻宪英茫然,她不能回答冯宙君的求问。

    面对冯宙君步步迫近,闻宪英蓦地产生“男女有别”的想法,她下意识向后退步,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

    冯宙君迫切地想要他们之间似有若无的情丝明晰,但闻宪英悲观地以为这毫无意义。他父母瞩意的儿媳就在不远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吗?他又将自己置于何种地位呢?

    闻宪英想要质问,终究还是沉默,无论得到什么样的答案,都是镜花水月。

    她厌烦了这种纠缠,重新对视冯宙君,冷静道:“大公子,这里是武威侯府,我们不该谈论这些。”

    闻宪英匆匆逃开,不敢理会冯宙君的反应。

    竹林旁的石径,更衣归来的伍硕馨看到了竹林前的种种。

    她的侍女好奇道:“那不是冯家的亲戚么?”

    “是她。”

    “那旁边的男人是谁啊?”

    伍硕馨不语,冯家父子曾到伯府做客,她见过。

    刚刚冯乙君的话言犹在耳:

    “我表姐一家从姑苏来,如今住在我们府上,平日里就属这位英表姐和我们兄妹走得近,英表姐还时常送我们些江南的风物呢。”

    伍硕馨不是傻子,她听得懂冯乙君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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