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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养病

    这是一个在古代相当极端的建议,两个人都不明白老爷子怎么突然这么说。

    乔迥盈由于仍不知道孙思邈的身份,便腹诽着“你怎么不直接劝我出家?”。

    但是莺儿则认为这是冥冥之中对自己命运的一种暗示。

    莺儿按捺下内心的思虑,恭敬地送走了孙思邈,并随后向乔迥盈解释了刚才的一幕。

    “活的大佬!还能叫回来吗?我想谈合作……”

    提升公共卫生水平多么重要啊!好不容易遇上个全科大夫加权威专家,就这样放跑了,乔迥盈悔之晚矣。

    “拍卖的事情怎么样了?宋尚宫有没有过来说什么?”

    “刚说了不让劳心劳神!姐姐怎么这么不听劝?”

    接下来几日就是吃药、休息、吃药吃到吐、接着再睡,循环往复。乔迥盈感觉自己病好之后肠胃应该也完了,她摸着许氏和袁旻好不容易给她养出来的几两肉,欲哭无泪。

    “不能报工伤吗?医保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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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儿的病情并不是袁旻眼下最担心的事情,安定公主这个暗雷才是他最忧心的。

    十一月初八,他应约前往安定府上,本以为是去做个说客,结果却连遭暴击。

    “公主殿下,不知您想要问些什么?”袁旻净了手,起了势,坐在卦盘前,好整以暇地等待她提问。

    偏殿中只有他们二人,安定坐于东方,袁旻则在其对面的西席。安定回忆起她刚开始识字时与顾熹也曾这样对坐过,只不过她当时完全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

    “无需求问鬼神,我问的是人间的事,只有国师你才能为我解惑。”安定前席。来到了袁旻的面前。

    “你和顾熹各自对母皇有什么打算呢?”

    安定一边盯着袁旻的脸发问,一边用手拨乱了蓍草和铜钱。她的蔻丹甲明晃晃地抚在白纸上,像袁旻生死签上的朱砂。

    “臣不懂公主为何如此发问,臣与顾内令并不敢对圣人和殿下有任何谋求。”袁旻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那我换个问法。你现在所求的和顾熹的心愿,是一样的吗?”安定从那日和乔迥盈的对话中获得了灵感,才决定要来问问袁旻。

    “臣更加不明白了。顾内令是顾内令,专擅宫内之事。臣是臣,只在司农寺和太史局管些天时农事,怎么可能与顾内令有一样的心意呢?”

    “我听闻你曾与她姐弟相称,只是老臣们渐渐不再提起罢了。许敬宗一死,更加不会有人故意提起你的过往。”

    袁旻终于有所动作,他隔着衣袖,轻轻提起了安定盖在铜钱上的手,瞄了一眼正反。

    “顾内令离去之时,殿下不过四岁,为何对过往之事如此在意?”袁旻放弃了玄学,认真地和眼前的小姑娘对话。

    “这并不是过往了,国师,宫内眼见着会有第二个顾熹。她是你的人。”安定不肯提起自己和顾熹相处的那半年,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王盈是我的徒弟,她出身不好,体质幼弱,天资不佳,是不可能与当年的顾内令比肩的。”

    “是因为她对你唯命是从,不会逆反吗?”安定起身立于袁旻身前,俯视着他。

    袁旻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没有料到安定竟然了解顾熹离去的内情。

    “殿下,臣并不能知道顾内令所思所想,即便求助于神佛也做不到。臣只能明白自己的本心,至于它是否与顾内令的心思有所不同,只能从所见所闻推测,殿下若觉得是,也就是了。”

    良久,安定轻轻反问道:“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是因为无法推测吗?”

    袁旻沉默地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问道:“殿下能告诉臣为何有此疑问吗?”

    安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答道:“过去的十五年,不仅有你袁旻在母皇身边,我也陪她一路走来。我不聋不瞎,为什么不能有疑问呢?”

    “那您也自然知道圣人对顾内令的安排了?”

