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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作生离

    邵令慷被闻宪英抱在怀里,骑在马上整整飞奔了一夜,在黎明之时终于减慢了速度。

    他忍不住回头看,那尚笼罩在暗色中的西边天际并无追赶者的踪影,他紧绷的心神才松弛下来,疲惫感顿时占据了身体,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已经在马背上颠簸散架了。

    他看向慢慢长路,望不见尽头,猜测着他们是不是要这样永不停止地奔波下去。

    是不是永远都回不到卫国了?邵令慷愈想愈萎靡,在闻宪英的怀里塌下了脊背。

    “坚持一下,休息的地方就要到了。”闻宪英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听起来也带上了几分虚弱疲惫。

    邵令慷才想到,与他共乘一骑的闻宪英应当更累,不禁内心生出愧疚。

    他踟蹰半响,终于小声说道:“谢谢你。”

    然而,他迟迟没有等到闻宪英的回应,不觉回头看,却见闻宪英皱眉眺望着远方,苍白的双唇紧抿,神情严肃凝重。

    她应该是没有听到吧,邵令慷却不好意思再说出那声“谢谢”,只默默回忆起她将自己救出西凉皇宫的始末,冷冰冰的心突然涌进了暖流。

    邵令慷悄然向后靠去,更贴近了那个不算宽广、却温暖柔软的怀抱,前胸后背贴在一块湿漉漉的,似乎两人出了很多汗,他伸手去探自己的后背,果然触到潮意。

    手掌摊开,入目却是鲜红色。

    是血,是谁的血?他怔住了,脑海中闪过昨晚闻宪英挡在自己面前、守卫倒伏在地死不瞑目的场景。

    还有那刀刃将血肉撕裂的响声在他耳畔回荡。

    “你、你受伤了?”邵令慷颤声道,他突然紧紧握住闻宪英的手臂。

    闻宪英轻柔的声音响起:“别怕。”

    她以为自己怕血吗?邵令慷羞恼,他才不会怕血,他是担心闻宪英的伤势。

    当他想要开口让队伍暂停,好让闻宪英处理伤势时,前方出现了一家驿站,羚角旗高高立在屋顶,正是他们要停下来换马休整的地方。

    邵令恒带领队伍进了驿站,翻身下马后立刻去找邵令慷。

    他伸出手去,“下来休息。”

    邵令慷却拒绝了兄长的帮助,自己笨拙地爬下马。

    他指着闻宪英,对邵令恒说道:“她受伤了。”

    闻宪英从马上下来,落地却没站稳,险些要摔倒,却刚好被人扶住。

    达兰托抓着她的胳膊,低头看到了她左下腹衣服的破口,“你伤得重不重?”

    闻宪英拨开了他的手,径直朝邵令恒走了过去,“主人,昨夜在渡桥闹出了大动静,恐怕追兵很快会赶上来,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可你受伤了,”邵令慷喊道,“你要留在这里处理伤口,你需要休息。”

    闻宪英弯起苍白的双唇,“只是皮肉伤,很快就能处理好。”

    “你……还能坚持吗?”邵令恒问道,他也注意到了闻宪英的伤势和惨白的面色。

    闻宪英伸手按在了伤口上,“请放心,我能坚持。”

    说完,她便走开去向驿站的掌柜的要来布条,走到屏风后独自去处理伤口。

    邵令慷追了过来,却被达兰托拦下。

    “她在里面处理伤口,你过去干什么?”达兰托态度不善,被邵令慷瞪了一眼。

    但邵令慷还是止步于屏风前,低声问道:

    “你……是为我受伤的吗?”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邵令慷轻叹,心中愈发愧疚,“我会记得你为救我所做的一切,我会……报答你的。”

    说完,他转身逃也似得离开,达兰托对着他的背影挑眉。

    “喂,”达兰托隔着屏风对闻宪英道,“这就是你千里迢迢跑来救他的原因吧?看来你的目的达到了。”

    屏风里侧,闻宪英无声地笑起来,笑容带着一点得意,但等她理好衣服,步出屏风时脸上又换回了平常那种浅淡顺驯的模样。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是你自己猜的。”

    达兰托撇嘴,“若是他也猜到你目的不纯呢?”

    “可我真的救了他呀。”闻宪英真诚道。

    “看,你这不是承认了吗?”达兰托坏笑着凑过去,闻宪英转头不再理他。

    他们果然没有在驿站逗留太久,在邵令恒的带领下,他们继续向东出发,不会骑马的邵令慷再次与闻宪英共乘一骑,因为只有闻宪英足够轻,马儿才能负担两个人的重量,不拖累速度。

    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奔波,金城终于近在咫尺,只要他们顺利通过这座边境重镇,便再无阻拦可以直抵会宁关。

    邵令慷远眺这座似曾相识的城池,想起上次见到还是八年前,那时,他还以为此生绝无可能再回到这里,他注定要客死异乡,为国捐躯了。

    曾经的小小稚童,归来已是沉郁的少年,邵令慷忆起往昔的不堪,心情变得沉重。

    更令他担心的,是身后的闻宪英。

    如此强烈的急行军即便是正常人也被折磨得精疲力劲,邵令慷能感受到她强撑却愈发沉重的躯体压在自己背上,身后的衣服反复被她伤口渗出的鲜血濡湿,邵令慷甚至能清晰得嗅到血腥味。

