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见儿子这样表了态,保定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小太监开上御膳,父子俩对坐用膳,席间,果然有一碟梅菜扣肉。

    见儿子一块接一块吃得香,保定帝有些心疼地道:“慢点,慢点吃,别噎着了”!一边说,一边又将碟子里几块剩下的扣肉都夹到了儿子碗里。

    这时候,保定帝身边的大太监王承恩进了御书房,见保定帝父子正在用膳,就去收拾书案。

    保定帝见了,便道:“朕的画还没有画完,你不要乱动”!

    转头又对儿子说:“学堂里读书辛苦,你日常膳食,要多食肉,上次西域进贡的马奶,父皇已经让人到你宫里了,这东西最是滋养,你每日早起,都要喝上一盅才是”。

    朱昭连连点头。

    “昭儿,那杜家长女,听说是在乡野长大,你瞧她行事举止如何”?看着儿子,保定帝突然问。

    朱昭一怔,父皇性子向来疏朗,行事风格也是大刀阔斧,从来不去过问那些妇人家婆婆妈妈之事。今日这一问,确实透着不寻常。

    “父皇,杜家那女子,名叫晚晴,虽然生长乡野,却是有些见识的”。

    保定帝一下来了兴趣:“哦?怎么个有见识法”?

    朱昭登时颇感为难,难不成还要把那杜晚晴对名节一事的看法告知父皇?这可万万不能,他念头一转,便道:“没怎么跟她细聊过,只是观其言谈举止,此女绝不是深闺夫人的见识,她是自幼读书的,言谈颇有男子之风”。

    保定帝露出欣慰的笑容:“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虽然打小不在身边养大,可还是像她母亲”。

    “她母亲——南宁郡主?父皇,您识得南宁王的郡主”?

    保定帝轻轻咳嗽了一声:“认识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不熟”。

    “那您怎么知道晚晴像她母亲”?

    这时候,站在一边伺候的大太监王承恩便道:“太子殿下,想当年,那南宁王的郡主貌美才高,家世显赫,在京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陛下又岂有不知之理”?

    朱昭一想,也对,是这么个理儿。

    于是,他将碗里剩下的饭菜吃完,小太监又给他递了一碗汤来。

    “昭儿——”保定帝又开口了:“乡野长大的孩子,性子比较跳脱不羁,可是,这也是你们这些天潢贵胄的子弟所欠缺的,你闲来无事,可与此女多聊聊天,一定会有很多收获”。

    朱昭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自己的母亲也是在嘉兴乡下长大的,据说父皇当年对母亲极为宠爱,也是因为他能从母亲身上,感受到宫里其他出身富贵的妃嫔们不一样的气息吗?

    想到这里,朱昭就想开口问问父皇。

    今晚,父皇主动提及了母亲,这是极为少有的,而且,看父皇言谈以及神色,他并不痛恨母亲。

    “昭儿,你有什么要对父皇说吗”?看出了儿子脸上的犹疑,保定帝温言道。

    “父皇——”朱昭小心翼翼地看了父亲一眼:“我母妃,也是出身乡野,这便是您当年宠爱她的原因吗”?

    保定帝脸色一变,似乎被儿子的话戳到了什么痛处。

    “父皇恕罪,是儿子不孝,儿子以后再也不问了”,见父亲如此表情,朱昭心里一急,便翻身跪下。

    保定帝久久没有做声。

    朱昭暗暗恨自己,多什么嘴呢!外公当年就告诉自己了,父皇对母妃极为宠爱,甚至,母妃与外男私会,父皇都求着皇祖母要保住她的性命。

    父皇如此爱母妃,可是母妃心里却只有别的男子,身为帝王,这是多么深重的耻辱和伤害,自己身为人子,居然在父亲的伤口上撒盐,太不孝了。

    朱昭顿时有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的冲动。

    看着儿子自责的模样,保定帝刚想说话,就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他急忙用手捂住了胸口。

    王承恩在一边见了,急忙上前扶住:“陛下,莫不是心疾又犯了,快,快传御医”。

    朱昭急忙上前抱住父亲,眼中含泪:“父皇,父皇”!

    “不妨事,不妨事,朕又不是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点小痛都经受不住”。

    说完,保定帝坐直了身子,脸色又恢复了镇静,他对儿子说:“你母亲是个好女子,是父皇对不起她,若不是父皇要带她进宫——她的日子,一定幸福美满的。昭儿,是父皇害了你的母妃啊”!