    “见着你如今,我自然能猜到一两分。但她毕竟是女子,由己及人,不过如是。”安定自嘲一声,下令送客。

    在袁旻跨出门槛前,安定的声音幽幽响起:“天下之水能东流入海,终归平静,我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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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近日忙碌,如今王姑娘身体好转,可算能放下心来歇一歇了。眼见着天冷了,要不要去南山?上次中秋就没去成,再拖就过年了。”袁素传达了宫中的消息后留在书房里和袁旻唠家常,他连日忙碌比袁旻有过之无不及,非常想讨些员工福利。

    袁旻伸了个懒腰说:“去,叫上王瞬之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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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十三,一行十人晃晃悠悠地到了地方,先吃喝了一顿,趁着午间的日头开始泡温泉。

    “娄斌最近满城的找你,你怎么有这么多固执的朋友?”袁旻泡舒服了,上身靠在池子边上慵懒地问道。

    “读书人大都死心眼,我会和他说清楚,而且他得备考,不会纠缠很久的。”

    王瞬之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裸着,穿了一件里衣进了池子,结果发现布料贴在身上更尴尬了,还不如不穿。他与袁旻保持了距离,靠在池子的另一头。

    “他妹妹现在在尚食局,又同时见过你俩一起,得谨慎些,别把他往你的宅子一塞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王瞬之心下了然,随意道:“我巴不得家里只有我一个。”

    “把这两个和白津处理掉,太节外生枝了,徐虎的手没有保住。”袁旻的神色就是在说“你不办,我就让吴盛来”。

    他在蒸汽中像睡醒的猫一样惬意,比常人白皙的皮肤在高温下变得格外有血色,配上他绿色的虹膜像是一只异域审美创造出来的精灵。他的静脉在舒张后变得更加明显,几乎要在皮肤上撑出血管的纹路。袁旻捧起一捧水往脸上一泼,抹了一把脸,换了口气说:

    “你去过蓝田?”

    王瞬之自以为足够小心,料想袁旻不会知道自己和姜源见过面。他也洗了脸,把头发向后一拢,脸上带着水珠说道:“之前为了扬州的事去过三叔家一回。如果你是想问姜家的事……”

    他双手一撑坐到了池子边上,随手拿了干巾擦拭,抬起头来看着平静的袁旻,说:“姜家已经不是从前的姜家了。”

    “他是个异类,从前带着自己的人住在其他的地方,如今掌权,他是铁了心要入世。”袁旻也坐到了池子边上舀水玩。

    “要我查他什么?我看他不像是真要来抢人的。”

    “查一切。我把王盈推到那个位置上,他自然是来为姜家要好处的,说什么姜莺是他家的人……”袁旻觉得没意思了,起身裹了衣服要往外走。

    王瞬之这才注意到袁旻的身体——过于年轻了,甚至比他自己的身体更加年轻。

    “你真的不姓姜?”

    “如果梦之还在的话,我是愿意跟她姓的。”说着,他离开了温泉池。

    出来后,仆人们搬来了食案,两个人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新鲜蔬菜。饭毕,又有婢子侍奉漱口,端来清茶。王瞬之始终喝不惯茶叶的清苦味道,但是当袁旻告诉他这是乔迥盈送出来的炒茶叶时,他又肯喝了。

    “你们家一直没有人在长安城内活动吗?王云贵不可能一次把人撤的那么干净。”

    “我知道的都不在了,可疑的几件事我查过后也觉得不太像……把白津和小黑留给我吧,他们多少也能帮我一些。”王瞬之皱着眉头放下茶碗,不住地舔嘴唇——太苦了。

    “你能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吗?”

    “有崔敬和语周在,不会的。你对我不也这样吗?”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原本能称兄道弟的两个人,现在只能是威胁和被威胁的关系。

    “这不一样,王盈没有别的生活可以选。”袁旻一手把玩着茶碗,似乎很得意。

    “一旦出事,我只找你。”他大发慈悲。

    王瞬之则想到了姜源,那个同样与别人共享身体的人,他游离在世俗之外活了三十年,养大了一个孤女——这怎么能不算是一种别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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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廿一,六局收到了牙行的尾款,宋清音特地在看望莺儿时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孙老还特地添了些以表心意,我收下了,是额外记的账。”

    “多谢费心,等我再好一点就给大家发红包……咳咳。”孙思邈的方子确实有效,莺儿在吐了三四回之后就退了烧。

    只是乔迥盈的精神越发不济了。

    她每日最多能在起床后维持四个小时就会沉沉睡去,一直到晚上才能再清醒一会。这可苦了莺儿,她于庶务上还不甚精通,只能借病来躲。六局的人逐渐发现大病一场后的王司记变得更愿意听取意见,态度也温和了不少,纷纷感慨王司记一病可是遭大罪了。

