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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结束

    安定公主如愿拿到了交易的号码牌,随口吩咐星繁让她给李岱送去。坐在四楼的公主府长史李岱拿到牌子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绿的,他很想现在辞职。

    袁旻在成交之后只是对公主的方向行礼便坐下了,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一个公主能问什么呢?

    乔迥盈则飞快地cue流程,她手里还有三件牙行的东西需要卖出去。说来好笑,当牙行向她献宝一样拿出这些东西时,乔迥盈差点绷不住。

    ——玻璃弹珠、象牙玲珑球、无烟灯台,怎么看怎么像义乌的业务范围。

    最后这些东西分别被三个长安城内知名的纨绔子弟高价拿下。目睹一切的孙文刚在五楼乐开了花,他很满意买家的身份,纨绔子弟正是长安城内商业的一大支柱。

    宋清音在最后登场为今晚合法的奢靡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场,解救了累得眼冒金星的乔迥盈。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在敛财,但是毕竟花钱买到了好东西,体验感必然要比原先捏着鼻子给六局送钱好。商人们也见识了新的交易方式,谈到了各自的大客户,自然感觉收获满满,钱也不算白花了。最开心的当属买到东西的女眷们,她们好不容易能出门一次,大方花钱满足购买欲。

    “恭送公主殿下。”

    安定和太平率先离开了会场,其余人等按照级别先后离开,只留下负责结账的管事们跟六局与户部对接。外头的金吾卫已经清了场,沿街站开,护送着贵人们的车轿离开。仍在外场逛街的平民在六局新立的公共路灯的照映下陆续回家,几个外国使节也在鸿卢寺官员的劝说下离开。

    在细碎的交谈声中,熙春楼回归了沉默,独留即将燃尽的灯烛诉说它半小时前的辉煌。杨熙宁在后面歇够了,领着尚宫局的其他人收款。俞纯懿指挥着内侍们把厨房和后院的器具食材都收拾起来,沈尚仪则去处理教坊和嬷嬷上门的事宜,朱尚寝和孙尚功领着自己的人去指挥外场收摊——一如乔迥盈之前的安排。

    宋清音和李薇在路边送完了最后一批人,正要回去时,眼尖的宋尚宫突然发现了有一辆马车还没载人,似乎是国师府的人在旁边站着。

    “你我等下再回去吧,里头乱糟糟的。”

    “你说怎样就怎样。”李薇近两个月已经被折腾得失了心性,只希望自己能有个体面的收场。

    ·

    楼内

    袁旻走上了高台与乔迥盈并肩,他看着乔迥盈华丽的衣衫和头面,迟迟难以移开目光,依旧止不住地在心里感叹。

    “一战成名”,袁旻满意地点点头,“今夜岂止千金啊!”

    “我可能只得两千来贯,圣人要将其他的充公,大约要当军费了。”乔迥盈苦笑一声,摆摆手说道。

    袁旻惊讶,继而作思虑状。

    “你只管继续在六局赚钱就是,其余的不要多管。”

    “我也不想管……但是有了这一次,她难免以后没钱了就要想起我。”乔迥盈开始卸自己头上的零碎,苦恼得不行。

    见大厅里的宫人渐渐多起来,她拿着两支簪子,拉着袁旻躲到了二楼的包厢里。

    “圣人是不是知道顾熹是穿越过来的?安定公主似乎也知道。我求你告诉我一句真话!”

    “她应该在最后关头猜出来了,但是从未跟我对质过。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你也最好装作不知道。安定公主我并不熟悉。”

    “你说得轻巧!她母女俩明着打配合要策反我。你和顾熹当年真的只想发展经济收商税吗?不想搞点反帝反封建?”乔迥盈最害怕的就是这俩想跑步进入社会主义。

    袁旻又露出了那种真实的迷惑的表情,似乎问题太多一时间不知道问什么好。

    “我和她有生之年能让百姓都吃上饭就不错了,何出此言啊?”

    “你最好是,这关乎咱俩身家性命。”

    “呵”,袁旻无语地笑了一声,“我真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即便有这些,梦之也没有告诉我。”

    “她真的是自愿离宫?皇帝没有动什么心思吗?”

