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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条退路

    冯老太太没有再提过冥婚之事,转而从冯家宗族中找了一位年幼的嗣子,继承三房的香火,那个幼童聪慧乖巧,给三夫人滕宝秀带来了些许安慰。

    闻宪英的荒唐婚事终于翻过篇,但除了那天在花园遇到冯宙君匆匆问过她宫宴上的事,她再没寻到机会同冯宙君认真谈一谈。

    冯宙君供职翰林院,为皇帝撰拟文字,如今西凉事渐起,他已连续多日值宿宫中不能回家。

    虽然事情还处于保密阶段,但显露出的蛛丝马迹已将恐慌的气息播散到邺京城最微末的角落,机敏的人看出了风云变幻的征兆。

    城西南漕运码头的人最早察觉出这点。

    去岁,卫国北部诸州蝗旱连灾,甚至影响到今年仍未消退,河东、关中的粮价飞涨,每斗近千文,这引来行商从丰收的南方运粮北上贩卖,甚至有人冒险从西凉违禁贩粮到卫国,从中牟取暴利。本来,临近秋收再加上灾情渐缓,粮价该有所回落才是,但京城各米行标价仍是每斗千文,甚至隐有上涨之势;与此同时,漕运码头上卸货的运粮船却愈来愈少。

    人们纷纷传言,西凉截留了大批粮草,而南方的粮食被官府直接征调去了西北,即将开战的传闻甚嚣尘上。

    闻宪英坐在码头边的茶寮内,目之所及,卸货的运粮船果然比之前少了一半。

    她的对面,粮商温亮达恭敬地递上两张钱引,“闻老大,这是一千贯钱,您收好。”

    “一千贯?”闻宪英扫了一眼,没有收,“温掌柜,你欠我的可是两千贯。”

    温亮达面露惭色,“船在南边耽搁了些时日,如今钱款还没回账,我手头有些紧,剩下的一千贯,闻老大能否再宽限些时日?”

    闻宪英微笑不语,实则正在迅速计算损益。来邺京后,闻宪英便开始搞起了放贷的营生,凭着郭皑给的“青玉令”从各方贷出本钱,再放给别人收取更高的利金。闻宪英眼光不错,赊出去的都拿了回来,加上温亮达的一千贯,她已经小赚了一笔。

    但闻宪英却装出为难的样子,叹道:“温掌柜,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我上头的债主也追得紧……”

    正当温亮达以为没希望时,闻宪英话音一转:“不如这样,听说温掌柜那儿有顶账的黄连,把这些药材给我,逾期的事情好商量。”

    温亮达有些犹豫,这些黄连品质好卖出去能赚不少,但他短时间内难找到合适的买家,而他实在还不上剩下的一千贯。所以,权衡之后,温亮达拍板道:“好,东西给你,你再宽限我一个月。”

    “温掌柜爽快。”

    二人重新立下字据,闻宪英欣然收下了钱引。

    郭皑奉命安排营救事宜夙夜操劳,这日午后才得片刻空闲。

    他瘫在明月夜怀中闭目歇息,明月夜为他揉捏放松酸胀的头脑。

    看着郭皑如此疲惫,明月夜心疼道:“大人物动动嘴就能指使得人累死累活,拉犁的老牛也不能这么使唤。”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郭皑苦笑,“不是陈家庇护,我郭九早投胎去了,就算是为了青玉寨那百十口子也不敢埋怨呐。”

    只是还没休息多久,下人来报说闻宪英求见。

    “得,另一个债主来了,请她进来。”

    闻宪英进来后看到二人,还以为自己打搅了人家的好事,尴尬道:“宪英来得不是时候。”

    明月夜脸一红,“你什么时候都来得。坐吧,我去泡壶茶来。”

    明月夜离开房间,留下郭皑和闻宪英。

    郭皑问道:“不知贤弟来我这儿有何事?上次送信的事还没好好谢过你,待会留下来好好喝一杯。”

    “送信不过举手之劳,不值当郭九爷的谢,”闻宪英道,“宪英是想同九爷谈个生意。”

    “哦?贤弟请讲。”

    闻宪英取出字据,呈给郭皑,“我手中有一批药材,是上好的黄连,想卖给九爷。”

    郭皑不解,“为何要卖给我?我不做药材生意啊。”

    闻宪英笑道:“但这是赚钱的生意,九爷为何不试试呢?西北有怠热病,之前每次卫国与西凉开战,士兵多有染此病者,而黄连正是治疗此病的良药,九爷还没看出这其中的商机吗?”

    郭皑盯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

    “事情果然没能瞒过贤弟。”

    “九爷放心,我没有动过那封密信,”闻宪英正色道,“官府征调粮草致粮价居高不下,冯家父子也留在宫中多日未归,战端将启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的。”

    闻宪英的目光笃定自信,郭皑不由得为她的才智折服,这确实是将自己从牢中捞出的那个人,尽管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郭皑笑道:“不愧是在姑苏闯出名堂的人,郭九佩服。这生意我做了,贤弟开个价吧。”

    闻宪英低头复又抬起,微微一笑:

    “我不要钱,只求九爷为我和你的贵人牵线。”

    笑容从郭皑的脸上消失,他起身在房间内踱步,“你知道我的贵人是谁?”