    莺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王家老头子给她用的药有问题,想要传话出去问问王瞬之,但是又不放心中间人。在她寻找可靠传递方法时,皇帝的旨意解了燃眉之急。

    张渠来传口谕,给了莺儿一块进出皇宫的腰牌。

    “圣人体贴你身体弱,特许你家去疗养一段时日,以后也能凭此出入宫禁。这可是大恩典,你一定得尽快去谢恩。”

    病中的莺儿没能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催促和旨意来的迅速。

    “多谢哥哥提点。我能出宫也一定不会忘了宫里的人,左右我病中无事,不知道能帮到哥哥什么?”

    “咳,哪里的话……腊月初二是我阿娘的忌日,我好多年没祭拜过了。我听说涌泉寺供奉海灯十分灵验,就想点一盏……不过你要是觉得晦气就算了。”最后一句话是张渠临时想到的,不由得说快了些。

    “哥哥别和我见外,六局能有今天少不了哥哥和内侍省斡旋,我自当效劳。”莺儿于人情世故上越发通达,语气也模仿的有八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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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迥盈十分吃力且缓慢地切换了出来,拖着病体来面见圣上。莺儿觉着不妥,绷紧了精神准备随时出来救场。

    “怎么还这么虚弱,大安后回来见朕也是一样的。”皇帝见她精神恍惚,惊得从榻上站起身来。

    “圣人赏赐,奴婢受之难安,特来谢恩。”乔迥盈不敢像原先一样叩头,她害怕一猛子下去就起不来了。

    “知道了,回去好生歇息,六局先交给宋尚宫,别理俗事了。”皇帝的语气中竟然真的有一丝真心关怀之意,就像前世里催乔迥盈快点洗漱上床的母亲一样。乔迥盈的眼里蓄满了泪,心想自古以来所有做了母亲的人的心思大约都是软的,都见不得子女辈的人受苦。

    “多谢圣人眷顾,奴婢明日就离宫疗养。”乔迥盈弯腰行礼,然后在额头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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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儿发挥了她史上最快的眼力劲,硬生生地从里面顶了出来,也管不上乔迥盈是否还存在,按照礼数退到殿外。

    绿翘搀扶着她往住处走,莺儿的心思却全在乔迥盈这里。她努力的把自己的精神向下沉,试图够到乔迥盈的表面,但是却发现乔迥盈的存在离她越发远了。

    “绿翘,找人给我简单收拾些行李,把《习字通物》、《算学入门》和《缀术》带上,还有药方,其余的看着办。你传话出去,我明日就走,叫国师务必安排妥当的人来接我。”莺儿在确认乔迥盈还没走后略微安心,匆忙吩咐侍女,自己则躺回榻上假寐。

    莺儿紧张极了,她还没有为未来做好准备,呼唤着:“姐姐,醒一醒啊,别丢下我。”

    过了一会,娄斐来看她了,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王盈要出宫的消息。

    “盈妹妹?王司记?”

    “嗯?怎么了?”莺儿装作刚睡着的样子,含糊不清地答话。

    “是我不好,打扰你休息了。但是听说你明天就走了,我想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封信给我阿娘和哥哥?”娄斐小心翼翼地把信放在桌案上。

    “嗯,姐姐吩咐绿翘把它装进包袱就好。我出去后使人送到娄府。”莺儿答后就真的进入了梦乡。

    ·

    隔天,在众大臣上早朝时,国师府的马车于侧门接到了面容苍白的莺儿。娄斐特地告了假,与绿翘一起把人送到了宫门口,默默目送着她向外走去。

    王瞬之接到消息后担心得不行,也跟来了。他见莺儿手脚无力,就掐着她的腰,道了声得罪,把人举上了马车。

    娄斐看见了他,却没有说话。

    在车里,莺儿断断续续地讲了养病期间的事情,让王瞬之又愁又惊。

    他先前问过王家的人,都说这个药是为了审问做出来的,后来被姜家的人学去,不清楚对人格切换的影响——毕竟死人不会说话。

    马车慢悠悠地回了国师府,袁旻急得直奔潇湘馆而来。

    “怎么样?!”

    “姐姐还在,只是从昨晚就没换出来过,昨儿早上还和我说话了呢。”

    “这样多久了?”