    “不要因为起了怀疑而觉得自己什么都看透了。”袁旻觉察到了乔迥盈的心思,不愿意做无谓的解释,“你现在还看不见大局,不要胡乱揣测。”

    乔迥盈哑口无言,但是仍有疑虑。

    “你和她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她才肯把这么大一摊子交给我。以后呢?她和顾熹从来没有走到那一步。”

    “我不知道”,袁旻很认真地看着乔迥盈的眼睛说道,“减轻农税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甚至不只一代人。只看二三十年,太短了些。”

    “所以你需要一个支持你的下一任,李弘的性子确实很合适……”乔迥盈说至此处不禁无奈地笑了笑,“你催他把孩子生了吧,我不敢赌他的身体。”

    “王成詹最后和她怎么样了?”乔迥盈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还是听说了……少府监的嘴怎么这么碎!”袁旻面上一哧,“他接近我们带着目的,两个人假扮夫妻去了南方……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你们知道王成詹的底细吗?为什么要跟他走?”乔迥盈十分疑惑。

    “他是我知道的第一个王家人。直到他们启程去南方之前,我和梦之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袁旻背着手,悄悄在背后攥着拳头说:“梦之失踪后,我从扬州和王成詹身上倒查,才揪出来一个北方的家族。”

    “王成詹是他家的异类,梦之与他交好,多少知道王家在追求什么。”袁旻吸了一口气道:“这也是为什么她最后被卷进去,死在了北边。”

    “他俩到底为什么去世了?”乔迥盈逐渐捋清了时间线,但是没有内容可填充。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袁旻看了门外一眼,给了乔迥盈一个爆栗。

    莺儿听得入神,不料乔迥盈推了袁旻一下子,很气愤地说:“你还记得我是最后一个吧?你明白我的行动都是根据你给的信息来的吧?”

    “自然。”袁旻还是习惯和这样锋利的乔迥盈交流,委婉不适合她。

    “我不要成为第二个她,莺儿也不会。”乔迥盈的恐惧全部转化成为了愤怒,她有一点点恨眼前的男人,就像当初在城外哭着骂王瞬之一样,她预知了被操纵的命运,只不过袁旻给了她一个答案而已。

    更令人可恨的是,袁旻依旧是她和过去生活的连结。即便他威胁她、操纵她、支持她,袁旻依旧是乔迥盈在这个世界的“故人”——她只能和这个人谈前世今生。

    “你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莺儿也不会。”袁旻拿过乔迥盈手里的簪子,给她重新戴上,“梦之当年没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国师帮忙,也没有一个可以为她去死的呆子。”

    他收起刚才的认真和微小的敌意,带着笑意说:“我也许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但是你一定会活下去,活到梦之的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

    “什么意——”

    “别聊了,楼底下找人呢。”王瞬之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提醒道。

    在袁旻临去前,乔迥盈提醒他:“安定公主肯定知道一些内情,你要仔细。”

    “知道了,你也不要过于依赖皇帝,我可是你师父。”袁旻微微一笑,整理衣衫推门便走。

    王瞬之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跟着一起下了楼。杨熙宁在大厅里一抬头,看见了五楼走廊上一袭红衣的乔迥盈,她不顾礼数,直接大喊道:“司记您快下来看看吧!赵侍郎找您!”

    ·

    “太常寺胡少卿今晚拿下了邢窑的茶具,但是吧……你看”,赵侍郎把胡少卿的手书拿给她看。

    “他人还在这儿吗?”乔迥盈看了这位囊中羞涩的少卿在焦虑中写的自白,觉得很好笑。

    “只有他的管家留下了,拿了五百贯出来。”赵侍郎不是不会处理,但是他知道账本六局也要看,非要拉上乔迥盈一起。

    “税给足了就行。让他把东西拿走,一个月内补齐便是,我只要银子,谁来付不重要。”赵侍郎听后感慨乔迥盈十分上道,如果不是女子他真想把她弄进户部。

    俞纯懿这时候也和外场的人接上头了,她看见成箱的散钱惊的合不拢嘴,连忙让人抬到后院去,千万别让其他机构的人看见。

    乔迥盈也适时来到了后院,她点点头,让宫人们别声张,悄悄地把三只箱子和尚食局的东西一起搬到车上去。

    “司记,这得有多少啊?咱们真要和他们分成?”俞纯懿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散碎的钱,眼睛都直了。

    “分,得分,要不然回头圣人问起来,谁给咱们打掩护?能拿一半就很不错了。”正说着,尚服局的箱子也抬进来了,也随器械一起等着搬运。

    过了一阵子,外头户部的人也散了,六局才刚开始装车。李演守得困了,蹲在火盆边上发懵。

    “李大哥,喝杯热茶吧。”莺儿替了同样要困死的乔迥盈,出来进行社交活动。

    “嗯。”李演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结果刚一入口就差点吐出来,“怎么是甜的?”