    而他能做的,只有抓紧闻宪英的手臂。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这次竟然换成他来对闻宪英说这句话。

    闻宪英朝他勉强抿出笑容,却无力多说一句话。

    她尽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其实身心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已不太能感觉到伤口带来的疼痛,只是觉得口渴,浑身冒着冷汗。

    达兰托同样看出了她的虚弱,数次驱马靠近,询问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却只得到闻宪英的凌厉眼刀。

    他们即将到达城门下,官道竟变得拥堵起来,前方大批人马滞留在城外,守卫严格查验后才放行,稍有嫌疑的全被押走详讯。

    城墙上持零各部的军旗迎风招展,大量全副武装的士兵戍卫巡逻,看起来西凉军主力已在金城集结完毕,气氛比他们离开时更紧张百倍。

    邵令恒不得不命令队伍暂停,全体下马。

    邵令慷牵起缰绳勒停了马,却见闻宪英的双手无力地松开了缰绳,她的身体向旁歪去,直挺挺地摔下了马。

    队伍中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倒在地上的闻宪英,达兰托已经抢先一步冲上去抱住了她。

    达兰托急切地拍着她的脸颊,“喂,醒醒,醒醒……”

    邵令恒和徐仲通也立刻赶来,围在闻宪英身边。

    好在她很快清醒过来,挣扎着从达兰托的怀里直起身,想要爬回马上去,却实在力不从心重新跌回了达兰托怀中。

    “你们先走,别管我了。”闻宪英虚弱却仍镇定地说道。

    邵令恒却伸手要拉她起来,“我不会抛下你的,一块走。”

    “不行,前面戒严,有人受伤会引起怀疑的,”闻宪英推开了邵令恒的手,“我进不了城的。”

    邵令恒默认,神色凝重,闻宪英说得没错,他们带着一个受伤的人势必无法顺利通过检查。

    邵令慷却不肯放弃,说道:“那我们就绕开金城。”

    “不行,”邵令恒断然拒绝,“战事将起,再耽搁时间,我们就回不去了。”

    事已至此,邵令恒不再犹豫,将邵令慷拉回自己身边,对徐仲通道:“我们先走,你留下陪闻姑娘。”

    “不用,他们还要保护二位的安全,不能为我冒险,”闻宪英说道,转而握住达兰托的手,“我和他留下,你们快走吧。”

    徐仲通想要反驳,闻宪英却抓住他的肩头,说道:“徐大哥,伯母还在等你回去。”

    徐仲通无言以对,一时竟红了双眼,向闻宪英郑重抱拳行礼,然后决然起身,追随邵令恒向东而去。

    达兰托低头看向闻宪英,“你就这么相信我。”

    闻宪英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如果不相信你,我们也走不到这里。”

    听到这话,达兰托内心竟生出莫大的感动,不由收紧了自己的怀抱。

    他没有再耽搁,将闻宪英托举上小青马,自己随即翻上马背,一手牵起缰绳,一手牢牢将人抱在怀里。

    “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达兰托轻声道,闻宪英已经靠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达兰托调转马头,逆着人流远离金城,策马向南边奔去。

    邵令恒带着弟弟抵达会宁关的第二天,檀罗部大将阔没客率精兵三万袭来,射出了战争的第一箭。

    自此,西凉与卫国开启了新一轮血战。

    南宫辞龄带领守军浴血奋战,勉强守住了会宁险关,但西北沿线数边关州镇相继告急,西凉多路出击,终究是越界突入了卫国境内。

    但卫国方面早已做好准备,那天徐仲通和窦怀征从西凉皇宫中带回了此次西凉方面的作战计划与辎重筹备情况的情报,为应对西凉军起到了极大作用。

    两位皇子则早已返回邺京,七皇子邵令慷平安归来的消息极大振奋了卫国的军心;而西凉皇子康弗美的回归,则令西凉内部的权力斗争愈发激烈起来,主战的檀罗部受到了主和的勃师密部与文官的重重阻挠。

    于是,在西凉军首战告捷后,他们在卫国的边州陷入了拉锯战的消耗中。

    两军进入胶着状态,胜负难料。

    徐仲通并未随同邵令恒回到邺京,而是半道就回了洛阳的青玉寨,向郭皑报告任务完成的消息。

    除了两位皇子平安返回的好消息,他还告诉了郭皑闻宪英滞留西凉的坏消息。

    听到此事,郭皑震怒,竟一掌击垮了木案。

    “你们竟然把她丢在了西凉!!?”

    徐仲通跪在地上重重叩首,“是属下该死,请九爷责罚。”

    郭皑愤怒已极,却强忍下迁怒徐仲通的冲动,他知道这不是属下的错。

    他颓然跌回座中,胸腔剧烈起伏,他抬手指向外面,命令道:

    “去,把她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郭皑蓦然生出悲戚,不敢说出“死要见尸”的话。

    郭皑无比后悔,为何当初自己会答应闻宪英,亲手将她送入险境,那份纯粹报恩的感激之情此刻竟复杂得难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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