    “从吃了孙老先生的药开始,病一日比一日好,但是姐姐却…… ”

    “药方带出来了没有?”袁旻急道。

    “我让绿翘收拾的,不知道放在哪一层了。”袁旻听后立马去让门外的袁素翻箱子。

    王瞬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头一回进女子真正的闺房,又见莺儿梨花带雨的坐在榻上,心里头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袁旻接过药方看了,果然发现自己想的那一味药,便装作安心说道:“应该不是药的问题,就是你身体太弱支持不住另一个人罢了,养一养就好。我去给你取些补品。”

    临走时,他瞪了王瞬之一眼催促他离开,把院子留给袁素照顾。

    “素素,我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莺儿悬着的心放下了,却心思敏感起来。

    袁素为她掖了掖被子,笑着说:“这正是该休息的时候。娘子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有圣人的允许,怎么做都不算错的。病中最要宽心,娘子快别多想了”

    一刻钟后,袁旻带着瓶瓶罐罐进了院子。他屏退了下人,让吴盛守在院门谁都不许放进来。

    莺儿见他带的东西多,不像是补品的样子,就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什么。

    袁旻缓慢地坐到了她的身边,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有一件事想让你知道。每一次你用药变到后面去,出来的人都会变强一些。经年累月,最后留下的……可能不是你。”

    莺儿看着袁旻平静的面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双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她觉得他比阎王还要可怕。

    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宣判她的死刑呢?

    莺儿的身体先于她的理智做出了选择,她一点点地往榻里挪,缩在床角里抱住了膝盖,隔着晶莹的眼泪死死盯着眼前的恶魔。

    “经年累月……”,莺儿无法忽略这个词。那是一个不远不近的未来,或许是一个平常的午休后,或许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她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袁旻见她的情绪似有缓和,便从榻上下来,跪坐在一旁,卑微道:“我是很想乔娘子留下,但是我绝不会逼你,用不用药全在你。”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连姐姐都无法反抗你,我又凭什么?”莺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她苦笑着讥讽道。

    “因为我向梦之发过誓,绝不勉强和她一样的人。百年之后,我还要去见她呢。”袁旻说着,给莺儿递上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你说谎,你分明已经勉强我和姐姐很多了!”莺儿一把打掉了帕子,缩的更靠里了。

    袁旻柔声解释道:“倘若我真的会逼迫你,刚才一进来我就让人把你按住了,何苦还要这样与你解释呢?”

    莺儿低头用被子擦了泪,抬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即便你嘴上说不逼我,但是我真有的选吗?”

    ——姐姐,我终于明白你的痛苦了。

    袁旻八风不动,依旧是平静的一张似悲似喜的脸,他很熟练的、很从容的,直视莺儿的泪眼,说:“真的到那一日,你是唯一能做出选择的人。即便我真的反悔,乔娘子也会执意让你留下。”

    “你不信我,也总要信她。”袁旻从不把生死之事寄托在别人的选择之上,但这不是他的生死。对他来说,乔迥盈的自我毁灭倾向实在太明显了,她一次次对王瞬之的关照几乎让袁旻想起了搭上命也要拉王成詹一把的顾熹。

    基于纯粹的道德感和对世界的绝望,她们不约而同地承担了过于沉重的责任。

    “倘若我不信呢?”

    莺儿回想起乔迥盈在一开始跟她谈论自由、谈论未来,她数次强调这是她姜莺的人生——可她就是不信。

    “日久见人心,自然见分晓。我的心,她的心,都会明了。”袁旻回到瓶瓶罐罐前勾兑出了一小杯无色无味的液体,将棉布浸在其中,随后走回榻前将其放到莺儿手中。

    莺儿的哭由啜泣变为抽噎,随后是嚎啕大哭,在上气不接下气时,她像认命一般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片刻后,乔迥盈带着濒死的绝望,扑倒床旁,用尽力气划破了袁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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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瞬之在离开莺儿的屋子后并没有走远,是以,在莺儿哭第一声的时候他就要往里冲。