    “这是花茶,兑了蜂蜜,是六局的新品。不合口味的话就算了。”

    “不是,就……还挺新鲜的。你们快完事了吧?”

    “快了,有些东西不如李大哥和兄弟们拉走吧。”莺儿一指路尽头的一辆牛车,“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话,莺儿把一个钱袋递到了李演手上。

    “啊,这……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司记。”李演喜笑颜开,把钱袋揣入了怀中。

    李演作为实际到场的金吾卫最高指挥确实十分辛苦,莺儿看在眼里也没忘了他。至于金吾卫的大将军,她得单独派人去一趟。

    同理,户部和少府监的人也得了一样的东西。

    在凌晨凛冽的寒风中,六局的车队默默地向宫城走去,偶尔有一两句车夫的吆喝。乔迥盈在后面睡熟了,留莺儿在马车里靠着绿翘发呆。

    “司记不睡一会吗?天亮了圣人肯定会传召您的。”

    莺儿没有理会绿翘的话,她在思考一个问题——现在的生活,到底是谁的人生?

    这一晚上的热闹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和乔迥盈的差距。没有乔迥盈,她或许仍会被国师带走送入宫中,但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大事。或许她会成为袁旻的一只木偶,就如宋清音所说的一样,完全依附于国师。或许听从安定的建议,倒向皇帝走上顾熹的老路。她不会这么快融入外面的世界,没法理解宫里宫外弯弯绕绕的心思。

    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生活。

    是乔迥盈的存在赋予了莺儿世俗的价值。

    王瞬之没有为她倾心,袁旻只在乎她的皮囊,六局爱戴赏罚分明的王司记,公主们喜欢妙计百出的王盈。只有乔迥盈自己还记得她喜欢读书,空出下午的时间去思文院,日常教她六局的事务,还催她写一本识字教材。

    王上砚夫妇也喜爱她,但是他们不了解莺儿的生活和理想,算来算去,莺儿发现真正明白着为她考虑的只有乔迥盈。

    乔迥盈用活出她自我的方式为莺儿开辟了陌生的未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掠夺?

    只是莺儿没有选择,人得言而有信,她早在乔迥盈说出“世上只有一个莺儿”时就把自己交付出去了。在决定给李演送东西的时候,莺儿就清楚地意识到,倘若有一天乔迥盈离开她的身体,姜莺的一部分必然随之死去。

    莺儿往绿翘身边缩了一点——她害怕那样的未来。

    “睡了,到了叫我。”

    ·

    ·

    皇帝贴心地让乔迥盈歇了一个白天。

    “都清了吗?一共有多少?”

    两个人没想到开场这么直接,户部尚书叶元吉行礼答道:“回禀圣上,户部所收税款两千一百二十贯,拍卖所得共计两万一千三百贯。”乔迥盈听了心说您老真仗义,没把我外场的记上,还四舍五入了。

    两人都看清了皇帝在听到数字之后的身形僵硬,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为保护国家财政一起努力。

    “回禀圣上,刨去珍品难以估价,六局与少府监共计支出四千五百六十贯,东市的改建尚在进行,工程款仍旧未清。”乔迥盈马上一盆凉水泼过来。

    “户部也只是清了账面,现银还未完全入库,得等到月末才能见分晓。”叶元吉也立马跟上。

    “朕竟不知子民如此富庶……好呀,那就等月末再算总账,现将收上来的入了库。”皇帝难掩欣喜之色,忍不住摩拳擦掌。

    乔迥盈见大事不妙,这样下去她的两千贯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手里。

    “启禀圣人,奴婢有一事,与六局所得有关,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皇帝现在尝到了乔迥盈的甜头,恨不得往死里用她。

    “奴婢身处后宫,见的都是小事,但是办的事多了也有些心得。圣人您见过六局做的预算,以为如何?”

