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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半

    “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的全盘计划,目的、人员、地点一个不落。否则我见人就喊你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要把疑似怀有身孕的未婚妻卖到胡人的地方去!你看乡人们会不会打死你。”现在赶路的是乔迥盈,她又和王瞬之共骑一马,原因无他,学不会骑驴。

    “真是最毒妇人心!我从没拿名节要挟过你们吧,怎么好端端的败坏我的声誉?我一直是以礼相待,恭恭敬敬的。又什么时候闹出个孩子来了。”王瞬之说话时咬牙切齿,手下拉缰绳的力多用了几分,马儿嘶鸣表示抗议。

    乔迥盈空出右手来,把他的右手连着缰绳一起按在自己的腰上,抬头挑眉问他:“这算恭敬?”

    “你放手!知不知羞耻?!”王瞬之霎时和触电一般挣开,脸登时通红。身体里面的莺儿也表示了严重的抗议:“姐姐!你不能这么对自己!女儿家的身子怎么可以…我还没定亲呢!”

    “哈哈哈哈哈哈!”达成目的的乔迥盈在王瞬之的怀里大笑起来,“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扮夫妻?哈哈哈哈哈哈,人家早就看出来了,逗你呢。”乔迥盈第一次出来后就被莺儿补上了近两日发生的事情,她听后肯定云家的男人一定看出来了,媳妇是因为只有她丈夫的一面之词才没看破。

    “闭嘴吧你!莺儿是好女子,你可别带坏了她。我真是昏了头了劝你去教她。”

    “你也知道你傻了啊?我是不能教人的,会被家长追着打,哈哈哈哈哈哈”这一次换出来的乔迥盈显然要更活泼一些,心里和身体的担子都轻了,她也更愿意露出贴近自己本性的一面。

    在乔迥盈兴奋的余韵里,王瞬之突然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舍弃了本名?”

    “你一定要在我这么开心的时候泼这盆冷水吗?”

    “是你昨天一定坚持要看那道疤的。”王瞬之偷笑道。

    “好吧,小气鬼。”乔迥盈撇撇嘴,哼哼唧唧的。

    “且不说我会随时消失在这个世上,没必要让大家记住我。这世上本有一个莺儿,好好活着。没有道理让客人住了房子,赶走主人,我不能强占她的身体。既然没有身体,那么这世上也不会多出一个我。物质没有增加,依附在上的意识也就没有独立的根本。我不算是一个完整的能被世间行走的人们认证的全人,即使有了名字,别人也看不见我,对不上号,何必要用它?”乔迥盈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完了这一通话,但是心已经彻底冷下来了。

    “那我现在看的是谁?”王瞬之放慢了马速,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就像料到女孩一定会将目光投向自己一样,他平静的目光正好捕捉到了女孩脸上失落和无力。有一瞬间,王瞬之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乔迥盈的眼睛,那里面有向死的决心——你也觉得,灵魂终有一天会安静地死去吗?

    “你看见的是莺儿,乔莺儿。”乔迥盈没有回避王瞬之审视的目光,而是平静地看了回去。她的平静是从眼睛蔓延到整张脸的,眼球没有不必要的颤动,恰到好处的眨眼频率,平滑的眉头,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大脑的命令下松弛下来,回归到自然的位置上去。转头前她朝王瞬之微微一笑,好像在说——你瞧,我的理智能够控制一切。

    “下一次,我见到的还会是你吗?”这时候王瞬之不避嫌了,他主动驼背,凑到乔迥盈的耳旁悄声说。

    “你好像特别喜欢这种哲学话题。”乔迥盈避而不答,想要用古希腊哲学经典故事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你明白就好。”王瞬之直起身板,重新调整了注意力去驭马,也不去关心哲学是个什么学。

    被突然结束话题的乔迥盈愣了一会,心说:“我不明白。你在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懂,但是为什么要教我避免形而上学?”

    莺儿的小脑袋瓜还有点不够用,后面复杂的部分她还没办法自己想明白,但是她感觉这好像又是一段姐姐会让她不要去思考的话。

    一路上王瞬之都把乔迥盈看管的很严,她没有找到合适出逃的机会,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做什么。

    王瞬之终于在进长安城前的最后一片小树林里说出了事情最后的真相。

    “文可用,是当今国师手下的人,把你偷出来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他策划的,只不过半路被我截了胡。他说要把你接到长安,其实也不算谎话,实际上他是要把你偷偷运到国师府上。至于国师要你是做什么的,我有一些猜测,但是不敢确定。”

    “被定下又是什么意思?”

    “文可用离开京城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熬了足足一年,他错过了京畿里太多的机会,等不及了。莺儿的表现一直很好,于是他这次决定一旦确认你是从未来过来的就把你运出去。”

    “之前的都不行吗?而且长老说附身的灵魂只能存在一两天,他难道不知道?”