    吴盛尽职地在院门口拦他,但是没有成功。他用那只号称不会断的匕首削断了门上的锁,踹开了门,看见了门里的景象。

    乔迥盈满头大汗,痛苦地蜷在床上,以不正常的频率喘着粗气,身边立着的袁旻拢着手冷眼旁观。

    “你为什么这么做?!”王瞬之反手拿着匕首,瞬间绕到袁旻身后逼问他。

    门口的吴盛见了,也要拔剑,却被袁旻喝止。

    “做什么!还嫌事情不够大吗?去让下人把嘴闭上。”比起王瞬之和乔迥盈,袁旻显然更在乎此情此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吴盛犹豫再三还是关上门走了,留三个人在屋内。王瞬之的匕首更贴近了袁旻的脖颈。

    “你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让你人头落地。”

    “我把你的情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居然还要给你一个解释?”袁旻自如地转头看向王瞬之,丝毫不在乎匕首会割破他的皮肤。

    王瞬之的手果然下意识地让了一分。

    扑腾到地上的乔迥盈艰难地翻身朝上,用气音断断续续地说:“你看他的……脸……流血”

    袁旻脸色一变,王瞬之立马扣住了他的下巴——那是一张没有伤痕的脸。

    他迅速意识到了这背后的意义,一个踢腿就让袁旻也趴在了地上。还不等袁旻叫出声来,王瞬之贴了上去,摸他身上的配饰和里衣。

    “你在发什么疯!放开我!”袁旻毫无用处的挣扎不过在自取其辱,王瞬之一路摸下去,连他的隐私之处都没放过。

    一番猥亵后,王瞬之没能在袁旻身上找到他想的东西。

    “你是谁?”王瞬之右手摁着袁旻的双手,膝盖顶在他的身上问道。他的左手仍旧握着匕首,悬在袁旻的后颈之上。

    “我的药起效更快,你确定现在要在这里问我吗?!”袁旻气若游丝,仍不松口。

    王瞬之的神色一滞,紧接着又是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另一边的乔迥盈就直接多了,她夹着腿,扣着地毯怒骂道:“袁旻,我操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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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迥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次和上一回的不同。

    她没能进行任何有逻辑的思考,甚至没能明白自己的心跳是怎么个乱法,就被不受控制的激素拖进了欢愉的地狱。

    屋内的香薰、从门缝里进来的冷风、两个男人的低语,都成了具象的东西排山倒海似的向她扑来,连同混乱的想法和清晰的快乐。

    乔迥盈没有被独自留在房间里,王瞬之按住了她的手守在一旁——他不能再视而不见。

    这一次她没有等到天黑才恢复清醒,事实上,仅仅在大约一刻钟之后,最难熬的一段就过去了。她在视野不再模糊后发现莺儿的心脏仍在跳动,几乎要喜极而泣。她的情感也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被彻底榨干,而是更加强烈了。

    她想维持现在这种程度的生理愉悦,因为这并不是像吸毒一样的陌生的感觉——它往往意味着解脱。

    “或许弗洛伊德是对的”,她在混乱中想,“人类都有追求愉悦和满足的本能”。

    刚才分泌的涎液让她小小的呛了一下,一阵咳嗽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四肢的无力,尤其是被束缚住的双手。

    “放开我!”

    乔迥盈在药物作用下总是会变得暴力。她没能从王瞬之像铁钳一样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就转而用指甲掐进他的手背和虎口,还屈肘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嘴边,张口就咬。

    王瞬之任由疯癫的乔迥盈祸害自己的双手,要流血了也不为所动。他甚至有一点隐秘的开心,因为等乔迥盈清醒后一定会和他说很多话来道歉。

    下一秒他就被乔迥盈的舌头惊得放了手。

    重获自由的乔迥盈吃力地直起上半身,抬头用迷茫的眼睛打量身前的男人。她用右手去拉王瞬之带着她牙印的左手,却因为王瞬之的撤步而扑了个空。

    “咸的。”她微微张着口,露出一点舌尖。

    乔迥盈的下肢好像彻底失去了力气,她像条蛇一样蜿蜒在地上,伸出的右臂就像是信子一般,带着危险和诱惑的意味。随着力气用尽,乔迥盈的上半身顺势向前一趴,右手如愿够到了王瞬之身体的一部分——摸到了他的靴子。

    王瞬之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他已经退无可退,再往后就要自己坐到床上去了。而且眼前的女人显然已经失了心智,是打定主意要来摸他。他总不能再这个逼仄的卧室里和神智不清的病人躲猫猫吧!