    “很是详实,不然朕也不会批你的钱了。”

    “多谢圣上夸赞。其实六局在做预算时是没有钱的,一切都是量出而入,奴婢们参照了往年的收支和物价,算出了一年需要盈利多少才能赚钱。这场拍卖既是为国尽心出力,也是六局解燃眉之急……奴婢实在不想年末给您一本坏账。”乔迥盈又开始下意识向皇帝撒娇——她坚信是莺儿影响了她。

    “所以呢?”皇帝还是没能抓住重点。

    乔迥盈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略微绝望地看了叶元吉一眼,说:“所以,奴婢心想,与其等着银子入库再往外花,不如先叫各处拟了开支来看,能给的就在过年前批了,也好省来年的事……”

    她非常不想自己说这些话,有很大的后宫干政嫌疑,奈何户部尚书不上道,于是她又补了一句:“比如六局就想在正月里再做一次活动。”

    叶元吉听后大受启发,立马接话,挽救了乔迥盈。

    “启禀圣人,臣认为这是个好计策。多年来户部一直量入为出,上下州为此多番争执,总以为有不公之处,往往挪了甲的给乙的,甲又去占别人的。倘若各州府都能给中书上一份拟好的开支,户部也能事先有个规划。”叶元吉的思路偏到了推脱责任上去,完全没有理解“两税法”的精髓。乔迥盈听了他的发言感到如鲠在喉。

    “奴婢不懂前朝的事,但是在民间的时候也曾听说税务分租庸调三部。国家大事不似六局的小打小闹,只用算银子便好。尚书您可要细细思虑,奴婢万万不敢干政呀!”乔迥盈就差没有摁着他的脑袋讲两税法了。

    皇帝总算听明白了乔迥盈的意思,她沉下脸来说:“叶卿,朕以为你刚才所言甚是。只是临近年关,户部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先算清了这笔账再说。你拟一道折子来看,咱们年后再议。”

    “是,臣遵旨。”

    乔迥盈傻了,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皇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我的两千贯呢?

    叶元吉无事便退出了延英殿,留乔迥盈一个人在殿内一对一。

    “差事办的不错,超过朕的预期了。想要什么嘉奖?”皇帝没有追究刚才乔迥盈的干政言论,算是宽宏大量了。

    “奴婢不敢,都是六局份内的事。”

    “同为女官,其他人的份内就没给朕挣出两万多贯。你但说无妨。”

    “那就请圣人恩泽六局上下,奴婢不敢居功。”乔迥盈没什么物质欲望,毕竟唐朝的享受也就那样了,她又不是特权阶级。

    皇帝突然变了脸色,冷冷道:“哼,你倒是会拉拢人心。”

    “圣人恕罪,奴婢不敢!实在是宫人们出力颇多,奴婢不过是动动嘴上功夫和算账而已……”乔迥盈扑通一声跪下,磕到了膝盖,疼得声音都在发颤。

    当差的张渠见了有些心软,但是他也不明白皇帝听了这话怎么会不高兴,只能劝道:“王司记糊涂了,圣人赏赐是看中你,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哪里是随便什么宫人就能得的。”

    皇帝没发话,乔迥盈主动服软说:“是奴婢思虑不周,请圣上勿怪。”

    “思虑不周你就不会提醒叶元吉有租庸调了。”皇帝果然生气她妄议政事。

    “奴婢不敢议政,请圣人明察!”乔迥盈已经在磕头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姿势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卑微一点,五体投地吗?

    皇帝起身离开了龙椅,走下来到她的身边。

    “抬头回话。”

    乔迥盈又一次跪在地上仰视她,泪眼婆娑的,完全没有上一次的震撼感。

    “你说你的脑子怎么长得?怎么什么都会?除了朕还有谁能听懂你的话。”皇帝用蔻甲点了点她的额头,戏谑道。

    不等乔迥盈有所反应,皇帝示意张渠把她搀起来,还说:“亏得是个女儿家便罢了,要是个男子,跪一下就哭可怎么得了哦……”

    乔迥盈心想:这是在gaslighting吧?自己被PUA了?

    她踉跄地站直身体,收拾好了情绪,行礼道:“可奴婢就是个女儿,又不经吓。脑子也没有那么聪明,想的事情多了,自然忘记收住眼泪。”——天啊连莺儿自己都不会说这样的话吧!

