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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黄昏

    二人又在书房里谈论了些长安的风土人情,期间王瞬之有意把话题往京中局势上面引,被娄斌挡了回去:“现在科举在前,你我应该专心读书,而非想那些捷径。作诗固然重要,但是做不出文章来也是无用。”,王瞬之表示受教。酒后两人约定三日后一起去书院拜见宽中先生,王瞬之听见闭市鼓才响了不到三十声,于是向娄斌告辞。

    王瞬之其实是不会读书的。他从来没有学问上真正用过心,在怀明先生门下的那些年他都是靠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和记忆力混日子。老师虽然几次骂过他,王瞬之依旧不肯好好读书,因为他同时还要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古代版CIA探员。怀明先生为他写的那封荐信是这个老人对于这个应该读书的孩子最后一点期待和帮助,只可惜也要被王瞬之辜负了。他不会去考科举的,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身份不暴露,还是因为本事不够,他都不想去显这个眼。

    但娄斌是他不能放弃的一个掩护——这个人的背书太可靠了。

    王瞬之不慌不忙地回了家,向许氏诚恳地道了歉,但仍旧表示莺儿的去留需要从长计议,并不是他和三叔就能拍板的。许氏听后没有继续纠结下去,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只是叮嘱王瞬之在莺儿在家的这段日子里不要再生是非,让叔叔婶婶担忧。

    直到换了居家的衣服,王瞬之也没想出一个能不去考试还不让娄斌和他断交的法子。太阳下去一半了,整个西厢房的影子在院子里拉得老长。他闲来无聊,坐在西厢房的门槛上,打量着这个家里的一切:王上砚哄老婆哄累了,正在房间里处理公文,窗户却故意留了缝听着许氏的动静;东厢房里许氏和莺儿刚量完尺寸正在一块绣帕子,莺儿老是下错针但许氏耐心地一遍遍地拆掉重来,桌上放着尺子和没吃完的点心,料子和花样随意地堆在了床上,等会许氏见了又要说她;院子西南角里晾着王瞬之早上换的衣服,东南角上的那棵树浸在春日斜阳里镀了一层金光,灶上传来糖水的甜味,门口马槽沿上停着一只山雀捡豆子吃,房顶上趴着一只不是谁家的狸猫在打哈欠。

    他知道自己爱着这一切,这是他幼年时无数次想在自家院里拥有的一个黄昏。

    现在他好像拥有了,只需要守住就行,但是还差了一点什么。

    绣着花的莺儿好像对他的目光有所感应,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就又低下头去分线。王瞬之在见到这个笑容后,就明白少了什么——她不在。王瞬之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期待,他觉得现在自己的影子应该在身后而不是面前,这样乔迥盈就可以再一次踩在他的影子里,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王瞬之想要乔迥盈主动点出这个瞬间对他的意义。他想要分享自己的此时此刻,甚至过去,好让乔迥盈再一次看透自己的秘密,然后永远等在他躲着的院子门外,这样他就真的不会再重复那一晚在草丛里的事情。考验什么的,不重要了。

    乔迥盈是醒着的,因为今天的花样子是她选的,她想看着怎么下针。在莺儿抬头看王瞬之的那一刻,乔迥盈同样注意到了沉默的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常识告诉乔迥盈,一个前一天晚上疑似有自杀念头的人是不会短时间恢复过来的,不管他今天表现的有多正常。良心催促着乔迥盈去和王瞬之谈一谈。

    她看见王瞬之这几天白日里都找不到人,想着今晚速战速决。乔迥盈在睡前敲响了王瞬之的门。

    上衣换了一半的王瞬之开门的那一刻是诧异的,甚至是惊恐的,这让乔迥盈再一次感觉自己受到了区别对待——你就这么喜欢莺儿吗?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王瞬之说完就后悔了,怎么不能温柔一点呢?

    “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我能进去说话吗?有点冷。”乔迥盈左手搓了搓身上,右手端着蜡烛道。

    王瞬之的脑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短路了。

    王瞬之的惊恐更深了,“她,她为什么要大晚上进我的卧室啊?!”,来时路上的一些关于名声的威胁再一次在他的脑中响起。

    “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来这一套?不是都好了吗。”

    “告诉我什么了?哪一套?”乔迥盈第一次没跟上王瞬之的思路。

    “啊……?”王瞬之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顿时尴尬无比,下意识地真的让乔迥盈进了门。

    进了门后的乔迥盈自顾自地坐下,然后示意王瞬之坐在对面,自己想要和他聊聊。王瞬之拢了衣服犹豫着坐下,不敢直视乔迥盈。一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二是因为他身着中衣,头发也解开了,很不雅观。

    “这样不合规矩,有什么话白天再说吧。”王瞬之屁股还没坐热就想送走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许氏知道了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说两句话就走。”乔迥盈理解古人面对这样场景的窘迫,但是王瞬之天天找不到人,除了晚上也没有私密的场合能谈心了。并且这种露肤度在她看来已经很保守了。

    “莺儿呢?”