    “父皇”朱昭哽咽了。

    保定帝抚摸儿子的头:“父皇也害了你,让你打小就成了没娘的孩子,父皇心中有愧啊”!

    朱昭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好了,莫要难过了,你先回宫歇息去吧,明儿还要上学堂呢”!

    “儿臣告退”!

    朱昭走后,那大太监王承恩就走上前来:“陛下,您也该回寝宫休息了”。

    保定帝没有做声。

    “陛下,皇后娘娘把刚从民间选来的秀女,都放进昭阳殿里教着规矩,娘娘说,她选了一个颜色最出挑的,等着您今晚——”

    保定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朕不是说了吗,朕今晚要画画儿,承恩,你给朕调颜料”。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继续画那幅画。

    王承恩在一边伺候着,一眼望去,只见画中一个白衣女子,眉目清艳,温文尔雅,正是当年红透京城的南宁郡主楚风。

    画中的楚风,端坐在一个圆凳上,面前是一张方桌,桌上一个棋盘,楚风笑意盈盈地看对面,目光中孕育着深情,楚风对面,又是一个圆凳。

    王承恩知道,对面圆凳上坐着的,一定是保定帝年少时的自己了。

    “陛下,奴才给您拿一面铜镜过来,成吗”?

    “朕不需要镜子,镜子里的朕,也是老了,不复年少模样——朕是照着昭儿的样子画的,你看可成”?

    王承恩笑道:“好主意,太子殿下跟您少的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照着他的样子画,准没错”!

    于是,保定帝就一笔一画,认真地勾勒起来。

    画完之后,王承恩见一对璧人,女的貌美如花,男的英俊潇洒,不觉赞叹:“真的是天生一对啊”!

    保定帝看着画面,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楚风的音容笑貌。

    楚风,那个飘逸出尘的女子,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子,那个温雅美丽的女子,那个特立独行的刚强而果断的女子,居然不到二十岁,就离开了人世。

    “陛下,郡主已然作古多年,您就不要再伤心自责了”,王承恩看着保定帝脸上悲伤的神色,轻声劝道。

    保定帝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少女美丽的面庞:“承恩,你说,如果当年朕不那么任性,低个头,服个软,楚风现在是不是就与朕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了”?

    王承恩看了一眼保定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承恩,你我虽然名为主仆,可是自幼一起长大,你若不对朕说真话,这世上,可就再没对朕说真话的人了,朕问你,就是想让你说真话的”。

    “陛下,那奴才可就说真话了,您是皇子,天潢贵胄,自幼群星捧月长大的,郡主是南宁王夫妇的独养女儿,又是那般才华横溢,您二人看似天作之合,可就是——不能吵架啊”!

    保定帝嘿了一声,掷下画笔:“你的意思是朕与郡主都是娇生惯养,一旦吵架,谁也不肯服软,在一起是过不好的,是吗”?

    承恩点了点头。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郡主心里,只是不信朕,她一直对朕我误会,这个误会,朕压根就没法去跟她解释得清楚”。

    “奴才明白,郡主是怀疑您想依仗南宁王府的势力夺取太子之位,她以为您对她不是真心,可您,居然也就不屑解释,您当年为什么不解释呢”?

    保定帝苦笑一声:“她若懂朕,朕不必解释,她若不明白朕的心,感受不到朕的心,朕又何必解释”?

    承恩摇头叹息,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暗想,有些错过,是必然的。

    保定帝看着画中少女,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是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里。

    过了半天,他才长叹了一声,问道:“我听说,她的女儿长得与她一模一样”?

    王承恩点头道:“奴才让东厂的人仔细打探过,那位小姐,的确生得与郡主一模一样”。

    保定帝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就像昭儿长得与朕一模一样,是吗”?

    王承恩也微笑了:“是的,陛下”。

    “昭儿与她,在学堂里相处得可好”?保定帝伸手将画卷缓缓卷起。

    “太子殿下已经与她一起用过晚膳了,而且,两人相聊甚欢”。

    保定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对了,我那姨母,可有对她刁难”?

    “陛下,安国公府还有董老夫人,还有安国公,这两人难道不会护着自己骨肉”?

    保定帝摇了摇头:“你懂什么,杜猛毕竟不能日日在家里,那老夫人,眼里定是只有孙子,一个孙女在她眼里不会值得什么——承恩,你亲自去东厂一趟,让他们在杜府里多布置点人手,务必要护住那孩子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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