    “这不难猜,是陈家,应该还有四殿下。”

    郭皑突然顿步,逼视闻宪英,“你没猜错。可你现在就住在冯家,为何又要与陈家扯上关系。”

    “狡兔三窟,人也该多条退路,”闻宪英淡然道,“我不姓冯,我只是一个没有亲族依傍的庶女,我想为自己、我将来的夫婿,谋一个前途。”

    郭皑默然无语,看到她瘦削的肩膀终是叹了口气。

    郭皑缓缓坐下,承诺道:“好,我答应你,只要时机合适,我会同他们提及你。”

    闻宪英抱拳,“宪英谢过九爷。”

    事情既已谈妥,闻宪英婉拒了酒宴的邀请,离开时在门口遇上了明月夜。

    “这么快就走?”明月夜端着茶盘拦下了她,“我的茶怎么办?”

    闻宪英淘气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茶喝了,明月姐姐,改日再会。”她放下茶杯快步离开了。

    “这丫头,”明月夜笑骂道,进屋看见郭皑在长吁短叹,她奉上茶盏,问道:

    “你叹什么气啊?”

    郭皑摇头,“我是可惜宪英投错了胎,她要是个男人多好。”

    “她当女人有什么不好?”明月夜嗔怪道,“宪英可比那些‘大丈夫’强多了。”

    郭皑笑说明月夜不懂,却未解释什么。

    对于京城中勋贵世家的主母夫人而言,她们不仅要管理繁重的家务,更要参与人情往来,但她们并不会亲自出席每一场邀请,只有最重要的人物才值得盛装赴宴。

    武威侯南宫家嫡长孙的满月宴便是冯家主母卢兰思必须出席的场合。

    尽管卢兰思携冯乙君和闻宪英抵达时,诺大的侯府已被各家夫人小姐们塞得满满当当,她们还是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这是冯家作为外戚应当的瞩目和礼遇。

    武威侯夫人高蓼特意出来迎接,“卢夫人,多日不见,正盼着你来呢。”

    “恭喜高夫人喜得麟孙,侯府又添新丁,”卢兰思祝贺道,又提点两个女孩,“你们两个,还不见过武威侯夫人?”

    冯乙君和闻宪英乖巧地行礼问安,得到了高蓼的夸赞,跟着一齐进入厅堂。

    闻宪英跟在冯乙君身后,尽管她比冯乙君高了近一个头,但闻宪英却低调得仿佛不存在,各位夫人小姐的问候寒暄都是冲着冯乙君来,少数几个认出她的,却都在窃窃私语她与冯文聪的婚事。

    闻宪英全当听不见,认真做好冯乙君的陪衬。

    出席满月宴的女眷绝大多数她都认得,去年冯老太太六十大寿请来的也都是这些人。当闻宪英进到厅中入席落座后,她看见了另一位与卢兰思旗鼓相当的夫人坐在宾客主位。

    永靖伯夫人杨逸云,四皇子的亲舅母,闻宪英上次在冯家见过她,果然,今天与卢兰思一见面,气氛陡然剑拔弩张,尽管二位夫人都笑吟吟地与对方热情寒暄。

    杨逸云身边一位莲红锦衣的少女,只见她端正规矩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得体温婉的笑容,但微扬起的下巴又透露出矜娇,闻宪英并不认识她。

    “哼,装模作样。”冯乙君突然小声嫌弃道,闻宪英在旁边却听得很清楚。

    她问道:“你在说谁?”

    冯乙君朝对面努嘴,“她咯,四皇子的表妹。”

    原来她是杨逸云的女儿陈宁婺,一直传言她将要嫁给四皇子邵令恒,是未来的皇子妃,难怪如此守礼端庄,甚至有点老气横秋的模样。

    卢兰思打发她们两个过去,冯乙君不情不愿地走到陈宁婺跟前,生硬地道:

    “见过陈姐姐,陈姐姐好。”

    陈宁婺倒是很友好,“乙君妹妹好,上次老太太大寿我因病未能去府上道贺,还一直遗憾呢,今天见妹妹,发现妹妹长高了许多呢。”

    “生病了确实不能去,万一病气过给寿星就不好了。”冯乙君不客气道,说得陈宁婺和她身边的小姐妹愣住,闻宪英只觉头疼,她轻扯了扯冯乙君的袖子,冯乙君仍是满不在乎的混样。

    “乙君说得是。”陈宁婺干声道,到底没同冯乙君生气。

    好在满月宴的主角露面了,武威侯的大儿媳朱灵春抱着小公子,在家人的簇拥下出现在厅中。

    女眷们的注意力全被襁褓中粉团般的小婴儿吸引过去,大家凑在朱灵春跟前争相围观。

    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被裹在红地蝠纹绫中,露出圆嘟嘟的小脸,乍见到这么多人,竟然也不害怕,亮晶晶的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咯咯笑了起来,顿时引来女人们爱怜之心,纷纷娇呼赞叹道:

    “好俊俏的小公子啊”、“他好可爱”诸如此类,直说得武威侯夫人心花怒放,脸上添了许多皱纹。

    朱灵春脸上满溢着幸福的笑容,略带娇羞地接受着大家的恭贺祝福,“代我家铁头谢过各位。”

    这个叫“铁头”的小娃娃是闻宪英见过的最好看的婴儿,他看起来健康强壮活力十足,闻宪英却无端想到,只需要某个意外一场高烧,小娃娃就会夭折,他叫着铁头的名字,却实在只是一个柔弱的小人儿。

    闻宪英望着新生,却看到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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