    “在后面睡了,只有我在。”乔迥盈边说边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外面披着的快要掉下去了。

    “我知道你昨晚上心里难受,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乔迥盈双手摊在桌上,摆出了一个愿意倾听的身体语言。

    “你这时候来,是为了问我难不难受?”准备好挨骂的王瞬之十分诧异。

    “三叔和婶子都不知道,我回来只告诉了婶子我和你在坊门口碰到了。可我知道你昨天躲了一晚上,又……我明白这是很痛苦的,你需要时间调整,花多久都可以,我也愿意帮你。虽然你今天早上看起来很有劲,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有必要来看一看。你有没有什么愿意跟我说说的呢?”乔迥盈这番话说的很生硬,毕竟她还没来得及进医院实习就穿过了来,没系统接受过培训。

    “……”王瞬之低下头去,思考了一会,突然笑了。在乔迥盈眼里,这个笑的寓意很丰富。

    “他觉得我的好意是装出来的吗?”

    “他觉得我很自负?”

    “他觉得没有人能懂他在那一瞬间的感受?”

    “他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我不懂他。”

    “你似乎一直都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但我好像一直都在骗你。”王瞬之泛着水光的漆黑眸子里映出了乔迥盈担忧的神情,他继续说道:“你来之前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是实话。你来之后……”

    乔迥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尽力保持平静,实则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她全神贯注地等着王瞬之的后半句话。

    “我就变坏了。我想把你留下。”王瞬之想要牵起眼前人的手,甚至想拥抱她,但是只是身体微微前倾,攥紧了大腿上的布料。

    “……留下是指?”这下轮到乔迥盈震惊了,她努力了小半个月要留在长安,最后发现只需要晚上来嘘寒问暖一下就行?

    “留在长安,唔……可能要一块搬个家。”

    “你不用知道房间啊,我的来历啊什么的吗?这就决定了?”乔迥盈再一次被震惊,感慨这男人的恋爱脑烧起来也是啥都拦不住啊。

    “你现在告诉我不就行了吗?”王瞬之轻轻一笑,理着衣摆说道,“你有的是时间让我了解你”他心想。

    “那我让莺儿出来。”

    “不用,你先说。”

    “不会变卦?”

    “绝不变卦。”王瞬之伸出手要和她击案起誓。

    犹豫许久后,乔迥盈给了他一个high-five。

    “……也行吧”,王瞬之安慰自己击掌也是一样的。

    然后王瞬之就知道了她的真名——乔迥盈。

    “乔迥盈,乔、迥、盈,没什么典故,韵也不好。乔迥盈…迥盈…盈儿……”

    他在舌尖咀嚼着这个名字,把它翻来覆去的默念,回味每一次舌尖微微碰到上颚的那个感觉。他希望言灵,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也能记住这个名字,这样自己以后每一次默念时,她都能在心里听见。

    乔迥盈不喘气地介绍了自己,比对着古代向他解释了自己的家庭背景、教育水平和兴趣爱好。然后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穿越过程以及自己对那个房间的全部印象。但她依旧隐去了房间坏掉的事情,因为她第二天就被带了出来,并不能确定。之后又向他科普了现代中国的版图和发展水平,顺便讲了一点全球化和国际交流的东西来说明自己对兴盛的大唐是十分向往的。

    王瞬之在她讲到中国把整个岭南和内蒙都囊括进来了之后惊得跳了起来,然后又在她说中亚的那部分没有了之后开始跳脚,最后在知道能排到世界前三之后表示“还有进步空间”。

    乔迥盈心想我要是给你说皇帝都没有了你能现在把屋顶掀了,装什么淡定,切。

    说实话,乔迥盈讲的一切对王瞬之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一千四百年,这是他见过的来自最远时间的人。他在半个时辰里就看见了一千多年后的此地,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王瞬之沉浸在乔迥盈的语言带来的想象中,忘记了分析说话者的特质。由于他不学无术,此刻他还没有认识到乔迥盈在她的介绍里展露出来的政治意识和巨大潜力。

    王瞬之光记住了大唐的版图变化和乔迥盈这个名字,至于房间,他不是很在意。房间早就被族里的老人研究透了,王家对它的作用一清二楚,只是一直不知道姜家是怎么开启使用的,还要等莺儿来告诉他。至于穿越,王瞬之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之前接触过的穿越者讲述的的事情后来大多被证伪了,然后他们就变得疯疯癫癫起来。目前只有乔迥盈和那个女人能很稳定地保持着理智——这使得他更确定乔迥盈的特殊是因为她是她自己。

    这是他遇见的人。

    “我明白了,明日还要请莺儿出来当着三叔的面再说一遍。”王瞬之在平复自己心绪之后再一次端正地跪坐。

    “那现在我通过考验了吗?”这回轮到乔迥盈激动得站起来了。

    “考验现在开始,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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