    “怎么?还是朕的错?”皇帝的没想到会有这个展开。

    “奴婢一心为圣人着想,事事以宫中为先,您一动气,奴婢也跟着急,光想着怎么让您消气了,哪里还管得了别的事。”乔迥盈保证她的第三层脸皮在此刻长出来了。

    虽然皇帝知道这是哄人的话,但是听着舒心,便说:“朕现在不急了,你也打住。赏六局便赏吧,各赏一个月的月例,内侍省和少府监一样。”

    “谢圣上隆恩!”乔迥盈又跪下了,膝盖一阵酸疼。

    等出了延英殿,乔迥盈才反应过来,她的两千贯还是没有着落!

    ·

    皇帝在乔迥盈走后,宣了袁旻进宫,想要好好和他讨论一下做预算的事。她看到了其中的巨大收益,只是需要一个更为完善的政策和稳定的政治环境。

    ·

    绿翘过来搀扶乔迥盈,眼里全是担心。

    “司记怎么进去一会儿就成这个样子?奴婢去太医署给您请个大夫来吧。”

    “等会吧,我先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再说。”虽然乔迥盈和莺儿的精神都好,但是身体遭不住了。

    谁知,这一躺,就是一场大病。

    ·

    ·

    国师府

    袁旻从拍卖场回来后也狠狠睡了一大觉,打发袁素去给他请假。等再起来时,就听见安定公主府长史李岱已经恭候多时,立马穿衣洗漱去见客。

    “贵客啊,有失远迎。”二者同级,各自寒暄后便落座了。

    李岱看着下人上来的茶和昨日熙春楼的一样,甚至更佳,便知道袁旻和乔迥盈之间的关系依旧很好 。他清清嗓子说:“殿下昨日已在户部付了两千贯的定金,不知国师近日是否有空?”

    “我自然听凭公主差遣,只要圣上不宣我,左右无事。”

    “那就太好了,后日如何?公主大后日要进宫请安……”他有所意指。

    “我于上午辰时正拜访如何?”

    袁旻可是看着这个小不点长大的,在无关利害的条件下,他希望她能不要和皇帝过分疏离。顾熹当年救了这个女孩一命,在她死后,袁旻自然地将她看作自己的责任。

    ·

    王瞬之回来后一夜无眠。

    不仅是因为王语周又在和小黑吵架,还因为他久久忘不了熙春楼下的乔迥盈。

    他见过她哭,也见过她笑,只是从没见过在众人面前运筹帷幄,落落大方的她。她知道自己有多美,单薄的身躯也消不去的光华,一颦一笑,喜怒嗔痴都是自然,就连低头的时候都不忘露出一截脖颈。点亮了熙春楼的不是三层的宫灯,是鲜活的乔迥盈。她眼波流转,微微仰着头,在泼天的富贵里做那最张扬的一个,在灯火里永远带着笑意,尽情地接受各式各样的注视。那一刻,王瞬之终于明白了乔迥盈不只是他和袁旻所知的聪慧女儿,她还有惊人的天资,有直率的本性,有站在勋爵面前不怯场的勇气,有指挥近一百人完成两个时辰活动的能力——她有很多罕见的、美好的、这个时代女人所没有的东西。

    她有点过分的好了。自己离她有点过分的远了。

    以莺儿的容貌和乔迥盈的谈吐,很快长安城内所有富家子弟都会知道她的事迹,王瞬之想,所有人都会听说天底下有这样一个顶顶好的女子,想象她如何笑如何说。

    只有他王瞬之见过她的眼泪和脆弱。

    那个小破屋里的窘迫似乎没有在乔迥盈的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她毫不胆怯地继续生活,独留王瞬之自己反复纠结。乔迥盈的清醒和坚强把耻辱和无能烙印在了他身上,却没有给他机会消除。因为说来好笑,二人至今没有一个正式的关系。王瞬之冲进了乔迥盈的生命,以一种意义不明的身份,成了她自揽的一份责任。

    他自暴自弃地躺下,搓着手腕,想起袁旻评价他懦弱。他渐渐对这个词生不起气来了,因为他确实没有和乔迥盈一样蓬勃的生命力,没法像她一样尝试直面生活——即使二人都认为内在的灵魂会单独枯死。

    王瞬之翻了个身,面向窗户,听着王语周的哼唧。他很清楚这妮子是个游戏人间的,但是碰上浪子回头的游侠就有些吃不消了。倏忽间,他惊觉自己正好是个相反的例子。他渴求了十来年的与人的纠缠,遇见了乔迥盈的刀子嘴豆腐心,心就安定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他明白王语周为什么要跳河了,这确实是一个好结局。