    “据我所知,其他的人都不符合文可用的要求,他一直在等。至于附身的时长嘛……绝对不止一两天。“王瞬之在说完后故作轻松地弹了下乔迥盈的脑门,好像在笑她傻,惹来她一阵嗔骂。

    “如果真的只有一两天,姓文的根本不会费这么大力偷你,国师说不定都会亲自上阵,我也不用受这份罪。而且现在你和莺儿真的快好成亲姐妹了,你要是这两天走了,她不得哭死。”

    “那老头子骗我?!”乔迥盈惊觉自己高估了长老对穿越者的执念,忽略了也许因为那个房间穿越者对他来说并不罕见。

    “他骗你附身只能维持一两天?”

    “对,他暗示我有人留下了,可我不信,又说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两天。”

    “莺儿?”王瞬之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啊?我怎么了?姐姐你一直以为只有一两天吗?”莺儿也很惊讶,她终于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和乔迥盈分享自己知道的信息。

    “你俩把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一点都不许藏!”乔迥盈难以接受自己才是思路跑偏的那个,幸亏自己还没有把对自己推理能力的骄傲表现出来,要不然她现在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姐姐,不是附身只有一两天,而是最多一两天后长老就必须把使者送走,要不然会有一些可怕的后果。也有留下的例子,但是很少,我只听我阿爷说起过,最近的也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

    “什么后果?人疯了?”乔迥盈第一反应就是解离时间过长后生活支离破碎。

    “姐姐你怎么知道?很多姊妹们都是二十岁上下就不行了,时时刻刻都要有人看着,动不动就要寻死。我也是害怕落到一样的境地才答应文师傅的计划。”莺儿感觉姐姐的思维真的好快,一下子就猜到了。

    “你俩现在倒是处的很好,我看不像是要疯了的样子。”王瞬之一边甩着马鞭一边说道。

    “等一下,’选出合适的躯体’……你是被选中的孩子,那你的父母或者长辈有人和你一样接过神吗?”乔迥盈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这份荣光不会是代代相传吧?

    “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家族里多是父母做什么,子女就跟着做什么。阿爷告诉我,阿母当年是从外面被挑进来接神的,我一出生就定好了也要接神。”

    乔迥盈听后双手捂脸,十分无语,心想这种基因优化与作孽有何差异。王瞬之提醒她抓紧马鞍别分心。

    “还有还有,如果不送走的话,除了接神的人会发疯,祭祀的人也会被罚。我十二岁的时候有一个小长老偷偷昧下了一个姐姐,迟了三天才把她送走,结果第二天就吐血而亡。我还听闻有居体想要强留使者,结果在送神的时候当场触柱而亡。”莺儿又补充道。

    乔迥盈倒觉得这两个例子都是个别情况,是族内人自己下的手也说不定。

    “如果每个人都要经历一场送神,你们是怎么确定使者留下来了?用药?”

    “其实是不能确定的,越往后那种药就越不管用。我就见过一个哥哥最后闻了药之后会睡上十个时辰,然后什么都不记得。只能由身边监视的人来确定,但有时候用药也行。”莺儿详细解释了那股花香的使用说明,以及她从姊妹和阿爷那里听到的所有传闻。

    “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我再也回不去了?”乔迥盈在仔细分析了这个流程之后觉得莺儿没有理由认为使者一定不可能回到原始的时空。

    “因为使者不仅有从未来来的,还有从过去来的。他们从来没有暴露过。”王瞬之为她解答了这个问题,这也是他在告诉乔迥盈自己知道的非常多。

    “仪式呢,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才把我招来的?一定有什么动作导致了那个房间里总是有穿越而来的人。”

    “这个莺儿不会回答你的。”王瞬之听见乔迥盈的问题后抢先答道,他更使劲地夹了马腹稍稍加快了速度。

    “为什么?她都说了祭祀的那些人会下地狱,说明她一定看见了仪式上发生的事。”

    “姐姐,那不能算是’看’到了,我从始至终都是睡着的。在梦里我觉得看见了一些祭祀上发生的事,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莺儿对天发誓自己之前没有说谎,只是错误地理解了“送走”的意思。

    “在你的梦里,他们都做什么了?”

    “他们杀了人,有好多血。之后就在跳舞,一直在跳。”莺儿自己也非常疑惑地说道。

    王瞬之在乔迥盈发出最后一问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想要平复心绪却不敢大喘气,屡屡想要张口但是生生忍住了。他稍稍把背挺得更直,让自己的心跳不要离乔迥盈的耳朵那么近。但生理反应不会骗人。王瞬之的掌心出了一层汗有些难受,导致他没意识到自己把缰绳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再换回去。乔迥盈就坐在他面前感受着着他的一切变化,看到他换手就意识到他好像在紧张,立马终止了自己和莺儿的对话,只剩莺儿还在滔滔不绝地描述自己看见的舞蹈和后续的事情。乔迥盈想要分神去听她的描述,但是王瞬之把马赶得更快了,导致她没能完全听懂莺儿的话。

    “你呢?你为什么要我?”乔迥盈反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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