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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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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本章可用BGM:王三溥/熊梓崴-青城

    自己和家中老人接连病倒了,长时间未更新,抱歉。

    下一更会尽快。

    祝大家新年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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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念:换个造型,争当这条gai最靓的仔!<hr size=1 />

    </div>  竹海萧萧,秋雨熄蝉鸣。

    门洞外天色昏蒙,自内室展目,一院浮雾隐青竹。李云珠跽坐妆奁前,对镜梳起朝云近香髻。晨时山风料峭,拨檐下飞雨湿长廊,抚镜中烛火微动。她抬眉,目视镜内伫立墙角的人影。那人如旧着一身玄青长衫,撕扯的烛影模糊脸孔,只目光落在镜前。

    “当真已想定么?”他问。

    李云珠拾竹节玉簪插入发间。

    “我何曾未想定过。”她答。

    “若阿念决心不嫁,便是你强送她去申家,她也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李显裕淡道,“送聘队伍未至山下,此时毁约还来得及。”

    李云珠指蘸口脂:“申相玉与她功力相当,不至死在她手。”

    檀脂匀薄唇,更显她唇瓣细若柳叶。李云珠眉淡,唇色亦淡,偶尔盛装也从不画眉点艳唇。李显裕移开眼,凝看她颈后一绺遗垂的墨发。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动,又教左手钳阻腕间。“再过几年,阿峰便会继任阁主。”他耳闻己声,“哪怕你我不在,阿念留在阁中也有兄长庇护。”

    镜中女子冷眼瞧他。

    “我的女儿,你想插手?”

    默然落目她颈间,李显裕不答。“阿念与你性情一般。”片晌,他启声,“你与那人不同,不必令她走你当初的路。”

    风挟疏雨斜入室,门槛内蒙深一片。李云珠望向镜中那双冷淡眉眼。“我当初的路,自我出生起便已定下。”她勾起颈后的发丝,“嫁不嫁你,无甚分别。”

    那绺黑发终自缠入髻根。李显裕合目,松开紧钳右腕的五指。

    “我明白了。”他道。

    隅中一刻,薄雨洇山色。

    阶前履声踏雨而上,礼箱摇晃行经山腰。道旁烟霭漫漫,数十人影披蓑戴笠,围那破败栅居于垓心,层层踞守林间。边士巍斜倚门首,看檐缘垂雨如注,狂饮半壶好酒,才又紧叩柴门。“丫头莫拖延啦!”他高声道,“误了吉时,你爹娘可要唯我是问!”

    两个刀阁弟子各守一头,近窗的竖起耳朵,半天不察屋内声息。“不会已偷跑出去了罢?”他捺不住道。

    “这几日都是剑阁的人看着,跑了也与我们无干。”另一头尖脸的接茬。

    “呿,跑甚么跑!”边士巍回头一啐,“探不着人息便住嘴,少给我丢人!”

    那两个即缩紧脖子,闭口揣刀以待。

    山顶峰阁灯火朦胧,送聘长龙已渐没入光晕。席韧候立树顶,双眼自笠缘下紧盯栅居,细算时辰,略一敛额。下方虞亦鸿焦躁难耐,终于高声道:“师兄,我下去看看!”言讫,人便纵下身去,翻入栅居廊中。“怎地还未出来?”他落地刀阁弟子身旁,跌脚抖去雨珠。

    “自是不肯嫁么。”尖脸的侧身躲开,“要这么容易出来,还用得着我们领‘押送’的差事?”

    那近窗的伸长脖子:“这才定亲呢,出嫁那日怕要十八长老一道押送。”话音未落,一团黑影疾掠而来,正中他脸膛。酒壶掉落脚旁,少年痛呼,忙掩面住口,从指缝偷瞧出去,但见边士巍倚靠门前,先前拿酒壶的手正拨弄刀柄,鞘尖闲敲门根。“听见没有?”他对屋中人嚷道,“再不出来,我可要掀房顶咯!”

    睨一眼那紧合的门板,虞亦鸿满心不快。“她还有甚么不满意?”他一发冲屋内扬声,“嫁的是县令公子,人家亲自上门提亲,聘礼也十好几箱抬上山,已是给足了她脸面!”