    ·

    ·

    “王司记病了,大家要坚守岗位不给她添乱”——这是六局最新的共识。

    自打从延英殿回来睡觉,莺儿的身体就起了低烧。一开始太医署的人当作风寒来治,结果几副药吃下去,烧没退不说,还起了疹子。太医担心是哪味药不合体质,换了个药方,但是烧的更厉害了。拖了四天,病情愈演愈烈,孟太医实在害怕,连忙报告给了皇帝。

    皇帝听后立即遣黄朔亲来探望,并命太医署专家联合会诊,务必要使王盈痊愈。

    莺儿和乔迥盈的精神也因为发烧而混乱,往往一觉起来就不记得上一次出来发生了什么,好在绿翘一直守着,没有出大乱子。乔迥盈很想报告自己的在兴化坊住着的时候的病史,但是脑子昏昏沉沉,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让绿翘把消息传出去,让袁旻和王瞬之想办法。

    在等待外援的过程中,乔迥盈算是见识到了中医较为原始的模样。她求绿翘用冷帕子敷额头,少盖一床被子,太医死活不从,非说捂出汗来就好了。她又要求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俞尚食又死活不从,非说清淡些好。最后她要求开窗通风去去病气,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在她彻底起不来床的第二天,袁旻的外援到了——孙思邈老先生!

    八十多岁的老先生被黄朔搀到了乔迥盈的病床前,室内就留两位主治太医、宋清音和绿翘,众人都在等着药王的诊断。

    孙思邈搭完脉,第一句话就是“小小年纪,不太爱惜自己啊,当心有损寿数。”

    绿翘快哭了,她跟着王盈才过了半年的好日子,才不要重新回掖庭局。

    “小女子也算尽量精细地活着了,以后一定注意。”现在是莺儿清醒着回话。

    “还不够。你有天生的不足,本来就该格外养着,劳心劳神的一概不做才好。”凡是把过脉的医生都摸出了莺儿心脏上的问题,只有孙思邈点出来了。毕竟让皇帝接受她宠着的小姑娘是个天生短命的总有些诅咒的意思。

    “已经在宫里了……只能以后尽量保养。”

    “病是累出来的,身体却是养出来的。你真的十六岁了?”孙老先生摸了摸莺儿的骨架后问道。

    “是,五月份及笄。”

    “吃什么药把内里糟蹋成这样?血经一塌糊涂…… 唉”

    莺儿懵了,她这辈子吃的药不少,怎么知道什么有害。

    药王见她懵懂,便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也不废话了,直接开方子。

    “饮食上不能偏颇,夜盲的病症就吃些羊肝、猪肝补起来。心里别装太多,心胸开了,脑子才能清明。”孙思邈把药方递给太医去煎药,他自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心脉如此,你能长到现在能算个奇迹了。若不是有药吊着你的气血,你大概没有福气进宫。真的没吃过什么东西?”孙思邈的心情跟看见一篇活着的SCI一样,他的《千金翼方》还有空再添一篇。

    “……没有”莺儿想到了从小到大闻过的“花香”,但是什么都没说。

    “你的红疹便是内里虚耗的表现,有血而气不足,行之不通,郁结于内,只依靠外力终不是长久之道。”孙思邈缓缓劝着。

    “多谢老先生,小女子以后一定养护心脉,少思少虑。”莺儿感觉乔迥盈好像要醒了,便不再说话。

    “嗯?”他见莺儿脸色有变,就又把脉,发现脉象起了变化,仿佛更滑一些了。

    这是什么道理?!

    孙老先生紧闭了老花的眼睛,想再确认一遍。

    乔迥盈一醒就看见床前有个白胡子老爷爷,问莺儿是谁,莺儿也不答,正在百无聊赖时突然听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这老头有读心术吧!”

    乔迥盈在里头有点慌乱,还是莺儿临危不乱,答道:“在想母亲,我这一病传出去肯定要惹父母担忧。”

    孙思邈捋着胡子凝视她久久不言,最后说:“少思虑还有一条是少念人,你此生不宜婚嫁,入了宫倒是一条明路。”

    随后他摸到莺儿的脉乱了起来。

    他在建议莺儿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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