    他心一横,主动弯腰捞起了在地上做伸展运动的乔迥盈,架着她的腋下,把她放到了榻上。就在他要把乔迥的腿也搬到床上去时,这个女人又翻身掉下来了——也不知道地板到底好在哪里。

    王瞬之没有准备,被七十多斤的乔迥盈撞的坐在了地上。乔迥盈的神志不太清醒,本能的动作倒是很快。她一把按到了王瞬之的骨盆上,将还没来得及调整重心的王瞬之按得躺倒。之后她手脚并用地压住了他,骑在了他的肚子上。

    王瞬之不知所措地盯着居高临下的乔迥盈。他的理智和情感都告诉他——现在什么都不要做。

    平生第一次,王瞬之看见了具象的情//////////欲,女人的和他自己的,

    “羞了?”她扳正了王瞬之的脸,强迫他注视自己。她有蒸腾的欲望,以及不能理解羞耻的大脑。

    王瞬之的触觉告诉他了很多事情——她的小腿的粗细,手掌的大小,大腿根的肉有多少,她的体温有多高,流了多少汗,每一次喘息会让她在自己身上前后摩擦。

    但是他的视觉只告诉了他一件事情——她不清醒,纵使她的眼睛映出了他的窘样,她也不是在看他。

    “这样也好”,王瞬之侥幸地想,“就只让我记得她的不体面吧。”

    可是乔迥盈显然不会满足于这种程度的接触。她俯下身去,贴近了王瞬之的胸膛,散开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后来干脆放弃双手的支撑,整个人趴在上面,用手去探索着摩挲他的脸和头发。比起解脱自己,她选择先拆开男人。她拂过王瞬之单薄的嘴唇,掠过他的耳垂,五指插进了他细软的头发,拽着,让他露出下巴和脖子。乔迥盈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下颌,激起一种并不陌生的冲动。现在,他看不见她了,只有感受。

    “同意吗?”乔迥盈埋在他的颈窝问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王瞬之在天人交战时忽然听见一句凡间的声音。

    “艹。”乔迥盈开始不耐烦了,轻轻咬上他的脖颈。

    这细小的疼痛终于唤回了王瞬之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轻柔但迅速地从乔迥盈的身下挣脱出来,因为害怕乔迥盈正脸着地,还刻意托了一下她的脖子。

    “不行,你这样不行。”王瞬之似乎在对乔迥盈说,又似乎是在骂自己。

    乔迥盈则迎接了新一波的热浪,在地上扭的像一条离水的鱼,险些碰到火盆。王瞬之吓得拽住乔迥盈的腰带,把她整个人拎到了榻上,随后用床上的被褥做了屏障,防止她再摔下去。

    他做完这些后不敢再靠近乔迥盈,只在正堂隔着纱看她。期间,在乔迥盈又一次发出声音时,王瞬之喘着粗气扯开衣领,摸到了脖子上被咬的皮肤和皮下的血管。

    双侧颈动脉尽心尽力地反应着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震在王瞬之的手掌心里。他微微收缩手指,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让心跳的感觉更加明显一点

    ——这是活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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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袁旻在离开卧室后就拿着药方回到了书房,叫来袁素去查孙思邈和顾熹是否有过联系。

    “叔叔,我即刻去办。您先看一下这封信,是王娘子包袱里的。”

    “信封留好了?”

    “留下了,等会再蜡封上即可。”

    袁旻接过,草草看了一遍,明白了袁素的意思,说道:“她胆子倒大,公主不一定有这个心,几位殿下或许会有利用的心思。趁着她在养病,你让宫里的人好好查一查,别惊动了。”

    “知道了,那信还照样送去吗?”

    “嗯,原样送到娄府。顺便再把许夫人请过来吧,年前正好见一面。”

    袁旻吩咐后就揉着眼角,闭目养神了。

    他得找个借口解释自己瞬间愈合的伤口。

    “呵,这小姑娘,这样的关头还不忘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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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蓝田县

    几经确认后,许光晔终于赶在三十五岁前迎来了第一次妊娠。此时,距离袁旻的预言,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许氏在一片恭贺声和王上砚喜极而泣的哭声中想到了袁旻的话。

    “坚冰化尽,一切所求皆得利……我再求家人的顺遂安康,上天能否依旧应我?”

    可她还是没有再抬头看星星,也忘了十一月正式冰封千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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