    门后一声冷笑:

    “你既稀罕这脸面,倒不如替我嫁了。”

    虞亦鸿面色一青,张口欲骂,却见边士巍忽退一旁,那柴门竟吱呀张开,屋内人提斗笠而出。瞧清她形貌,廊中四人无不大骇。“你——”虞亦鸿惊瞪圆眼,“你、你这是要做甚!”

    “不是怕误了吉时么?”那人目不斜视,只手扣上竹笠,“走罢。”

    她径入雨中,余四人愕然廊下,直瞪雨帘外远去的背影。挎刀的两个忙凑聚师父身旁。

    “师父……”那尖脸的舌挢不下,“这……还要送过去吗?”

    边士巍蓦地大笑。

    “送!怎么不送!”他响亮道,“阁主下的令,自得送她到峰阁!”

    大手抄起脚边蓑衣,边士巍掉臂披上,快意阔步:

    “走,看戏去!”

    -

    孙媒婆呷一口热茶,瞥过香炉上颓塌大半的线香,又觑向左侧檐廊。

    南山高峻,峰阁脚下烟雨霏微,云雾翻涌如潮,只间或现出几尖楼阁,更不见人影。孙媒婆自敛眼神,周遭一看。二楼敞阔,三面砖墙无窗,北向大开三关六扇门,廊外抱厦正对主位。虽是南荧门户,这主阁亦与高门宅邸一般涂黑漆,布置里外气派,器具皆尽精巧,可惜外间风响猎猎,内中却不露风光,白日里也点着纹丝不动的烛火,藻井、板壁又尽雕双蛇衔尾的样式,益发鬼气森森。

    再看对席那盛装的李氏夫妻,面上筋肉仿佛也纹丝不动,一样的鬼气森森。

    “也是怪了,吉时已至,竟还未得见李姑娘。”孙媒婆两腮挤出笑影,“莫不是教甚么耽搁了?”

    “玄盾阁规矩不同外界,她自来独居一处,离峰阁甚远,到此尚需一时半刻。”李显裕对答自若,一张斧刻的脸似只唇角微动。

    既住得远,怎的不早些赶来?孙媒婆仍顶着笑脸,眼却向着身侧少年。申相玉捧茶盏而笑。“无妨,吉时止在午后,且等着便是。”他道。

    孙媒婆腹里叫苦连天,脸上眯出眼纹:“公子说的是。”

    另一道话音却同时响起:“不必等了。”

    那话音冲破雨幕,竟难辨远近。孙媒婆悚然一惊,应声北望,乍见一条人影飞入廊中,斗笠遮脸,跣足践地,狐裘粗衣湿沉沉裹挂在身,颈上一圈白石串,半截袖口揎至肩头,露一双修长结实的臂膀,手揣腰侧,紧按长刀。孙媒婆正自纳罕,又见那廊上人径入堂中,胸前饰物豁啷啷作响,定睛细看,那里是甚么白石,竟是核桃大的野物头骨串作了长链。

    骨链人踏响而来,脚跟后长出一溜水漉漉的足印。她住步席前,摘下竹笠。“二位久候。”适才那喉音道,“我便是李明念。”

    茶盏翻落在膝,孙媒婆目瞪口张。

    “这,这——”

    她张皇寻看对席,见那李夫人不知何时已立身定看来人,方觉自己也恍惚起了身。

    席前少女扔开笠帽,半湿的黑发堪堪及肩,尾端刀削般齐整凌厉。她一转冷淡眉眼,目光掠过孙媒婆紫涨的脸,落定她身侧。

    “你们中镇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论男女,断发即大不孝。”少女手入衣襟,摸出一把松穿成结的长发,“我们南荧人没这规矩。但今日定亲,既是行你们中镇族之礼,我便姑且认下这说辞,也好教你们记得,我李明念是个无父无君的悖逆狂徒。”

    她左手一扬,掌心断发挥散半空。

    “哪家若想纳我进门,最好趁早将我剥皮剔骨、挖心掏肠,不然纵使断手断脚,我也定教他断子绝孙,永无宁日。”

    三千发丝飘落眼前,李明念略抬下颌,目视对面少年。

    “——那几车嫁妆银子,就是他家满门的殓葬钱。”

    申相玉端坐席间,隔着荡落的断发与之对视,毫无表情。

    雨声忽盛,那串湿足印如雨泼堂,倒令不透风的屋宇冷潮起来。孙媒婆打个寒战,颤手微抬,未及指定那貌若野人的少女,又重重甩回身侧。“荒唐……荒唐之至!”她总算寻回舌头,“这……这成何体统!老身做媒数十年,还从未见过这等狂悖之事!”

    孙媒婆转向李氏夫妇。

    “李阁主,李夫人……你们,你们这是要打我这媒人的脸,还是要打申家的脸?”

    话声未绝,即听啪一声掌掴的脆响。孙媒婆唬得两脚一跌,只当巴掌打在自己脸膛,捂着面急看,才见李云珠扎在那狂徒跟前,搧出的右掌还止在肩旁。大约她未曾习武,那响亮的一掌落在狂徒颊上,竟只拊她侧开眼去,不但分毫未动其首,且不见一丝红肿。李云珠冷冷看她,俨然已视旁人如无物。

    口中“哎呀”一叹,孙媒婆脸边的手落按胸前,惊异眼前粗蛮景象,却又很觉出痛快。

    申相玉站起身,面朝主席,徐施一礼。“晚辈今日上门提亲,原是为结二姓之好,以礼相待。即便李姑娘心有不愿,如此冒渎我申家,也实是骇人听闻。”他垂眉,面目不显喜怒,“我申家虽非王公贵胄,却为世代品官之家,万不能受此折辱。还请阁主给个说法。”

    李显裕仍跽坐原处,手覆膝前,蹙额闭目,一动未动。“小女不知礼数,是我教导无方。”他道,“改日定登门赔礼,以表歉意。”

    “礼可不必,人确是要不起。”申相玉略拱双手,“恕晚辈告辞。”

    语毕,他再未多看旁人一眼,径转而去。孙媒婆讶然,转看李氏一家,见他三人浑无挽留之意,方紧跟上前:“申公子……”

    背后李显裕却启口:

    “边长老,送客。”

    外间当即响应:

    “——送客!”

    呼喊声高亢,直教孙媒婆失色。她惊转向北,恰见濛濛雨幕间闪过几道鬼影,俱不晓何时聚守在此,更令她心惊肉跳。

    错眼又见那申大公子踱下楼阶,孙媒婆才明白前功尽灭,那茶钱亦化作一肚子茶水,顷刻蒸散了。她一阵恍惚,竟渐哆嗦起来。“蛮人……”她不住窃语,挪脚向前,“无礼……尽是些蛮人……”

    人声远去,与楼底烦嚣汇作一池,消溶雨间。

    冰冷的女声浮出满室雨响。

    “跪下。”

    二字分明,少女却置若罔闻,并不动作。

    “阿念。”李显裕沉下声。

    李明念跪地,胸前骨链豁啷啷一响。宇下死寂一片。

    “你今日之举,断送的是你自身前程。”父亲在前道。

    李明念看定膝下散落的发丝。

    “若嫁作私奴也算前程,我便无需甚么前程。”

    “这便是你作践自己的托辞?”李云珠冷声反问。

    “断发便是作践自己?”李明念抬起脸,“不愿当私奴,便是作践自己?”

    她迎上母亲眼光。

    “究竟是我作践自己,还是你们作践我?”

    内室气转,案前残烛明灭。李明念腰上一重,趴伏在地。

    “下去祠堂跪着。”母亲的话声响在头顶,“无我准许,不得擅出。”

    父亲威压镇顶,李明念再难抬头,只得强撑上身,看手底晕开水渍。

    “这是让我去问祖宗牌位?”她讥刺。

    手边那双足尖转向,步出视野。

    “不必问祖宗,也不必问我。”那人道,“你既无父无君,我也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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